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很别扭,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安朗告诉我,大凡才女都是丑女。但自从安清被保送进外语学院以后,这种偏颇的说法便被否定了。安清杰出的成绩让很多男生都自愧不如。偏偏在她所在的系里,没有人与之抗衡。这样一来,一向清高好强的安清更是孤芳自赏了。女生嫉妒她不愿与之接近而孤立她,男生们对她同样是敬而远之。有一次,演讲比赛,安清得了一等奖。教授私底下跟一位同学谈起了安清,教授感慨地说:“她就像一台完美的机器,总是转个不停,处于不败之地啊。”就是这样,“完美机器”这样古怪而别具一格的外号这么诞生了。
虽然这样,安清还是恋爱了。在一次大课上,她身边的空位上突然坐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安清感到意外。她想,这个男孩要么是挑衅,要么是不了解她的底细。一般情况下,就算整个阶梯教室里人满为患,安清身边都会多个空位的。或者是安清坐到了哪位同学的身边,那位同学都会紧张地另觅新坐。但是,那次就是怪了,那个男孩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她的身旁。身后有人给那个男孩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朋友,看来你是不知内情才坐到了“完美机器”的身边,请快点离开吧。前面可有的是位置呢。
“完美机器?”男孩扔掉到了手中的字纸,自语着瞟了安清一眼。
安清也蔑视地回敬了男孩一眼:“同学,你还是听劝,前面不有的是座位吗?”
“我叫珞珈。”男孩笑了笑,在桌子底下伸出右手,“如果我没认错,你叫安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并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安清不理会那双友好而纤长的手,反问他。
“我听过你的演讲,真棒。”
“你也喜欢陈教授的课吗?”
“偶尔会来听听。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那么做?和一个优秀的同学一起学习应该是非常荣幸的事。‘完美机器’其实是个挺不错的雅号。这样的封号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安琪对他的话没太在意,她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男孩的那双眼睛。她忍不住说:“你的眼睛比女孩都要大,从侧面看,睫毛像一把扇子。你的皮肤也很白,白得让人心疼。说话的时候呢一板一眼的,像日本人似的让人受不了。老人们说,女孩像父亲,男孩像母亲,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你母亲的影子。她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是的,她还是一个美丽的日本女人。不只是你,很多人都说,我要是个女孩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作为男人,你是有点脂粉气,不过,你灿烂的笑容弥补了这个遗憾。一定有许多的女同学被你的笑容打动过。”
“别开玩笑了。”珞珈用书本挡住他的笑容,“现在,我们算不算朋友呢?”
“好朋友,拉拉手。”这一次,安清俏皮地伸出手来,珞珈说:“好朋友。”
珞珈成了安清大学期间的第一个男性好朋友。有问题请教安清的时候,他亲切恭敬地叫她小老师,目光里充满期待。那神情让安清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成就的滋味。功课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需要朋友。朋友真诚的欣赏让她从心底里觉得友谊的重要性。
他们每晚相约在图书馆看书。他们出双入对,成了学校一幕让人琢磨不透的风景。为了向安清表示感谢,珞珈把他的藏书《凡日高自传》送给她。安清想,谁说我不会得到男孩的青睐,这本珞珈签名的书将是她向室友炫耀的资本,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他们到宿舍的天台去看月亮。
在那里,安清给他讲了小时候的一次经历。年幼的她漂亮又聪明,喜欢唱歌跳舞。有一次音乐测验,她得了60分。对这个结果她很不满意,便举手要求老师再给她一次演唱的机会。老师却批评她一句:“别什么事都要强。”同学们下来都讥笑她,好强的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就因为老师的一句话,打破了她做一名歌唱家的梦想。从那以后,她很少唱歌,也很少与同学交往。而且她要求自己每门功课都必须名列前茅。她太害怕失败的滋味,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她现在的个性。
“其实人生就像打牌,赢得起也要输得起,不能太在乎结果。强中更有强中手,以自我为中心,肯定会作茧自缚,再完美的机器也是需要维护的。”
安清突然觉得珞珈就像是她的一面镜子,把她照得体无完肤。她激动地抓住珞珈的胳膊说:“多谢你,珞珈。”
看月亮后的第二天,珞珈像天神一样从安清的视线里消失了。她到处打听珞珈的音讯,无人知晓。安清想,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不像是珞珈的处世风格。说不定,他病了。
这个时候,安清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了珞珈。珞珈不在学校,她的思想开起了小差,她开始在笔记本上编阳春白雪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就是她自己。不久的小考,安清以第二名的成绩失败告终。同学们笑了,安清哭了。安清去见高中的同学游尤,说她还没恋爱就失恋了。安朗比安清高一级,当他听说安清逃课,急了。到处去找,差点回家总动员。对于别人,逃几次课是小事一桩,对于安清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还好,下午,安清主动出现在安朗的寝室里。
“又不是毕业考,有什么伤心的呢?”安朗安慰安清。
安清一笑,说:“我不是为考试,我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叫珞珈的男孩,他是学法语的。”
安朗一惊,说:“你小小年纪就谈恋爱了?”
“十八九岁要是没有初恋,才叫不正常。”
“那我就是不正常了?”
“差不多,话说回来,外语学院的女生除了我,似乎没有几个能配得上哥哥的。”
十天后,珞珈又像天神一样地降临了。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不过,你得让我看看你写的爱情小说。”珞珈说。
安清一下子猜不透他想什么?要干什么?她的爱情小说如同她的日记,她怎能随意给人看呢?虽说是好朋友了,可好朋友也有隐私呀!
珞珈是理解她的,没有勉强。就这样,过了三天,珞珈又失踪了。他依然没告诉她去了哪里,系里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几天后,珞珈出现在安清的身旁。安清想,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好奉上我的小说了。
珞珈用两个晚上看了它。他还给安清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
“其实,我两次失踪,都是回去照顾生病的妈妈。”
安清完全相信珞珈的话。是的,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孝顺的孩子。
晚上,同学们都睡了。安清打开笔记,想重温一下珞珈手指留在页面上的味道。闪入眼帘的是空白扉页上的一行字,是珞珈写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盏灯,你若有勇气把它点燃,它才会亮起来。爱情如此。人生亦如此。”
安清想,珞珈是否在向她暗示些什么?他要向她传递什么信息呢?什么信息?爱的信息?是的,一定是。这就是珞珈的处世风格,他表达爱情的方式也是那么与众不同。
那晚,安清激动得睡不着觉。心里在一直呐喊:把爱情灯点亮吧。
按惯例,第二天晚上安清又去了图书室。她没有见到珞珈,却收到了一封珞珈给她的信。信的内容是:
安清:
若见不到我请别生气,你的眼神背叛了你,它告知了我一切。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不能赴约,而且必须离开。离开你,离开这所学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日本的东京了。什么原因要离开,我不能告诉你,请原谅我。
珞珈
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安清三下五除二地撕掉了珞珈的信。
伤心欲绝却在后头。从此,安清真的再也没有见过珞珈。大半个暑假过去了,安清把自己昏天黑地的地丢在床上,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发呆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课。内心空虚的她不知道应该去干些什么,顾家的人时不时守在她的房门外,生怕她想不开做傻事。后来舅妈说:“何必呢?清儿。论才华论相貌,那些男生排着队都等着你挑呢。”
安清又开始那一贯的尖叫。她冲顾家的人嚷:“你们饶了我吧?好,我去洗澡、去吃饭、去散步。”
江城的街头霓虹灯闪烁,夏天恋爱的青年男女们更加疯狂放肆。他们的双手像麻花一样绞在一起,轻浮地从安清的面前拥吻而过。
安朗如隐形保镖,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关注着她的一切。走走停停,和平常散步没两样,对一些事物漠不关心,对一些事物又极其热情。经过商场,安清走了进去。她到了玩具柜台前,东摸西看,然后买下了一个小布熊。安清抱着小布熊的表情是无法形容的,她站在柜台前抱着长达五分钟之久。仿佛那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我母亲是那个商店的收银员。她问她:“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清不理,目中无人地扔下钱就走。安朗上前与母亲打招呼的几分钟里安清已不知去向。安朗急得四处转悠,都没看到安清的身影。在他无奈地准备回家时,他听到了安清的尖叫声从商场背后的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传来。
借着昏黄的街灯,他看到安清和一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男人的力量很大,行为很粗暴。他一连打了安清好几个耳光。安清不断地尖叫着。暴徒?是的。不容细想,安朗冲上前一拳,男人的门牙当场掉了。满嘴的血。
“哥,他牙掉了?”安清颤抖着拉住了安朗的手臂。
“我们走。”安朗心里也虚,他虽然人高马大,却没这么打过人。
“哥,我的小熊?”兄妹俩相携着刚跑出了巷子,安清又想起她的小熊落在刚才打架的地方了。
“算了,改天再买一个吧。”
“不要,我就要这个。”安清执意回头去找,安朗只得陪着她重返巷子。
那个刚挨过打的男人正趴在地上找着门牙,见他们回来。骂了句:狗日的。安清没理睬,弯下腰去找小熊。一个找门牙,一个找小熊。小熊很快就找到了,门牙太小男人找得冒火,当安清抱着小熊要离开时,男人突然抽出一把水果刀“唆”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刺向安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是他们没想到的。安清直愣着不知躲让,相隔约两米左右的安朗眼疾手快,抄起地上的一块砖头。砖头正好砸在男人的头部。
刀落了,男人的身子摇了摇倒在地上。男人头上的血汩汩地往外冒。
不幸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到来。
“哥……哥……”安清摇晃着傻了眼的安朗,“我们快逃。我们快逃。”
“不行,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安朗蹲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死了?”安清问。
“他死了……他死了……”
“哥,你快逃。趁现在没人你快逃吧?”安清努力地搀扶起笨重的安朗。
兄妹俩踉跄地没走几步,安朗迟疑地停下了下来。
“我不能走,我杀了人,怎能一走了之呢?”
“那怎么办?你要自首吗?”
安朗点点头。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安清拦腰把安朗抱住,“是我害了你,哥,我不能让你去。”
“我要是不去,算个男人吗?”安朗闭眼仰天长叹一声,“其实我也很怕,怕极了。要是逃,能逃一辈子?逃得了一辈子,能逃得过良心的谴责吗?清儿,你放心,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裁决。”
安朗与安清走进了公安局。
安朗说:“我来自首,我杀人了。”
未听安朗的述说,值班干警先咔嚓一下把手铐戴在安朗的手腕上。安清绝望地尖叫一声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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