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者的指纹辨识,他是34岁的辛克莱先生,十年前被公司开除后就成为无业游民,靠她的妻子在夜店打工的微薄薪资过活。因为抢劫过路人的皮包而留下前科。我觉得有点奇怪……他的妻子珊夏,也就是嫌疑犯,跟档案照片长相不同,连指纹比对都不符合,我怀疑今天逮捕到的女子并非死者真正的妻子。”
这个勘验结果弗洛斯特并不意外,他早已知道那个女嫌疑犯,本名是娜欧米,珊夏冒用姐姐的身份,杀了自己的老公,与希尔顿狼狈为奸想侵吞崔氏企业。
与希尔顿合谋?
弗洛斯特突然想起布雷克与爱蜜莉监视希尔顿与一名女子吃晚餐,举杯庆祝的事情。
“爱蜜莉,你有仔细看到那女子的脸吗?”
爱蜜莉嘟着嘴说道:“我想仔细看,却被布雷克遮住了双眼,所以……”
弗洛斯特马上打开O.N.Box,将妮儿射向前方驾驶座的布雷克。
“喂!喂!别这么猴急!你想害我打歪方向盘,发生车祸吗?”
无视于布雷克抗议,弗洛斯特顺利取得那女子的影像。
“果然是她……娜欧米的妹妹!”
“什么?”爱蜜莉讶异,“跟希尔顿一起吃晚餐的是她?赖德的未婚妻?”
布雷克附合道:“那一切都合理了。”
弗洛斯特道:“希尔顿律师可能是透过娜欧米,认识了她的妹妹。不管是真爱,还是虚情假意,他们一拍即合。合谋杀了珊夏的老公,抢夺娜欧米的记忆,再嫁祸给娜欧米。”
爱蜜莉对这情侣残酷的行径,感到不寒而栗:“珊夏先乔装成娜欧米,并通过崔氏家族会议的认证,顺利成为总裁夫人。而她的姐姐必须背负杀人罪名,被判无期徒刑或死刑。多么完美的一箭双鵰……难怪要举杯庆祝。”
弗洛斯特道:“等妹妹成为总裁夫人,希尔顿又是崔氏企业御用律师,两人上下其手,掏空公司资产,赖德有办法扛起公司破产的命运吗?”
布雷克皱眉道:“家贼难防啊!”
“不行!我得打电话通知赖德,请他尽速再召开家族会议,要求冒牌的未婚妻当众打开崔莱尔卧室的保险柜。如果她无法打开,就证明她不是崔莱尔指定的看护!”
爱蜜莉困惑道:“冒牌的家伙当然打不开,问题是……谁能解那保险柜密码?”
“隆帕森提醒我,有一个人,一直被我们忽略。是谁?”
“主人、律师、看护……少了一个管家!”
弗洛斯特一语惊醒梦中人。
“爱蜜莉真聪明!我一直以为你的智能跟小猫一样,没想到你不笨嘛!”
爱蜜莉龇牙咧嘴,白他一眼,弗洛斯特赶紧转移她的情绪,回到正题。
“没错!硕大的豪宅别墅,少不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负责管控厨房料理,清洁工人的排班,庭园的修整。如果没有这号人物,崔莱尔的生活起居一定非常麻烦。”
爱蜜莉说道:“希尔顿不可能略过这号人物,一定也请隆帕森的光学圣女清除了管家大脑里的记忆。”
“隆帕森在叙述更改记忆的过程里,并没有提及管家部分……是他少说了吗?还是故意留一手?”
“你这个老同学亦正亦邪,偶尔正经,有时又很神经质。说话到底几分真假,谁能判断?”
“他是恶魔嘛!路西法没被打入地狱前,可是大天使长。天使长讲话当然表面好意,背后藏针。”
弗洛斯特从车上再度打电话给赖德。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才听到赖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醉意,应该是借酒浇愁了。
“赖德,你记得崔莱尔先生的别墅里,有管家吗?”
“你说老管家鲁伯先生吗?很早就过世了。”
“啊?”
弗洛斯特流露失望的语气,赖德不安地追问:“怎么?弗洛斯特,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隆帕森没提到管家……”弗洛斯特陷入苦思。几秒钟后,他尝试新的方向,问道,“赖德,你听过辛弃疾吗?”
“辛弃疾?永遇乐……弗洛斯特,你对中国诗词有研究?”
弗洛斯特听到赖德正确回答出“永遇乐”,他知道终于找到了隆帕森说的那号人物。
“赖德,你会背诵那首词吗?”
“嗯,以前在英国求学时,伯父曾经写亲笔信给我,信里详细解释这首诗的意思,他似乎很喜欢这首宋词。”
“你知道崔莱尔先生的遗嘱有注明一条规定,要打开卧室里的保险柜,才能成为你的未婚妻。”
“有这条规定吗?我不记得……”
“明天你再召集所有家族成员,到你伯父的别墅开会,到时候就见真章。”
赖德点头同意:“好。“
“一切的问题就待第二次家族会议解决。”
翌日,冒牌的娜欧米与希尔顿被紧急通知到别墅参与第二次家族会议,讨论她的身份问题。
这个会议其实在崔莱尔过世后第二天已经开过。当时是由希尔顿念出遗嘱内容,家族成员一一询问冒牌的娜欧米一些问题,包括崔莱尔爱吃的食物、如何帮他盥洗,定期喂他吃什么药剂等细节,确定她是死者生前指定的看护,才勉强接受她为赖德的未婚妻。
没想到还得再来一遍,冒牌的娜欧米显得有点恼火。
她用力推开大门,客厅会议桌已经排排坐定,就等她跟希尔顿两人到场。赖德坐在首席,崔莱尔的姐姐、姐夫,公司的主管,都带着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她。
最令她受不了的是那个金发庞克男,在赖德办公室遇见的那位……竟然没有死,还站在赖德旁边。
她转头低声问希尔顿:“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好……可他怎么还活着?”
赖德咳了一声,说道:“弗洛斯特,有人似乎非常期待你不在场,你怎么看?”
弗洛斯特微笑道:“只要她能再次证明她是真的娜欧米,我会马上退席离开。”
她奋力拍打会议桌,斥责道:“你算老几?能干涉崔氏内部会议?不相干的人,本来就应该清场!”
赖德的姑妈崔夫人耐着性着说道:“菲尔莫小姐,那天你成功说服大家,相信你是陪伴我那可怜老弟到最后的人,但你近日的表现,让我深深怀疑……你真的是那么有耐性的护士,能驯服我乖僻的老弟,让他要求赖德必须娶你?”
希尔顿律师出面缓颊道:“她只是昨晚没睡饱,又烦恼结婚礼服的事,所以情绪激动了点,请崔女士别太介意。严格上,第一次家族会议已经认证过她的身份,具有法律效力,这一次的会议,我不明白举办的法律依据是什么?”
赖德说道:“请你仔细再将我伯父的遗嘱逐条念一遍,是否有特别加注一条但书,要成为未来崔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必须能打开他卧室里的保险柜,那里面锁着他最重要的资产。”
希尔顿律师说道:“确实有这么一条但书,只不过……前提是家族会议不承认娜欧米是合法继承人的未婚妻,才有必要做最后的验证手续。”
赖德说道:“既然是这样,我推翻第一次会议的结论,不承认她是娜欧米。实际上她真实的名字是珊夏!”
“不!我不是那个又穷又骯脏的珊夏!我是高贵的娜欧米!”
“证明给我看!”
希尔顿在旁鼓励她:“别怕,努力想一下,保险柜的密码是什么?崔莱尔应该有告诉过你。”
珊夏脸色铁青,手心冒冷汗。无论她怎么搜索,脑海里就是没有关于保险柜的记忆。她紧张地向希尔顿使眼色,希尔顿看她那种表情,心里多少有个底了。
他被隆帕森出卖了……他没有把娜欧米的记忆全部都灌给珊夏。
弗洛斯特说道:“看你想那么久,我给你一个提示好了,密码的代号是‘辛弃疾、永遇乐’。”
珊夏禁不住大叫:“极?……极乐世界?”
希尔顿律师眼看情势大坏,为了自保,马上撇清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假冒娜欧米欺骗大家?”
珊夏不敢置信,她最爱的男人会在此刻落井下石。
“希尔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假冒了谁?”
希尔顿面对大家,义正词严道:“赖德先生、崔夫人,真的很抱歉!实在是她跟娜欧米长得太像,我没有经过仔细查证就轻易相信了这个冒牌货!请各位原谅我的疏失!”
珊夏内外交迫下,再也承受不了压力,“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用力捶打希尔顿的胸口,破口大骂:“你好狠的心!过了河就想拆桥!当初是你提议,要我冒充姐姐,成功后分百分之三十股权给你,让你成为崔氏集团的董事之一……”
希尔顿推开她,疾言厉色道:“这女人疯言疯语!大家别听她瞎说!”
她声嘶力竭地继续扯住希尔顿的领带:“我这么配合你,还杀了我的丈夫……换来的是你的背叛!你就这样回报爱你的女人吗?你像个男人吗?”
赖德也忍无可忍,指着希尔顿律师说:“亏我伯父那么信任你,你却找一个冒牌货来代替善良的娜欧米!就算娜欧米不愿意遵照遗嘱嫁给我,都不应该用下流手段欺骗我们,你是在侮辱死者!凭这点,我就该开除你!”
“侮辱?”
希尔顿领带被扯歪,头发也凌乱,心情无比恶劣。既然事迹败露,也不差最后的摊牌。他冷酷地说道:“学生时代苦读那些法律书籍,还不清楚法律能创造财富,进入律师事务所后,我从其它前辈身上学到的教训就是‘金钱万能’!为了想快速打入上流社会,成为人人称羡的富豪,拥有更大的政治实力,我脱离了原先的合伙关系,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只接受有钱人聘任。”
“实话说,崔莱尔才是罪魁祸首。他会重用我,是看上我有野心。怂恿我去骗别的小公司让他并吞,或购买财务亏损的公司,包装卖给别家公司,赚取转手差额。侮辱死者?真是大笑话。”
希尔顿继续说道:“把我一手训练成秃鹰性格的正是他老人家,如果他的公司被我掏空,也不过是青出于蓝,回报他的教诲。”
这时门口站了几名警察,哈里森警官不知何时站在那边等待。
弗洛斯特对哈里森说道:“刚才他们二位的说词,你都听到了吧?警官。”
“嗯,听得一清二楚。”
哈里森指挥其它警员将珊夏与希尔顿铐上,强押上外面守候的警车,希尔顿仍有不甘,向弗洛斯特咆哮道:“原来你早就叫了警察?真是太狠了!隆帕森应该提防你,你才是最阴险的小人。大家都中了你的计!”
弗洛斯特不置可否地笑一笑:“我没那么伟大,别把我捧上天。”
闹轰轰地结束一场闹剧,弗洛斯特说道:“赖德,你不试着打开保险柜,看看崔莱尔先生放了什么东西,准备要给娜欧米。”
赖德拿出一封信,这是他在英国时,崔莱尔写给他少数几封信,上面写着:
辛弃疾,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伯父说,这首词的关键语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这几个中国历史事件的年代,就是保险柜的密码。”
弗洛斯特与其它人都对中国文字非常陌生,看得津津有味。
赖德继续说道:“元嘉草草,指的是公元450年,南朝宋文帝刘义隆,命王玄谟草率北伐,全军大败,北魏军队追至长江边,造成京城一片惶恐。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指的是,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辛弃疾投归南宋,途经扬州路,亲眼见金兵烧杀的战火。”
弗洛斯特说道:“你真厉害,对中国历史这样了若指掌。”
赖德搔头说:“我只是照伯父的信念一遍,实际上我对中国历史完全不通。倒是我伯父年轻时到上海经商,非常热衷学习中文。”
弗洛斯特不禁感到好奇:“他有解释为什么特别喜欢这首宋词吗?”
“他写给我的这封信,简介辛弃疾的事迹,似乎很向往古人那种正气凛然的节操。不过,在三番两次经商失败的痛苦中,伯父渐渐背离心中的理想,成为了不择手段赚钱的商人。”
“这跟希尔顿的说法类似。”弗洛斯特说道,“现在解出了两组数字,但保险柜密码只有四码,该怎么计算?”
“如果不是两组相加,就是两组相减,试试看。”
赖德试了相减的数字,1162-450=712,很明显,只有三个数字不够。又试了相加的数字,450+1162=1612,用这四个数字当密码,保险柜真的打开了。
保险柜虽然很大,但里面却只放了三样东西。
一个超薄的数字相机,一封信,跟一个珠宝锦盒。
赖德打开数字相机开关,电池剩下一点电力,但还能查阅里面的相片。每一张都是娜欧米的生活照。当她在照顾老先生时,老先生就拿着相机捕捉她的每个角度,笑逐颜开的表情,沉思的模样,念书给他听的倩影。
几张他跟她的合影,以及老先生的自拍照。
阳光洒落他苍白无血色的脸,表情是喜悦,赖德从没有看过崔莱尔如此欢喜,就连姑妈也没看过。崔莱尔的姐姐看着那些照片,了解弟弟在临终前非常平静快乐,忍不住红了眼眶。
信纸上写着:“娜欧米,谢谢你。你说令尊是在伊娃哈特纪念医院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在他死后,你以感恩的心情来照顾我。原谅我,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慷慨,我的内心很贪婪,盖医院不是为了服务低收入户,但你却像天使一样,宽容我所有的恶。
因为你的慈悲,我得到了赎罪的机会。
我能回馈你的不多,只有我那最善良的侄子,他一定会代替我照顾你,给你幸福。”
旁边放着锦盒,里面有一只钻戒,应该是老先生预先买给娜欧米的婚戒。
赖德收起戒指,急忙站起来,对着门口的哈里森警官说:“警官,我可以去探视娜欧米吗?刚才你都听见了,凶手是珊夏,不是娜欧米……”
哈里森微笑道:“昨晚我跟弗洛斯特讨论过了,所有证据都明确指出她不是凶手,所以我把她载过来,现在就在车后座等待。”
赖德喜出望外地冲出大门,打开警车后车门,紧紧抱住娜欧米。娜欧米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
“赖德先生,你怎么了?”
“我……好高兴!没有什么比听到你被无罪释放,更让我开心的事了!”
赖德掏出口袋的戒指,跪在车门边,对她说:“虽然你失去大部分过去的记忆,你愿意……跟我一起创造未来的记忆吗?”
泪水在眼底打转,娜欧米点了点头,把手伸出去。赖德执起她的手,将戒指慢慢推进了她的无名指。
赖德的姑妈看到两人紧紧拥抱,也高兴地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光。
哈里森伫立在崔莱尔生前的卧房门口,问弗洛斯特道:“关于李察杀妻案,你有找到那名记忆感应师吗?”
弗洛斯特神秘地一笑。
“告诉我,换作是你,请我去法庭作证,你认为陪审团会相信大脑记忆可以删改、复制或植入吗?”
哈里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可能不会接受你的供词,毕竟大脑记忆是很抽象的东西,凡夫俗子习惯眼见为凭。”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那……伤心的母亲该怎么交代?”
“就事情的结果来论,不管李察是否杀妻,都已经失去足球队员的资格,职业运动生涯全毁,可预见的未来是灰暗,活在绝望里。这样的赎罪,死者的母亲了解后,会不会比较宽慰?”
哈里森疑惑地看着他:“你认为李察突然失去踢足球的技能,是一种赎罪?”
“呵,是恶魔的杰作,活在地底下层的堕天使,他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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