榆树和泡桐一样,最乡土,成材又快,但凡家有儿女的人家都种几棵做木材用。
况且还能吃上榆钱,就更让人欢喜了,所以到处见到也不稀奇。
对于孩童,榆树是天然的乐园。
对长在小镇的孩童而言,爬上大树树顶,看天空湛蓝,远方无垠,是最充满诱惑的事儿。
那是我们对远方最初的渴望,爬得高,才能看得远。
老榆树是每一个内心燃烧的孩童都必须经过的。
我就是骑在它最高的树杈上,开始获得有关它的记忆的。
当它在春天舒展腰肢,满树绿色,挂满果实,在风里荡漾,它是最风情的。
它用天然的色彩与清新的芳香诱惑人,我们总是站在纷飞的榆钱花里,试图从一朵花里张望未来。
倒是主妇们最实在,拿它与蛋清、玉米面粉混蒸,解馋饱腹。
我们记得那绿,在蒸煮之间变作芥末黄与一缕清香。那是一个飞翔的梦想的破碎。
榆钱在风里飞扬,飞得并不轻盈。
它从土里长出来,一直普普通通,没有仙气,直到它走到了另外的世界。
那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是香粉的王国。每一个都天生异香,遗世独立,它们是世间独自行走的精灵。
那是人类的香粉世界。
在那里,榆树才发现上天赐予的使命。多年以来,它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是香粉之间来往互通的天然媒介。
榆树的树皮,是天然的黏合剂的宝库。
它天生的黏合作用能让香粉连接起来,创造香粉另外的天地。
有了榆树的牵桥搭线,香粉们马上灵动鲜活起来。榆树拥有这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榆树皮是天然的香粉黏合剂,是香粉最好的天然伴侣。是榆树的黏性,为我们创造了一个迷人的芬芳世界。
远古的榆,是文人墨客们精神寄托的轻灵世界里必不可少的元素。而那种神奇的东西就长在粗犷开裂的树皮里。
稍微上了年纪的榆树,树皮就会裂开,越来越裂,像经过悠悠岁月的老人,脸上开满的花纹。一条条深深浅浅、不可更改的沟壑,那是已经远逝的昨天留下来的痕迹。榆树也许是最不信赖雁过无痕的哲学的乡村植物,它总是固执地在自己身上刻下时光的印记。
老了的榆树,生命力渐衰。叶片也绿,只是不再像原本那么水灵。榆钱也能结出,只是不若原本那般气势恢宏,不如以前一串一串厚重浓郁逼人的眼。树枝也开始收敛锋芒,不再肆无忌惮地扩展疆土,而是渐渐回归自身。该干枯的绝不再长出新叶。
小镇上的老榆树很多,可很少见到长到自然老死的。若非雷劈风刮连根拔掉,自然死亡的很少见到。
榆树的生命虽短,却也比多数人的寿命要长。每每想到这个,都觉得人类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大,而是切切实实的微小。
老榆树的生命是悠远的,至少比很多眼前人的生命要长久很多。它无言,不怕风雨兼程,它饱经沧桑的身上长着古老的智慧。
虽然它总是默默不言,却让人深思。
也许最庸常的,恰恰是最不平凡的。
把生活的琐碎编成杨花,是老榆树的智慧,那也许是生命存在的另一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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