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看到了他们奔跑的背影在麦田里消失,她看得入了神,不经意间把门拉得更开了。一道亮光就迅速落在她的小脚上,那只跑进黑暗中的兔子,趁着这道亮光,一下子就从门缝钻了出去。等到妞妞发现时,他的身躯已经在院子里了,又一转眼,就跳入麦田中去了。
“啪!啪!”枪声再次响起。麦田里就有两具庞大的身躯倒下了,猎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站立在枝头的小猫头简直被眼前的这些景象吓坏了,他本想一下子飞起来,掠过麦田,掠过丛林,飞得远远的,但是,翅膀就是不听使唤。
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凶残的狼,也出现了贪婪的野猪,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豹子的脊背上驮着一个人类。那两声枪响过后,这个驮着人类的豹子并没有逃跑,反而从容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随即,倒在麦田里的两个身影奇迹般地站立了起来,并像风儿一样地在麦田里奔跑着。“啪!啪!”的枪声又再次响起,这两个拼了命的家伙并没有倒下。反而是前方开枪的这个人类扔下手里的枪,开始扭头拼命地跑了起来。
但是,像风儿一样奔驰的两个身影,很快就围住了他。
那是一个长着浓密胡子的老人,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白爷爷——白爷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下子就飘荡在了麦田的上空。那两个围着开枪猎人的身影,铁一般地定在地上。他们身后,有更多的身影围了上来。
这些是刚才那些跑掉的野猪,他们现在又跑回来了,并且围着这个开枪的人类。
小猫头意识到有危险在发生,他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然而,刚才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在麦田的上空飘荡起来:“等一等,你们不能吃,不能吃他!”
麦田里的身影越聚越多了。小猫头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麦田里奔跑着。
“羊娃子?是羊娃子吗?”妞妞的声音从屋子里飘了出来,几乎飘荡在每一个生灵的耳际。
“妞妞!是我!我是羊娃子!我回来啦!”从重重身影中走出来的羊娃子回应着。
“真的是你吗,羊娃子?”妞妞的声音再次飘荡在麦田上,小猫头就突然发现,妞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了。
小猫头一个俯冲,就轻轻地落在妞妞的肩膀上。
“羊娃子!羊娃子!”妞妞欢呼着、奔跑着。
“妞妞!妞妞!”羊娃子欢呼着、奔跑着。
那些野猪们自觉地给他们让着道。也就在这时,那个骑在大豹子身上的身影,突然仰面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那些围在一起的野猪们,就整齐有序地离开了。
在金灿灿的麦田中,羊娃子和妞妞拥抱在一起。那条消失的猎狗出现了,他跑到跌倒的老爷爷身旁。这位老人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看到那些丛林生灵们,顺着麦田浩浩荡荡地向另一个山头奔去。
刚才关着的门,“咯吱”一声,就打开了。随即,苏珊奶奶就走了出来,“羊娃子……我的孙子啊!”她喊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奶奶!奶奶!”羊娃子边跑边喊着,他激动地流下了泪水。
小猫头又在空中飞舞开了,但是,这会儿却是因为他盯上了一只在麦田里乱转的小家伙。那是一只没有跑走的黄鼠狼。
这只黄鼠狼在被野兽们糟蹋过的麦田里东躲西藏,但还是不能摆脱小猫头的追赶。那条猎狗也在这时又“汪汪”地叫了起来。
但偏偏在这时,另一条更加肥大的黄鼠狼就从院子什么地方蹿进了麦田,闪电般地向疲于奔命的这个小黄鼠狼跑去。那条猎狗在同一时刻也跑了起来,目标就是从院子里跑出的那只黄鼠狼。
羊娃子回家了,他和苏珊奶奶抱成了一团,哭成一片。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故。但是,妞妞却清楚地眺见了,她还喊了起来:“黄鼠狼,黄鼠狼啊,快追呀,快追这条黄鼠狼呀!”
这条边跑边狂吠不已的猎狗跑得快,但从院子里跑出的黄鼠狼更快。在麦田里,一场追逐在展开着。
转变性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妞妞紧紧盯着的时候,那条被猎狗追逐的黄鼠狼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跑来的猎狗扑了上去。在迎上猎狗的一刻,猛地改变方向,从对方的胯下钻了过去,然后朝相反的一方跑去。
猎狗吐着长舌头,扑出了好远,才掉转了身体。
小猫头追赶的小黄鼠狼前方,就突然出现了这条肥大的黄鼠狼。小黄鼠狼一下子就停下来了,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条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戈果?”眼前的黄鼠狼说话了,“你是戈果吗?”
“你……你……”戈果不断地喘着粗气,他惊讶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肥大的黄鼠狼顾不上回答,就再次向猎狗冲了上去。然后,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这条黄鼠狼一下子骑在了猎狗的脖子上面。
疯狂的猎狗在一阵尖叫中,不断地甩着脖子,把黄鼠狼摔在地上,然后,就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了下去。
“快停下!”一个人类的声音一下子划破了苍穹。
羊娃子惊恐地喊了起来。
那条猎狗松开了嘴巴,眼看着羊娃子跑近了,就悻悻地逃走了。
那只被猎狗放弃的黄鼠狼在麦田里使劲地弓着身子想爬起来。小黄鼠狼戈果一下子就跑了过来,用舌头开始舔这只受伤的黄鼠狼。他的舌头上、嘴唇上,沾满了血。“不要死啊,快活过来,快活过来!”戈果几乎是呜咽了。
“戈果……我可怜的孩子,”这只奄奄一息的黄鼠狼开始说话了,“我可怜的孩子啊……我是……我是克莱克,我是你的……你的爸爸啊。”
羊娃子跑过来,蹲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他头顶有几只鸟在盘旋着,飞舞着,是几只乌鸦。
“什么?”戈果一下子就愣住了,嘟哝着说不出话来。
“克莱克要死啦!克莱克要死啦!”乌鸦在喊着。
小猫头在这时飞了起来,直直地朝这些乌鸦撞来。不远处的妞妞,也好奇地放开步子跑过来。
“孩子……不要怪爸爸……不要怪爸爸……”克莱克嘴角的血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了串,滴在麦田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睁大了眼睛,不再说话。等到妞妞跑过来时,他已停止了呼吸。
“克莱克死啦!克莱克死了!”乌鸦叫得更加厉害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个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戈果叫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羊娃子的手刚要接近他,他就发疯一般在麦田里狂奔起来。麦子在他的身体摩擦下,“呼呼”作响。
小猫头不再去追赶,他再次展开翅膀,落在了羊娃子的肩膀上,随他向院落中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跑掉的戈果又回来了。他用鼻子嗅着克莱克的尸体,来回地转着圈儿。在院子里,苏珊奶奶正在弯着身子,用苍老的手抚摸躺在地上的羊羔们,“他们都睡着了。”她静静地说。
羊娃子也蹲下身子,把自己颤抖的小手放在躺在地上的羊羔身上。“他身上真冰,我没在的时候,肯定是没好好吃草的。”他说着,眼泪就滴了下来,滴在雪白的羊羔身上。
等到羊娃子用小手抚摸躺在地上的第二只羊羔时,他就哭出了声音。
“狼来了!狼来了!”妞妞突然在麦田里边跑边喊着。
小猫头再次飞了起来,他这次远远地站在了梧桐树的枝头,看见两匹野狼正从山头跑了下来。
这两匹狼,一匹全身像雪一样洁白,一匹就像炭一样的黑。羊娃子直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他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发出:“让他们都来吧,让这些残忍的狼都来吧!”
“狼来了,快躲起来,快躲起来……”那位长着白胡子的老人突然出现,他一下子就拉着羊娃子和老奶奶就跑进了屋子,妞妞也紧随其后。那扇木门又一次被紧紧地关上了。
那两匹一路狂奔下来的野狼,在麦田里放慢了脚步,试探着从梧桐树下穿进了院子。等到树枝上的小猫头明白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两只小羊羔已经被他们叼了起来。然后,这两条一黑一白的野狼,就迅速地隐没在麦田里。
小猫头开始奋力地扑打起翅膀,他喊着:“羊儿被叼走了,羊儿被野狼叼走了!”
那两匹狼很快地就跑上了山坡。木门也“咯吱”一声打开了。羊娃子从门缝中钻了出来。“还我羊儿,快还我羊儿。”他喊了起来,声音大极了。
羊娃子放开步子奔跑起来,身后是人类乱七八糟的叫喊声。
太阳缓缓地向山后面移动,山坡上的野草在疯狂地伸展着身躯,一阵又一阵的风儿从山坡上面吹拂下来,吹拂着草木的枝叶,吹拂着山坡上生灵的毛发,也阵阵吹拂着停下来的白狼和黑狼。
羊娃子从草丛中一下子就蹿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远远地与狼对峙着。大黑狼放下口中的羊羔,一步一步地向羊娃子逼近。羊娃子慢慢向后倒退着,他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发抖,手中的木棍也在发抖。木棍落在了地上。
大黑狼张着大嘴吐着长舌头,一步一步地靠近,羊娃子惊慌地喊了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然后,“啪!”一声刺破黄昏。大黑狼身子晃了晃,轰然一声就倒了下来,顺着山坡翻滚下去。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
山坡上的那条大白狼身子倾斜了一下,就顺着山坡狂奔逃命而去。
“啪!啪!”的声音又接二连三响起。大黑狼的躯体一次又一次在山坡间翻滚,最后翻滚到羊娃子的膝边,停住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那双火辣辣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类,开始流出了血红的液体。
羊娃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鲜血从这匹狼的眼睛里直直地朝外流淌,他惊恐地几乎要跌倒。一双胳膊伸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他抱了起来。
羊娃子惊讶地打量着赶来的白胡子老爷爷。而眼前的这位老人,却弯下身子去。这时,羊娃子才看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在黑狼尸体的边上,有一只长着短毛、腿脚还很细的狼崽,正在伸着长长的舌头,不停地舔着这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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