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诚!
现在在台上现身说法的人,竟然就是林小默的爸爸林忠诚!
林小默做梦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学校里见到自己的爸爸。
他已经快有两年没有见到爸爸了。两年没见,林忠诚明显苍老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忠诚怯怯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仿佛在人群中寻找什么人似的。
林小默吓得连忙低下了脑袋,他不确定林忠诚知不知道这是自己儿子的学校?如果他知道,那他应该很希望在学生群中看到自己的儿子吧。
一股新的恨意从林小默的心底油然升起。他以前恨爸爸,是因为林忠诚把他们家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遭受着左邻右舍的白眼不说,害得他们全家在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也让自己倍受牵连,在学校里像只过街老鼠似的,受到同学的嘲笑和欺辱,最后不得不转校,还要小心翼翼地守卫着自家的秘密。
现在他更加恨林忠诚,既然已经在服刑,那就安安心心地在劳教所中待着,到学校里来搞什么“现身说法”。就算非得这么做,也别来第二中学啊!如果同学们知道台上那个犯罪分子就是自己的爸爸,那他还能在这所学校里待得下去吗?
林小默对林忠诚的恨,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林忠诚在台上已经说开了,他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以及自己所做的傻事,然后重点讲了自己在劳教所里的所思所想,感觉特别对不起年过六旬的老母亲,还有长年卧病在床的妻子……最后特别说到了自己的儿子。
一说到儿子,林忠诚一度情难自禁,声音都哽咽了。“我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儿子,他会因为我而受尽身边人的白眼,害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在他刚出生时,我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成为一个能让儿子为我骄傲的好爸爸,可是我让他失望了。这两年来,我无比地想念他,每当听到外面下雨了、打雷了、刮风了,就会忍不住地担心他,上学有没有带伞?雷声会不会让他害怕?天凉了会不会受冻感冒……”
林忠诚地台上细细地诉说着自己心中的忏悔,以及对儿子家人的思念,林小默的头却是越压越低,他从心里拒绝听到这个声音,惹不是担心被身旁的同学发现异样,他真想捂起耳朵、闭上眼睛……
突然,坐在后面的俞超凡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把他吓得浑身一震,结果把俞超凡也吓了一跳,低声骂道:“你干吗啊?一惊一乍的!你看看自己,低着个脑袋,都快要钻到裤裆里去了,台上那个又不是你爸爸!”
林小默却又惊了一下,心中暗想:幸好俞超凡不认识爸爸。
俞超凡却是轻声笑了起来,又拍了一下林小默的肩膀,说:“如果台上那人真的是你爸爸,那就有趣了,呵呵呵呵。”他越想越觉得有趣,一个人傻傻地笑着。
林小默却在心里想着:爸爸为什么要到学校里来现身说法,这应该是那个警察叔叔于队安排的,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学校里上学,为什么还要这么安排?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身旁响起热烈的掌声,连忙抬起头一看,刚好看到台上的林忠诚正在用手背拭眼角的泪水。学生中有几位女生也轻声抽泣着,还有人在感叹太感动了。
林小默刚才只顾瞎想,都没听清楚林忠诚讲了什么,他自己讲得动了情,也把台下的学生感动到了不少。
林忠诚擦去眼泪后,抬起头来又往学生群中看了一圈,用低沉伤感的声音说:“孩子们,你们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有句话说得好: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你就会付出不该付出的。每个人最终都得为自己一时的任性负责,这世上没有真正的侥幸可言。”
操场上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
1307林忠诚讲完了自己的事后,向台下的学生鞠了深深一躬,直起身来刚想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有一天,你们能见到我的儿子,能不能帮我转告他一下,我真的很想他,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但我请求他能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做个好爸爸,不会再让他伤心失望!”
掌声再度响起,同学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有位女生大声喊着:“加油!你一定会是最棒的!”
林小默在心中一声冷笑,真想对那位女生说:如果台上那个人是你的爸爸,你还会喊这么大声吗?
林忠诚讲完以后,又有一位服刑人员上台说自己的事,林小默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只知道同学们都听得挺激动的,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阵掌声。
等这位服刑人员讲完以后,校长再次上台,又大谈特谈,要大家从小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什么的,最后要求全体学生课后写一篇法制教育的心得体会。
校长布置完这个作业任务后,操场上响起一声叹息声,刚才的热情瞬间冷却。
法制教育课结束后,警察和武警们押着两名服刑人员返回囚车,一辆警车随着囚车,鸣着警笛,先行离开。另一辆警车还留在这里,于队随校长又去了校长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林小默十分反感林忠诚出现在校园里,在他上台演讲时,低头脑袋不想多看他一眼,巴不得他早点回去劳教所。可是等他真的要离去时,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往囚车张望,似乎还想再看他一眼似的。等到囚车离开校园后,他的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有种无法形容的难受。
同学们已经各自回到教室。
林小默趴在教学大楼的栏杆上,望着空荡荡的操场发呆。眼前还闪动着他爸爸林忠诚,站在台上向着台下扫视时怪怪的眼神。当时自己没想明白,爸爸他怎么会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现在想明白了,他是希望从人群中看到自己,既渴望,又是那么的小心谨慎,甚至是不安。
就是这个眼神,让林小默的心里感到无比的难受。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在怪怨林忠诚的异想天开,还是在内疚自己的不近人情?
突然,他看到有两个人有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其中一人高大威武,是警察于队长。另一位穿着校服,身材有点肥胖,挽着于队的手臂,跟在他的身旁,蹦蹦跳跳,一副快乐的样子。
俞超凡?
俞超凡挽着于队的手,神情亲昵,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小默眼睛都看直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同样在走廊上玩的田苗苗哼了一句:“你们看俞超凡这只死胖子的得意劲,他以为和他爸爸在一起会很神气,其实效果完全相反。他爸爸很帅气,再看看他,简直就像一坨屎!”
“什么?他爸爸?俞超凡是……于队的儿子?”林小默大吃一惊,叫了起来。
田苗苗横了他一眼,“切”了一声,说:“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俞超凡的爸爸俞铮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全班同学都知道,可能就你不知道!”
学生刚升入初中,第一次开家长会时,各学生家长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当时俞超凡的爸爸俞铮也参加了,因此所以同学们都知道。林小默是位插班生,初二时才来到这学校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俞超凡家的具体情况。
林小默彻底傻眼了,他此前只知道警员们都称呼这位警察“于队”,他想当然地以为他姓“于”,却没想到他其实是姓“俞”;如果他早知道俞队姓“俞”,也许能联想到俞超凡的身上。
突然,林小默的大脑中灵光一闪,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俞超凡为什么知道他爸爸林忠诚因犯盗窃罪还在服刑的事了。
弄明白了俞铮是俞超凡的爸爸后,许多事情也就不想自通了。
俞超凡知道林忠诚的秘密,自然是他爸爸告诉他的。俞超凡再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林小默,敲诈他的钱财、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林小默此前在心里十分怨恨俞超凡,而对俞铮却是无比的崇拜。现在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以后,俞铮高大无比的光辉形象,在他的心里轰然倒塌。再想到自己所受承受的心理压力,所受的委屈……对俞超凡的怨恨,此时完全转嫁到了俞铮的身上。
其实,俞铮并没有把林小默的事告诉俞超凡,而是俞超凡自己挖出来的,这事还得从那双纽巴伦运动鞋说起。
此前,俞超凡知道他爸爸经常帮助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会经常给他买些生活、学习用品送过去,但并不知道那位少年的真实姓名,更加没有想到这少年会是自己的同学。
前几天,俞超凡过生日,俞铮给他买了一双纽巴伦新款的运动鞋,没想到儿子的脚长得快,买的41码新鞋偏小,穿不下。他本想去专卖店里换大一号,想起最近工作忙,好久没有去看望林小默了,他知道林小默的鞋码比自己的儿子要小一号,就把这双新鞋送了过去。
这天晚上,俞铮和妻子在房间里说起这双纽巴伦新鞋,说到他一直帮助的少年和自家的儿子不但同校,还同级同班。两人又说起了林忠诚的事,俞铮关照妻子,这事不能告诉他们的儿子,免得影响到那少年在学校里的学习和生活。不料他们的对话,刚好被在房门外的俞超凡听到了。
俞超凡少年心性,十分好奇,但也不敢亲口向爸妈询问,只知道那少年姓林,他爸爸名叫林忠诚,犯有盗窃罪,正在服刑。他们班上共有三位姓林的同学,其中是两位男生,他一时还无法确定是哪一位。直到林小默穿着纽巴伦新鞋来上学,他就大致猜到了。
别看俞超凡一副大笨熊的模样,有的时候还是挺细心的,他特意问了林小默的鞋是不是41码。林小默确认后,也就一切都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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