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元曲:用一个故事留住你-张养浩:告别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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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调】天净沙

    昨朝杨柳依依,今朝雨雪霏霏,社燕秋鸿忒疾。若不是浊醪有味,怎消磨这日月东西。

    年时尚觉平安,今年陡恁衰残,更着十年试看。烟消云散,一杯谁共歌欢?

    休言咱是谁非,只宜似醉如痴,便得功名待怎的?无穷无地,那驼儿用你精细?

    远方的山边有一朵白云,白云的深处是张养浩的绰然亭。

    绰然亭不是张养浩虚构的一个雅舍,而是一直存在与齐鲁大地的某个角落,当它在时光中隐去形迹,在历代的知识分子心态史中你依旧可以看到它的影子。

    功名与仕途,江湖与家国社稷,这是张养浩在选择隐去之前久久不能排遣的顾虑。

    张养浩的绰然亭在山间,自古花红柳绿伤情处,它却没有牡丹亭的艳丽与凄伤,孤独的坐落在山菊花盛开的青山上。残灯花影,暖风徐徐,独守着绰然亭,仕途的险恶、尔虞我诈是过眼尘埃,轻拂即去。

    这个官员不弄雕饰的泉石,不玩古董、琵琶,只是钟情于一座亭子,所求不多,一切的要求和寄托就是这样简单。拜谒者神态滑稽地攀登到山腰,看到绰然亭,它与历代王侯的私家庭院、阔气的王府想必,你会觉得它是渺小而卑微的。或者说它本质上与草庐陋室一样,只讲究“心安之处是吾乡”,并不苛求物质的奢华。

    绰然亭的存在,没有朝代的概念,它就在原地,源源不断的拜谒者,以及猎奇的访客在意的只是它的形式与古迹价值。它并不是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的酸腐心思之人设计出来的建筑物,而是悄然的与张养浩这一生的事迹融为一体,与这山里的泥土,大海边的海风悄然混合,构成不可分割的生命精神的实体。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没有人能真正的抛弃一切,循入空洞的隐循生活。在绰然亭里品饮果蔬、羹酒,那不过是风雪未停之时,一次身心的休憩。天下进士,世间女子,紫袍红袖,人生的选择并不是基于学识的深厚来奠定的。张养浩面临的并不是一个道德上的困境,而是一种无法单纯量化的心灵问题。

    时光消磨着人的青春,彼时是少年登临客,此时是苍老一醉客,锐气殆尽,睚眦之怒、口角之争已是昨日笑谈,心里如四月春山里的一潭古井的清水,可以照见一切空幻、真假、虚无。绰然亭就是这样的一个类似坐标和路向的亭子,当遇到迷途的人走到这里,或者在不得已的时候躲藏在山寺里,听见雨水潺潺,想到杨柳依依的前朝,身上衣单不能御寒,就会祈求这座亭子能降临给予他好运气。

    这就是世间惆怅的心灵,所能吟唱的凄伤之歌了。昨天杨柳依依,青青的色彩,你在屋檐下听雨、读书,夜间烹茶、赏残花,而今宵却捶胸啜泣,忧伤不可释怀,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落雪,你疑是今生今世不能再找到那少年殿前的欢悦光景,变得糊涂而困乏。“昨朝杨柳依依”,那杨柳下的少年,已经进京求学,二十年后,他已是城墙下不羁的文士。“雨雪霏霏”,你不禁为这时光的感伤。

    昨日的张养浩似乎正在北方的一个客舍,那峨冠者,白衣飘飘,时年二十余岁,不知道是不是求学之途的艰辛和漫长让他心生忧虑。

    元代的绰然亭是一个传奇。

    绰然亭,它与每一个朝代的风花雪月无关,它远在白云之上,多少年的流水过去,这里是依旧清净。他像是柳堤上的渔翁、农夫,晒着太阳,看着河山的风色,眼界是于浑浊之中洞彻到明净与风云的。

    古代的书窗外,是谁的案头摆放着昔时少年折下的杨柳,用来留作往生的厮守?守着明湖、绰然亭,一个人的传奇、还是潼关的夜曲?

    前朝的柳枝,今朝的雨雪,燕雀往返复来,桃花开成一朵云,云天之上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光。张养浩二十岁的那年进入京师,求学、拜官,一生做过县令、御史,时光倥偬,如今已是晚年,总是觉得雨雪霏霏,浊酒有味。

    书窗和明月依旧,绰然亭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闹市沽酒,朝堂买醉,张养浩看着事件终生之相,并没有陷入焦虑和刻薄。终于还是要睁开眼睛看着人间的戏曲开场,听听那戏子怎么唱过这风雨飘摇。

    见识过人心的叵测玄机,体会过当头棒喝,这是每一个在仕途之中成长起来官员的必修课。囊箧里塞满纸笺,笔墨中寒酸流涕,那一代的知识分子就是在这荒诞的空间里慢慢长大的。

    仿佛这是古代中国最常见的月夜了,张养浩正值青年,就已经开始东奔西走,见惯了京城王府里的脸谱和强调。车过潼关的时候,他停下来,伫立良久,潸然泪下。

    一个人唱着暗哑的歌,潼关古老的容颜是天青色的,那是少年腰间的玉佩一样青色。这青色将他的思绪从庭院的深处带到苍茫的日月星光之下,看到人心的无常与封闭的一面、以及那隐藏在潼关的历史深处惯性的力量。

    英宗至治年间的张养浩,就这样在齐鲁的山麓下,举目四望,想那东山的杨柳,雪丛中可以看到他的绰然亭。百年月光下的杨柳,古人们披衣而歌,尘埃从酒樽、琵琶断弦之际散尽,生平的浮华和沧桑不过如此。“对着这般景致坐的,便无酒也令人醉。”这醉中是义愤填膺,是呼天抢地,只见他端的坐正了,面朝大海,云顶中的光从乌云里透射过来,静静的看着亭子里的清茶。

    几十年前,昔时的少年折下杨柳,明湖之上伫立船头。

    彼时明月,是张养浩宴后的落寞。宣纸上的花朵,那是天青色的绰然亭的炊烟,书信的落墨带着浓浓的温情。

    山中又一年,少年还没有路过。

    山中的杨柳,静待这个少年的梦醒。朝朝暮暮,雨雪下了一朝又一年,张养浩醉卧东山,或者星夜阅卷,窗外便是前朝的雪,彼时的杨柳。

    这种消磨,不是面壁,是浊酒开怀,站在历史的罅隙里寻求援手,或者壮烈地孤身上阵。消磨之中长了志气,他不能一个闪念之间就挽回整个局势的颓败,亦不能依靠抽象的善心来拯救整个宿命般生活的落魄与饥饿的人们。

    张养浩不是忧伤的戏子,东山的山林之中有他的绰然亭,他日夜操劳,不舍昼夜,所谓的家事、国事对于他都是一样的意义。

    他的确是参破世事了,看得透红尘,也容得下市井,但是刚烈的性情却不能容忍颠倒黑白的官吏。

    于是,就有了这山中的循隐之地——云庄。而后是绰然亭,四面桑麻,花竹青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淡然与恬静。苍山万顷,人在天地之间,悲怆之音哑然如清流倾泻。他的生命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真正的得到澄净。

    在云庄,他有一座绰然亭。

    绰然亭,他一生杖藜徐步而行,山南水北的走过千万里,这是唯一令他有心闲陶醉沉沉睡去的地方。

    世道之乱,心意难安,他是青天大海之上的沙鸥。这是闲中真乐,是天真意趣,而他的生命与困苦之中,是一行白鹭上青天般的直入云霄,不为鄙俗的宦海所沉没。

    一个人的绰然亭,在齐鲁的山野里,落满尘埃,等待着张养浩的归来。他的浓厚的出世思想与积极用世之心,其焦虑与不安全在这亭子之中消融。耳根清,眼界宽,是疏而不漏,对待世间的风云变幻是丝毫不曾遗漏的,而非万事皆空,做了山间的逍遥道人。在天历二年,他星月奔赴关中,赈济饥民,用世之心昭然于世。

    齐鲁大地上,沿着山麓一直通向大海,绕过绰然亭,遇到张养浩,便能知道世道凶险,把人的落脚处几乎逼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嵯峨青山,沧海拍案,正像他离开故园前去陕西的苦夏。

    今朝的雨雪,从几十年前就一直纷纷洒洒地落在庭院。

    然而,物是人非,淡菊凋残,人近迟暮,伤感是难于掩饰的。

    是谁在云庄的绰然亭静静的立于案头之前,研磨墨锭,卷起衣袖,将泉水轻轻的注入砚台,残茶即尽,丹青已让他身心宽慰了许多。

    春雪雨霁,英宗至治二年(1322年)张养浩辞官闲居,回到绰然亭,他的身份不是名儒、朝廷的官员,而是一片自由栖息的白云。白云,就像时下全真教思想对元代士子的影响一样,孤独的云朵,在山野栖身,阅世无数,看见凡间的苦痛。几十年的宦海漂泊,追随者时光的马车终于要停歇,从齐鲁到川陕之地,听着黄河、潼关的苍哑古歌,这弦歌断绝了。张养浩一生清廉,清风徐徐带着他去往绰然亭,梨花似雪,南归的鸿雁、两岸的瘦舟,一如他少年当时匹马轻裘前去赴任的光景。“社燕秋鸿忒疾”,当年的车马来到城下,彼时的少年看到杨柳青青,杏花落在耳际。

    时光悠悠,那是远去的车马、尘埃、春泥。

    索性只写他的云庄乐府,当作是一朵无人在意的云,寄身这草野之间的绰然亭。

    花落之后的一个好时节,张养浩十九岁即被荐为东平学正。这是他一生仕途的开端。后来历官堂邑县尹、监察御史、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参议中书省事。如此漫长的官场生涯,让他阅世更为深厚。在逍遥闲居的时光与大半生的宦海生涯之间,是一个独立、大义的形象。做官犹如走马灯一样,每一次路过潼关,尚未进入关中之时,都会觉得自己倍加苍老。

    十九岁的时光,仕途的开端,那彼时的杨柳青青,雨雪霏霏,似有流年的残香。三十岁的张养浩将桃木李杏栽满山居之地,已是人到中年,行吟都有了寥落的感觉。

    这是每一个士子,儒生在人到中年都会遇到的困惑。中国士人阶层的人生价值取向决定了张养浩一生的奔波与使命感。

    闲看杨柳依依,昨日黄花,时光倥偬只是一瞬间。绰然亭之后是遂闲堂,张养浩寄身于此。绰然亭,也就是翠阴亭。张养浩在《翠阴亭记》中曾说,“人之处世,其去就无越山林朝市二途,出乎彼,入乎此,其出也非苟利己,其处也非苟洁身,要之各适于义为无歉。”言下之意,其心境清晰的表现出了一种超然世外的心态。他在晚年“散其家之所有”赈济灾区,鞠躬尽瘁,亦非写戏谑曲剧的才子能比。这种千秋大义似乎从古中国的春秋时期就早已奠基。

    青衣沽酒,绰然亭时光荏苒,地老天荒,疏雨茅檐,杨柳的翠色沾满衣襟。张养浩就是在这千山翠竹,明湖画舫,山野之地,他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绰然亭。无论外面下着雨雪,还是惜别,它总能在尘劳之后,与世无争。与世无争,闲居,却不是隐循的厌世之风。这是保持心灵澄净状态的一种方式,让身心得到安歇。仿佛你一生劳碌,无暇顾及身边世事的变化,山中落叶,梧桐滴雨,都是在你不知不觉之中完成。当你醒来看到这荒芜之中的光亮,才懂得生平的戏剧化。

    一杯浊醪,消磨了无数的时光。这种醉意与痴,与糊涂和木讷无关,亦非厌世循隐。

    从绰然亭到历史上的潼关,这个以儒家积极用世之心而可昭日月的官员,用他毕生的心血去救治这个衰老、多灾的朝廷,百姓。

    苍凉绰然亭,张养浩立于明月之下,晴雪之时,甚至在天历二年岁暮之时再入关中,大济天下之心让闻者动容。当年明月之下,似乎四下再没有谁能站得这样高昂,气度不凡,这来自于他对整个天下局势的耐心、思虑,以及心急如焚的担忧。

    张养浩在星夜乘着马车,经洛阳、渑池、潼关,直达长安。滚滚黄土越过山峦,进入关中,烟尘未息。那一瞬间,他可能看到了建安元年刚刚建立起来的潼关,想到了前朝的兴衰,潼关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车马长嘶一生急急地驶过,仰头看着四面的城阙,让人心生苍茫。

    关中平原东端,居秦、晋、豫三省交界处,张养浩驻足,久久才叹息一声,返身复去,此时关中灾荒连年,饥馑的人们正在等候这个朝廷官员的到来。

    看着这个劳碌的背影,就能知道那个元代的黄昏,风有多凉,没有绿洲,没有海棠红,断魂枪,悲怆的气息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繁华的梦境随着潼关的出现而隐循,张养浩在潼关停脚、歇马。

    “昨朝杨柳依依,今朝雨雪霏霏”,午夜的苍空下,应该能听得懂这个绰然亭主人的叹息。昨日与今朝,黄昏与岁暮。他在烟尘弥漫的路上想起多年前的一次出游,或赈济灾区,或奔赴江南江北,朝露轻轻滴在青草上,人马迅速的越过山峦、河道,光轻轻的洒在行人身上。

    杨柳是前朝的思念,雨雪是今生的慈心。山居生活的悠然神韵与大济天下的热血壮怀,撞击着他的心灵。

    历史上的张养浩,在时光的消磨之中,耐心的世相险恶的环境中寻求心灵的救赎。宦海风波,世态炎凉,他已经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元史》本传载,张养浩“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于天,昼则出赈饥民,终日无少怠。每一念至,即抚膺痛苦,遂得疾不起,卒年六十。关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听闻传令,张养浩当下便驾车再入关中,心急火燎,星月奔赴,车马扬起滚滚土浪。

    张养浩单衣轻车,在即将到达潼关的时候,看到了巨大的飞鸟,这引起他无限的感慨和悲伤。那杨柳依旧,多年后再从此路过,风雪吹来,不免心伤。“年时尚觉平安,今年陡恁衰残”,他在恍然之中随着车马前行,卷起帘纱看着青山隐隐,觉察到了生命的飞速流逝。

    一个少年看到潼关的山河,看到匆匆的车马,他的眼睛里除了惊疑,也许还有几丝慌张、无措。但是当若干年后,少年成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度路过这里,你就可以觉察出时间和人生沉淀的苦难制造出来的巨大力量了。老人看着潼关的星月,仿佛山河大地。

    无论是潼关,还是东方大海边的绰然亭,张养浩的人格精神已经远远超越了辞官归隐的隐逸一般之士。

    一个人的好时光,是看着妖娆的青春轻轻从指尖划过。一卷公文阅毕,张养浩犹如回到十九岁的那个春天,他独自一人寻路去赴任,满山的春花,当年的气息还是那样浓。

    每一个春天,绰然亭的花开得无比妖娆,每一个秋天又败得清淡、洒脱。少年的赤子之心或歌或吟,光阴里的故事总是一样的清雅。

    时间悠缓的逝去,察觉到的时候人已经在绰然亭坐定,山野遍地的绿色,如在丹青之中。

    一杯浊酒,消磨日月,消磨其实便是一种厮守。

    守着这绰然亭的草木,看着茫茫的世间,这种消磨是有滋有味的。醪酒有味,日月短长,虽然尚在尘世,但是已经脱出樊笼。

    一颗心不带枷锁的时候,才能自由,宦海纷乱,人生犹如傀儡,张养浩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浊醪有味”,这滋味是心的淡定。春光逝去,无可挽留,只有那白云几峰,翠烟沙鸥。

    所谓功名,只是浮世尘梦,七彩的雨楼下,张养浩带着他的书卷、行囊慢慢的寻找彼时的少年。

    世事如棋,苍鸿瞬息,凡俗的粉墨人生,在杯盏往来之间渐行渐远。张养浩路过潼关的那个夜晚,他唤醒了自己,在废墟与残败凋零的岁月之中觅得半生的归宿。

    他孤独的往来于齐鲁与元大都,出入潼关,几千里奔走,日月便是这样消磨过去的。“十年试看”,酒盏空却,人已苍老。檀板轻叩,梨花似雪,半生的醉与痴在这漫歌唱起之时,张养浩拂袖转身而去,那杨柳秀色、雨雪打湿襟袍,古雅朴拙的光泽闪耀着泪花。

    昔时少年亦非当初车过潼关慷慨高歌的快意,这十年,是醉罢即醒,窗外杨柳明月依旧,少年的情怀依旧。

    十年风云,一个元代的士子突然变得如此的悲伤,这种悲伤不是矫饰,亦非落寞,而是对光阴易逝的感怀。仿佛马车慢慢前行,刚转过一座城市,穿过热闹的酒肆,看到客人落座,他要赶去府斋梳理案卷,刚停下来,已是苍老须发,蹒跚而行。他牵着一匹马从关中平原费时很久才走出来,满眼的黄土,风吹来,他的泪水就簌簌地落下。他的心情不能用痛苦,恐惧,懊悔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表示。他要看看周围是不是有熟悉的面孔,让感伤之旅多几分惬意。

    一扇柴门,斜风细雨,张养浩屡次往返于元大都与他的绰然亭,英宗至治二年的杨柳,还是当年的青绿。只是他已不再是少年,少年已经去往何处,也不曾得知,也许是接了云中那白鹤的翅羽,飞到虚无之处了。年华就苍老在这光阴之中。

    张养浩在星光下睡梦之中回到他的绰然亭,关中的尘埃落定,阒寂无声。潼关已在身后,绰然亭亦将抵达,漫漫的长路,车马再路过那齐鲁的青山,那当初的杨柳已长成苍郁的大树。

    车过潼关,满地忧伤,杨柳落叶落在肩头,时光已经是至治二年的岁暮。车马辐辏,山河万事,回到绰然亭的路已经不远。

    张养浩一曲悲怆,唱过潼关,人毕竟总是要随日月老去。喧喧车马,灼灼百草,齐鲁山河嵯峨,古来万事奔流不息,然而世间再无绰然亭,昔人已去,空留云庄雅乐,恨无知音可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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