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20岁,大三学生。
采访时间:2009年1月3日,10:30。
采访地点:西单星巴克咖啡厅。
当我们年轻时,总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不仅是为了彰显个性,仿佛更是为了纪念自己年少的青春。岳宁说:“有些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如果当时没有转身,径直走过去了,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为了让自己的青春“别具一格”,岳宁给自己定下了“必须在19岁之前变成非处女”这个奇怪的规定,但让岳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那段青春岁月里做过的事情,不仅让回忆中多了一段不堪,更让她本应幸福的现在,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岳宁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晚到了3分钟,其实这并不能算晚,但她一见到我就不住地说“抱歉,周末的西单实在是太堵了”。她长得很白,一头快到腰的长发柔顺地垂了下来,眼睛不算很大但却非常清澈。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衬衫,下面是一条米色的长裙,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干净、秀气。
在采访岳宁之前,我曾跟她通过电话,她约略地提到了她要给我讲的故事。在我的印象里,她应该是那种非常叛逆、非常前卫的女孩子,但见了面我却发现她实在是一个很腼腆,有些内向的女孩子,这和她在电话中给我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更加让我急于想知道她的故事。
岳宁是从她的15岁开始讲起的:“应该从我上高一的时候说起,那时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女同学,她叫苏默默,虽然我们俩不是一个班的,但就是特别要好,每天一到课间就黏在一起,无话不谈。那时我们非常快乐,整天傻玩傻乐,有的同学看我们这么要好还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
我和苏默默的学习都不是特别好,应该说是特别不好,除了语文我什么科目都不感兴趣,她也是一样,我们俩在班里排名从来都是后几名。后来老师知道我们特别好,就不让我们在一起,说我们俩会互相影响,谁的学习都赶不上去,而且还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我爸。
我爸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他跟我说:‘以后不许再跟她在一起,除非你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我听了以后特别委屈,我觉得我学习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讨厌学校的老师,觉得她们多管闲事。
也许你觉得我跟你说的这些无关紧要,但是可以说苏默默跟我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我以后做的一切事情都跟她有关。
虽然老师和我爸都不让我们俩在一起,但是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我们仍然像以前一样要好,甚至比以前还好。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们上高三了,那时我17岁,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在谈恋爱,但是我却没有,也有人追我,不过我不喜欢,我觉得那些男生都太小了,一点儿也不成熟,我喜欢比我大一些的男人。
“这时我有个很强烈的想法:一定要让自己在19岁以前变成非处女!”
对于岳宁的这一说法,我感到很是不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并不太正常。”
岳宁看着我笑了笑:“可能是受一些小说的影响吧,那时我看了一本小说,女主角快到18岁了,她一直希望找到一个男人,然后在18岁生日那天把自己献给他,算做自己的成人礼。
“我看了这本小说以后,也有同样的想法,我觉得一个女人如果到了20岁还是处女,那么她不是长得太抱歉,就是心理不正常,所以我决定一定要在19岁之前找一个男人,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女人。”
“也就是说,你不是先爱上一个男人,然后才跟他发生关系的,而是先希望自己跟男人发生关系,然后才去找男朋友的?”我企图理清逻辑顺序。
岳宁点点头:“对,不过他也算不上是男朋友。当我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去寻找合适的目标,我也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怎么也得要我喜欢吧。可是我还是个学生,接触的人很有限,于是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苏默默,希望她帮我找个男人。
苏默默经常上网,也经常出去玩,所以认识的人比我多,她听我说了以后就说:‘真的啊?你真的打算把第一次就这么给出去啊?你也太有个性了吧。你要是真的决定了,那我帮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男人。’
苏默默虽然这么说,但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个男人,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到我高中毕业。我和苏默默的成绩都不好,所以只能上了一所自考的大学。有一天,苏默默突然跟我说:‘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要在19岁以前找个男人帮你变成女人吗?’我说记得啊,当然记得,你帮我找到男人没有?她说:‘找到了,是我一个网友,他约我出来打过台球。人长得还行,不算特别帅吧,但也不错了。’
“我又问她你跟他说我的事了吗?苏默默说:‘我说了,说你想在19岁以前把自己变成非处女。他听了挺惊讶的,可能没想到有你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子,他让我问问你,看你愿不愿意。’我想了想就同意了,让苏默默帮我们约一个见面的时间。”
讲到这里,岳宁停了一下,我注意到她杯中的咖啡喝完了,于是又帮她叫了一杯。趁这个时候,我问她:“你对这个男人完全不了解,也没有见过面,你就这么答应了,会不会草率了一点儿?万一他不合你的心意,而他又对你有所企图呢?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啊,”岳宁摇摇头,“不管她介绍谁,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分别。如果见了面我不喜欢,那以后就不会再交往下去了,而且第一次见面是苏默默陪我一起的,是在公共场合,也不会有危险的。”
你最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17岁,而这时你已经高中毕业上大一了,已经一年多过去了,你的想法没有任何改变吗?或者说你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或是觉得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岳宁眨眨眼睛,想了想说:“没有,好像也没有想别的,就是一直脑子里有那样的想法,然后就一根筋地去做了。
那也是一个星期六,我和那个男人见面了,他比我想象中帅很多,比我大7岁,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经理。那次是苏默默陪我一起去的,他请我们两个吃饭,吃韩国烧烤。吃饭的时候他不停地给我们讲笑话,逗得我们喘不过气来。现在想起来,他其实是一个社会经历挺丰富的人,而我当时只是一个学生,什么都没见过,他的成熟和外场挺吸引我的,我从来也没见过那样的男人。
我相信他一见到我就对我有好感,其实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磁场对了就会互相吸引,磁场不对就互相排斥,你甚至不用和一个人说过多的话,你就能感觉到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你。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你和一个人初次见面,相互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就是挺喜欢他(她),没有任何原因的。”
我点点头,表示能理解这样的感情。
岳宁把披散在肩头的头发往耳后拢了拢,继续说:“我和他就是这样的,从吃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我对他的感觉也不错。吃完饭以后他就带我和苏默默去打台球,我是不会打那个东西的,苏默默倒是会——他们也就是因为打台球才比较熟的。于是他们在那打台球,我就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打球,他趁苏默默不注意的时候,把手背到身后,偷偷地拉住我的手,这更让我知道他喜欢我。
后来我们相互留了手机号就各自回家了,我刚到家就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他挺喜欢我什么的,我记得他有一条短信是说‘苏默默跟我说了你的事,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他说‘我还真挺不忍心的’,我知道他指的是和我……的事情,我回他短信说‘没有什么不忍心的,是我自愿的。’
“然后他约我下个星期六去他家玩,我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我也知道下个星期六就是我‘成人’的时刻。”
“通常女孩子在给出自己的第一次时,都会有些犹豫,因为这与自己的幸福有关,你呢?你当时想过这些吗?”听着岳宁平静的讲述,我很想知道她当时的想法。虽然我也并不是一个太保守的人,但我还是不能想象这种事情。
岳宁很仔细地思索了一下,说:“当时……好像想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的犹豫,因为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没有思考别的。”
我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容易一条道跑到黑的女孩子,属于那种很拧的性格,自己认准的事,不撞南墙不会回头。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把这件事情看做是一件非常有个性的事?”
岳宁抿了抿嘴唇继续说:“可以这么说吧,当时我确实觉得自己跟别人都不一样,比别人都前卫。”
尽管岳宁这样说,但我从她给我的印象中却觉得她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不爱张扬的女孩,整个谈话的过程她的声音都非常温柔,完全给人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如果不是听了她的讲述,你丝毫不会把她和一个有着奇怪想法的女孩联系在一起,我向她表达了我的想法:“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很外向,很爱彰显自己的女孩。你是因为觉得这样与众不同,所以才去做这件事的吗?”
我的问题引起了岳宁的深思,她歪着头无意识地盯着邻桌的空椅子,像是在努力思考我的问题。
过了半晌,她说:“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渴望与众不同的,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别人的注意。虽然这件事情除了苏默默和他,其他人并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自己跟别人都不一样了,有一种,怎么说呢?”她咬着嘴唇想了想,“有一种骄傲的感觉吧,可能骄傲这个词用得不太好,让你感觉挺奇怪的,这种事有什么可骄傲的呢?但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学习成绩就特别不好吧,老师都不喜欢我,也不注意我,我在同学中间也不是很出色,所以总想着能在哪一方面和别人不一样,就算只有我自己知道,也能给我的心里带来小小的满足感。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可笑?”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并不觉得可笑,心里反而有种怜悯的感觉——这是一个太缺乏关注、太渴望被人关心的女孩,但我并不想把自己的这种怜悯表现出来,于是我摇了摇头,说:“这有什么可笑的呢?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是很独特的,尤其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
岳宁腼腆地冲我笑笑,接着说:“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后悔的,那真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个比较开放,不在乎那一层处女膜的女人,可是过了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其实我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我还是有一点儿介意没有把第一次给自己现在的男朋友。”
说到这,岳宁叹了口气,继续说:“言归正传吧,他约了我星期六去他家玩,我很准时地去了。他家不大,是他租的房子,他是河北人,一个人在北京工作。到了他家以后,他打开电脑跟我玩游戏,玩了一会儿他说累了,就跟我坐在床边上聊天——他家没有沙发,只能坐在床上。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儿,他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没有反抗,这等于是暗示他可以进一步做些什么。然后他就贴过来吻我——那是我的初吻,我从来也没和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过。
他的吻很霸道,占有欲很强,让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我有些害怕,就轻轻地推他,但是他抱得越来越紧,而且开始吻我的耳朵和脖子。这时他把我重重地压在床上,双手有些粗暴地扯我的衣服,我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害怕了,所以就想推开他。
但是我越推他,他就越用力地按住我的手,脱我的衣服。虽然我在来他家以前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也是我自愿的,但是事到临头总是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
当时我有些害怕,就一边挣扎一边说不要,但是他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仍然脱我的衣服,我的上衣很快就被他全都脱光了。
我很害羞,抓过床上的被子挡在身上,他又扯走,然后开始脱我的裤子,就这样,我一边挣扎他一边脱,他的力气比我大,没有多久我就被他脱光了。然后他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趁机抓起被子裹在身上,躲到床角。看着他脱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书上说的一句话:有经验的男人都是先脱女人的衣服再脱自己的衣服,而没有经验的男人往往是先脱自己的衣服。想起这句话我就觉得他肯定跟很多女人做过这事,肯定特别有经验。
“当时你不是害怕吗?你没有趁这个机会逃开?还是你决定完成你的‘任务’?”我提了一个问题。
“没有,我没有想逃走,其实如果我真的不想做了,我想我是有机会可以逃走的,但是我没有,可能潜意识里还是想做的,只是对第一次有些无措和恐惧。”岳宁咬着嘴唇,似乎在想下面要怎么说:“当他再一次扑向我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忽然问了我一句:‘你确定真的要做吗?’当时我犹豫了一下,也就两三秒钟,然后我点点头。”
“能告诉我那两三秒钟的时间你都想了些什么吗?”我问。
岳宁眯着眼睛像在努力思考,“也没想什么吧,其实两三秒钟的时间也不够我想什么的,我只是一直有那样的目标,所以根本没想是不是要停下来。”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岳宁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他看我点了头以后,就好像得到了许可证一样,立刻进入我的身体。当他进来的那一刹那,真的挺疼的,我感觉下面像被撕裂了一样,我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但是他紧紧地压着我,我根本就没有地方躲。
“我被疼痛弄得叫了起来,他却没有一点儿停的意思,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我的身子。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从我身上爬起来……
我的‘成人礼’就这么结束了。
他搂着我,在我耳边问:‘感觉好吗?’我实在没有书上描写的那种特别好的感觉,只是觉得疼,就很小声地跟他说‘疼’,当时还是很害羞的。他说:‘以后就不会疼了’。
后来他起来去上厕所,趁这个机会我看了一下床单,没有落红,我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说处女的第一次会有血吗,但我为什么没有。这让我困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看网上说,不是所有的女人在第一次的时候都会流血,有的女人处女膜的血管很细,又被男人的那东西一堵,就不怎么会流血,即使流血也几乎是肉眼看不到的,还有的女人虽然没跟男人上过床,但是可能因为运动等原因弄破了处女膜。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由于哪种状况没有流血,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一点还是让我挺别扭的。因为在我心里,处女血是挺神圣的,好像一种仪式一样。而我没有流血,就好像‘成人礼’的仪式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很遗憾。
这是后话了,当时我挺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血,他也没提这事,他肯定知道我没流血,但他没问我,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从那以后,他差不多每周末都约我去他家,去了也就是做那事。从名义上来说,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俩就保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我是有些喜欢他,但绝不是爱。
他也没把我当女朋友,他是一个挺花心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是一个喜新不厌旧的人,这是他对自己的形容,我觉得很贴切。他有很多女人,我知道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但我不在乎,只觉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双方都不必背负什么责任。
岳宁在跟我说这番话时,一直用勺子搅动杯中的咖啡,由于想得太投入了,以至勺子碰到杯壁,发生“当当”的声音。这样的声音持续了五六秒,她忽然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当她发现自己把杯子碰得“当当”响时,马上放下手中的勺子,抱歉地冲我笑笑。这一个微小的举动让我感受到了她的懂礼貌,我很难想象一个温婉有礼的女孩子会有如此的想法,这二者之间似乎不是那么协调。
我跟他在一起一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我妈正在做饭,我在旁边帮忙摘菜,我闻到饭味忽然觉得特别恶心、想吐,我猛然想起来自己两个月都没来事了。我当时就想,坏了,我是不是怀孕了。于是第二天我赶紧偷偷去了医院,化验结果是阳性,我真的怀孕了。
当时医生问我要不要,我说不要。医生就让我预约B超,然后再安排做人流手术。当天没有做,我就回了家。从医院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了,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个孩子。
我感觉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他是那么的脆弱,需要我的保护,而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回到家,我爸妈都不在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桌上痛哭,我用手摸着肚子,企图感受宝宝带给我的温暖。我觉得他这么小,最需要我的保护了,而我却要打掉他,我不要他,这太让我难受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她停了下来。借此机会,我问她:“你很喜欢孩子吗?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于你来说是很突然的,你在猛然间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就有这么突如其来的母爱的感觉?”
其实我从小就特别讨厌孩子,觉得他们太闹,可是当我知道自己怀孕了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我是妈妈了,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就特别难过。
后来我给他发短信,说我怀孕了,问他怎么办。他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怎么可能呢?我每次都没有射在里面啊’,我说有,有一次你就射在里面了。他想了想说:‘那就一次,怎么会这么巧呢’,我听他这么说有点儿生气,赌气似的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不是你的是吧’。
他听了以后没再说什么,我又问他怎么办,他说:‘打了呗。’他的语气特别轻松,特别平常,就好像在说吃没吃饭一样平常。当时我的心里特别冷,我觉得就算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吧,但孩子总是你的,你怎么能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呢?
他又接着问我:‘你有钱没有,打胎要钱啊。’我一生气冲他嚷嚷‘没有’,他就说让我把我的银行账号给他,他给我汇些钱,让我自己去打了。
我还是个学生,没有收入,平时的零花钱也都大手大脚花掉了,所以突然要做手术,我一点儿积蓄也没有,所以我再生气也只能把银行账号给他,让他给我汇些钱来。
他给我汇了500块钱,拿着这500块钱,我去医院做掉了孩子,一个人去的,没有叫任何人。手术特别疼,医生说不能做无痛的人流,为什么不能做我没细问,反正就是普通的那种,我感觉就是拿一个小刀在刮我的肚子,疼得我额头上全是汗,不住地呻吟,当时我心里突然对男人有一种特别厌恶的感觉,我觉得要不是因为男人,我也不会受这种苦。
现在想起来可能也就做了有七八分钟,但是当时觉得好像没完没了似的。好不容易做完了,我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一动就疼,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手术室。
走出手术室我实在没有力气走了,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半天,我只觉得肚子特别疼,手脚发软,浑身都是虚汗,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才扶着墙站起来,然后拿药,再一步步地向外走。
我一步步挪着走了好半天,好不容易走到外面,打了辆车回家了。
到了家,正好爸妈都出差了,不在家,我疼得不行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太阳都下山了,我一醒过来就觉得肚子疼得不行,想起来还没有吃药,就挣扎着起来拿药。
那时候肚子特别疼,连腰都直不起来,我就扶着床和桌子拿了药,是冲剂。我拿起暖瓶想把药冲了,可是发现暖瓶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厨房烧开水了,真是疼得一点力气也没了。我就把冲剂往杯子里一倒,挪到水龙头那接了一杯自来水,拿根筷子搅合一下,也不管颗粒融化没有,一股脑儿把药喝了。
我知道刚打完胎最忌碰凉的东西,更不能喝凉水,那样很容易作下病来,可是我当时真是疼得一点儿都不想动了,也没有人照顾我。现在想想生病的时候,尤其是这样的‘病’,没有人照顾真是心酸。
喝完药以后我又倒在床上睡觉,只是想睡觉,其余的什么也不想干。当我再醒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起床以后感觉稍稍好一些了,虽然还是疼,但比起昨天就好多了,我烧了开水吃了药,然后就又半躺在床上,也不想动。
他知道我昨天做手术,可是从我做手术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没来过电话,也没来过短信,一个问候的字也没有。我心里挺难过的,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可孩子毕竟是他的,他怎么也应该问我一下吧。
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做完手术了。过了半天他才回了一条:做完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就这么一句,特别简单,让我觉得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我很生气,就又发了一条:我做这个手术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吗?你就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吗?
你猜他怎么回的?他说:这有什么的?女孩子都要经历这一关的。
我当时简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把手机扔在一边就开始哭。过了一会儿我就不哭了,想想为这种人哭也挺没意思的,更何况一开始我就没和他正式地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只是性关系,没有其他的。
这件事情过了以后,我就没再和他联系了,他也给我发过几次短信,约我出去玩,我都拒绝了,对他的感觉就像个陌生人,也不恨他,也不喜欢他。
我们两个就这样再也没关系了,我又开始了我以前的生活——上学、考试。经过了这件事,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想的事情也多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了。
当岳宁讲到这里时,我想,虽然岳宁一直都说自己不爱他,但从她把大量的语言都用来描述他这一点来看,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这第一个男人,起码是很难忘记,女孩子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有着说不清的感觉。
去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为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后悔。他是我的同学,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男人,他想的事情比我多很多,比如将来找工作啊,怎么负担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连结婚也是他考虑在内的。他说他要对我负责,对我们两个人的将来负责。
他是我爱的第一个男人,这时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爱情,也体会到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一开始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以前做过的事,但我们交往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应该把事情完全告诉他,可是我又不敢开口,我怕他会在乎我的过去,我怕会失去他。但是我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告诉他。因为我爱他,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
当我吞吞吐吐地对他说了以后,他愣了,那种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眼中有惊愕、痛苦和不敢置信。
当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让我先回去,他要考虑一下这件事。我走了以后,心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结果。
第二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这个电话等于宣判了我的死刑——他说:‘我不在乎你以前是不是处女,但是我在乎你对感情的珍视程度,如果你是爱那个男人的,或者你是被强迫的,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无法接受你对第一次的轻视,那等于是对感情的轻视。在你的心里,爱情和性是可以分开的,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其实这个结果已经是我预料之中的了,对他提出来的分手,我毫无拒绝的资格,只能默默地挂上电话。
当我挂上电话的一刹那,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我真的是爱他的,真真正正想跟他走完一辈子的,我想告诉他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想告诉他我对我所做的事情万分后悔,但是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在他心里我是一个有性无爱、不懂感情的女孩子。
这时我发现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挺传统的人,我渴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青春的叛逆让我迷失了本性,当我再回首那段日子时,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到现在,我都常想要是我的第一次给了我真正爱的人该有多好,怎么会稀里糊涂给了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男人呢?
我知道,这件事不管过去多久,都会在我生命中留下一个阴影,一段说不清滋味的青春,一段令自己叹息的回忆。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苏默默,她听了以后叹了口气说:‘咱们那时候还是太小了,自己觉得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自己犯下的错,这辈子就受着吧。’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如果当初我能转个身,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岳宁给我的感觉都是恬静、舒适、美好的,而她讲述的故事却完全是一个前卫、不羁、叛逆的女孩才能干出来的事情,我一直在试图将这充满矛盾、很难融合在一起的二者找一个契合点,但我失败了,我几乎以为岳宁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或是编了一个故事给我听,但她的眼神却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是最真实的事件,这是完完全全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当我在整理采访录音时,一直都在思索,每个女孩子在她们的青春岁月里,都有一段叛逆的时期,我也是如此。在这个时期,我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哪怕被所有的人指责,我们也会认为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可当我们再大一些,就会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但更要命的是,我们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埋单,不管这张“单”拖了多久。
我又想,岳宁的好朋友苏默默,在面对岳宁的要求时竟然没有丝毫劝阻,也许年少的她和岳宁一样不懂得什么是该珍惜的,也许她和岳宁一样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转错了身。不过关于苏默默,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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