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这漂浮不定的水里,他要尽快找到掰开舱门的一个受力点,却只能巧妙地尝试,慢慢地运力,他凝神屏气,双目紧闭,做好了拼搏到不能动弹的准备。
他从未想过他会死在水里,即便是在河里游泳腿抽筋……
“多喝几口河水而已。”
带着人类通透智慧的一鲜师傅说,“大多数淹死的人都是被吓死的,呛死的,塘有多大?河有多大?多的是人横渡海峡。”
河道中有条长长的机动船通过,响起了突突突突的声音。响声沉寂之后,排浪汹湧而至,冲击着机身,就在这神奇的一晃动间,舱门在原叔手的作用力下朝外滑动了一点,从机舱内的视角来看,那只卡着的脚突然像一跃而跳的海豚,紧接着又迅速地回游,拽了一下原叔,两个人一同潜入水中,顺流而下。
一会儿,事故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数米高的水幕喷射,熊熊火焰追着河面上漂浮的油污燃烧。
在河湾的滩头,精疲力竭的原叔躺在一块石头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直淌水。他的面孔被水泡过之后显得有点儿生硬,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在冰箱里冻过。总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怪怪的,与平时温暖英俊大叔的形象判若两人。
刚刚发生的事,危急之下没有细察细看,冥冥之中,时间和流水仿佛又把他走心的东西回旋带来。
“注意安全!原哥!”
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这句话,四周救援的人声灯光仿佛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脑子进水可不好玩。”他喃喃自语。
四周围尽是些有棱有角的大石头,河堤上盛密的树叶遮掩住了月光。每个河滩上游的石头总是又大又有形,中游会慢慢变小,到了下游的河滩就只剩下泥巴和沙子了。对一个人的思念也应该是这样子,要不然就不符合自然规律。
他嘬起嘴巴呼了呼气,活动一下筋骨,双腿、手和脸针刺一样的痛。这时候,他看见有个人好像朝他这边走来,影影绰绰的河滩,那个人不过也只是一个黑影。是个女人,且线条还优美,这样的判断不知是印象本身还是他本人的视觉感应,总之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他拿出了一种没有一点力气还要做顿饭的态度。
她款款走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召集唆螺开会。”
夜幕下的确有几块石头有着田螺的形状,眼前的这位美女,要是当个语文老师,该是绝佳的材料。二十年前他就这样想。
依然是齿白如珍珠,呵气如兰。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她歪了歪头,用手里的毛巾擦着发梢,依然是蜂腰鹤腿,平腹翘臀,湿漉漉的汗衫仿佛融化了的一层冰块坍塌在她的身体上,让她胸上那两样螺状的东西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面孔突然变得空虚忧伤。
“你呢?”她问他。
“你都不好,我……”
她看到他额头上有一道被树枝划伤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条,鼻子和脸颊上都有。
她更紧地凑近他,用手巾去擦拭他的脸。
“你受伤了,我陪你到医院去打破伤风针吧。”
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有点儿潮湿,“哦,林雨花,你说得太轻巧了,这世上哪有李原乡用的破伤风针?哪有?”
她低下头,抑制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突然她用力抱紧了他。
石缝里蹦出一只螃蟹,仿佛被这骤然而来的紧张气氛吓坏了。它走路都遭人恨,还要跑,但是我们要原谅它,它实在是受不了那两个人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责任编辑:吴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