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人的安逸生活-四川人活得好“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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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人的活法,一言以蔽之曰:安逸。在中国大地,还有什么地方的人,能活得有四川人这般潇洒、惬意呢?大凡提起四川人,人们想到的就是泡茶馆、打麻将和摆龙门阵,无一不是和休闲、娱乐挂上钩。对于四川人来说,日子是水,自己是鱼,游着走就是了。于是,四川人形成了自己的快乐哲学——俗到底。

    1.散打评书,四川人的草根快乐

    四川人对散打评书的热爱,丝毫不逊色于北京人对京剧的狂热。京剧作为一种剧种,许多爱好者都能来两句,但是四川人听散打评书,却只认李伯清一个人的。

    四川人把李伯清称为“李老师”。在李老师的散打段子里,有这样的描述:李老师内急,找个厕所就往里冲。厕所门前立有一牌“入厕每次两毛”。守厕人照例拦下入厕者收费,仔细一看,认出来是李伯清,大手一挥:“哟,是李老师得嘛,不收费,随便屙,随便屙!”

    散打,顾名思义就是互不相连的一些散乱段子,准确一点即茶余饭后的闲聊,摆龙门阵等方式东拉西扯,以不正经话讲正经事的一种评书形式。在四川,上到八十岁老妪,小至三岁小孩,没有几个不认识李老师的。无论是守自行车的、开出租的、蹬三轮的、卖菜的、送报纸的,还是公务员、白领、老板、文人,都喜欢听李伯清。市井小贩把李伯清视为知己;高雅人士虽然口里骂着低俗,但听过后还是忍不住再听。穷人买磁带听,直到听得一盘磁带都有杂音了,才恋恋不舍地改听光盘版李伯清;有钱人从锦江剧场追到锦城艺术宫,从四川追到重庆,要的就是“现场感”。对四川人而言,李伯清和串串香、冷啖杯、盖碗茶、小麻将一样,过瘾。

    李伯清的散打评书之所以受到如此广泛的欢迎和关注,其原因就在于他所讲的段子都来自于生活的积累,所以能引起底层群众的共鸣。而四川本来就市民文化浓郁,因此与李伯清一拍即合。除此之外,李伯清还很有语言天分,他把四川人骨子里的小聪明、绷面子等特点,用他那一口标准的四川方言,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他说,四川人历来爱操洋盘,并且喜欢“昆起”(方言,类似“绷面子”)。以前手机很少,有手机的人显然非同一般,所以爱在大街上大声打电话:“喂,黄总吗,我是水总。你要的那批钢材发过来了……嗯……啊……好。”生怕人家听不见。现在人手一个手机,菜市场门口蹬三轮的都换了几种机型了。所以,现在没有谁再大声打手机了。与之相反,现在流行压低声音“昆起”,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声音很低,像是怕人听见,其实是想人听见:“老黄啊,我老水,我有三座楼要卖!”

    李伯清的散打评书,尽说些街巷底层的市井笑话,或那些现实生活中人们所见而又不察的小节断章,经过他一番语言渲染,不但淋漓尽致勾画出四川人某些方面的负面心态,并趁机做了锋芒十足的锐利批判。李伯清段子不仅张扬锋芒,同时也新。这新在一系列散打段子所选话题各不相干,外表粗俗且极具喜剧色彩的李氏语言,不但打破了传统评书必须连续、必须倚仗情节延伸而卖弄悬念、以此挽留茶客以求讨生活的旧有模式,让人听来拿得起放得下,在抛出一连串互不相干的龙门阵里,竟然还活脱脱塑造出了一对市井人物:贾素芬与闷墩娃娃。

    有人曾深情写道:“你丑是丑了点,人又老,头发掉了一半,牙齿也开始漏风,可是你那双小小的三角眼,和那撮脏兮兮的胡子,直勾我的魂儿!李老师,请不要害怕,虽然我是男的,但我没有‘断袖之癖’,我对你有好感,是好感你的评书。只要你的牙齿还没掉完,还关得住风,我就不会移情别恋!”

    但是,散打评书始终还是只能在四川流行,除了四川具有其生存的最佳土壤外,还在于李伯清操的是四川方言。四川话与普通话又有较大的差别,所以他不大可能成为赵本山,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被四川人作为生活的调味剂。

    李老师以自己独到的视角和丰富的语言,让世俗生活平添了不少滋味。如果少了他,就像做菜没有了郫县豆瓣。在外地人的眼里,川菜就是加了郫县豆瓣的菜。不知道过些年,人们会不会认为,四川话就是李伯清散打。

    2.浸泡在盖碗茶里的光阴

    四川是中国少有的几个特别好过日子的城市之一。除了气候温和、物产丰富外,四川还有两大优点:服务周到和物价低廉。因为四川东西多,人也多。东西多,物价就低;人多,劳动力就便宜。所以,四川人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很好的东西和服务。正如《暴风雨前》中的一段台词所说的:“因为生活程度低,大家容易生活,费不了多大的事,衣食住行完全解决,因此大家便养成了一种懒惰行为。”因此,四川人活得舒适而又悠闲。而且,他们都嗜茶,都爱把自己的光阴泡在茶里。

    当然,四川人喜欢泡茶馆也是有其历史渊源的。巴蜀是我国最古老的产茶胜地之一,川民一直保留了喜好饮茶的习惯,最突出的表现便是川茶馆,透过茶馆这个多棱镜,既可观察到天府之国丰富多彩的人生景况,同时也可透视出它是如何成为培养一些人惰性心理的温床的。

    四川天然闭塞,川民想了解全国形势实在不易,这样一来,四川茶馆便首先突出了“传播信息”的作用。川人进茶馆,不仅为饮茶,而首先是为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将自己的新闻告诉别人,又从他人那里获得更多的新闻与信息。所以茶馆不但是四川人劳作之余休息的场所,还是信息交流和社交之处。一个大茶馆便是个小社会。四川人在那里可以高声交谈而不用在意别人诧异的眼光,至于民间出现点什么纠纷,都会前往茶馆解决。四川的茶馆从不对穷人、俗人关闭,也从不高看雅人、富人;它接待一切懒散、闲适或意欲懒散、闲适的人。文人、雅士尽可以在此谈文论墨,穷人,俗人更能在这里打拳、说粗话,而且还可以时时交叉互渗,让人分不清他们的身份。茶馆是四川人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东拉西扯、漫无边际摆龙门阵和“吹壳子”(吹牛式聊天)的地方。

    四川茶馆又以成都最有名,所以有“四川茶馆甲天下,成都茶馆甲四川”的说法。成都茶馆内所谓布局十分简单,摆着些小方桌,用四川斑竹和“硬头黄”制作竹椅,坐垫部分用蔑条编成,柔韧舒适富有弹性。竹椅上有美观大方的扶手靠背。茶馆一般说来不大,斟茶的茶倌手上提把铜壶满堂穿花,等茶客一进馆,他左手拿七八套茶碗,右手提壶快步迎去,“当”、“当”、“当”先把茶船一一撒在桌上,继而将茶盖搁在茶船旁,然后又把装好茶叶的碗放在船里,接着右手中的壶把同手腕同时转动,壶嘴由后转向前,一落一起,射出一注水冲满茶碗,那水刚斟满茶碗,不见桌上地上撒出一滴。技术熟练的老茶倌碰到高兴了,便把壶提到齐臂高,老远作一个“雪花盖顶”,开水划条优美的弧线滴水不透地斟了个满,完了,老茶倌小拇指把茶盖子轻轻一勾,来个“海底捞月”稳稳地扣住碗口,这套动作一环扣一环一气呵成,没有点真功夫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老舍笔下作为老北京象征的茶馆,早已销声匿迹了。上海的茶馆,据说也只剩下老城隍庙湖心亭一处以为点缀,还不知光景如何。其他地方虽然也都有一些新的所谓“红茶坊”或“茶艺馆”,但大多装修豪华,设施考究,珠光宝气,高深华贵,且多半有几个所谓“小姐”在那里表演来路不明的所谓“茶道”或“茶艺”,收取价格惊人的“茶钱”。至于老茶馆的那种氛围和情趣,当然是半点也没有的。说白了,它们不过只是“蒙”老外的旅游景点而已,而且很可能还是“伪劣产品”。

    然而四川却很不一样。四川现在虽然也有高档豪华、专供大款们摆阔的新茶馆,但同时也保留了不少质朴简陋、专供市民们休闲的老茶馆。这些老茶馆,或当街铺面,或巷中陋舍,或河畔凉棚,或树间空地,三五张方桌,十数把竹椅,再加上老虎灶、大铁壶(或大铜壶)、盖碗茶具,也就成了市井小民的一方乐土。

    环境场地如此简陋、质朴,又有什么好处?正如林文询《成都人》一书所言:“环境随意,场地简单,来往之人也就随意。”三教九流,会聚一堂,不讲等级,勿须礼仪,大家便都很自在。或喝茶聊天,乱摆一气;或读书看报,闭目养神,互不干扰,各得其所。话可以随便说,水可以尽管添,瓜子皮不妨满地乱吐,想骂娘就大骂“龟儿子”,岂不快哉!

    这其实也正是四川老茶馆大得人心之所在。本来嘛,喝茶,又不是上朝,何必要那么一本正经,行礼如仪?茶客进茶馆,原本是为了放松放松,休闲休闲,正所谓“忙里偷闲,吃碗茶去;闷中取乐,拿只烟来”。你弄些迎宾女盛装接送,服务生恭立伺候,害得茶客们眼花缭乱,手足无措,嘴上怕出错,心里怕挨宰,哪里还能放松,又哪儿是什么休闲?而四川的老茶馆,可以说好就好在“随意”二字,因此为四川市民所钟爱。即便发了财,当了“大款”,也仍有不少人爱进那简陋的、廉价的、不起眼的小茶馆。

    不过,四川茶馆的氛围虽然是随意的,沏起茶来,可是一点也不随意。第一,茶具一定得是茶碗、茶盖、茶船三件头,谓之“盖碗茶”。三件头好处不少:茶碗上大下小,体积适中,便于冲茶;茶盖保温透气,搅水隔叶,便于饮茶;茶船稳托碗底,隔热免烫,便于端茶。三件头的设计,可谓用心良苦。第二,倒水一定得是烧得鲜开的滚水,头道水只盛半盏,叫“养叶子”。等到干干的茶叶滋润舒展开了,才冲第二道。这时,滚烫的开水从长嘴大茶壶中飞流直下,舒眉展脸的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下翻身打滚,再沉于盏底,一盅茶汤,便黄绿喷香,诱人至极。

    这就是四川茶馆的功夫,四川茶馆的艺术。可见,四川的茶馆并非不讲服务,而是服务得十分到位,没有一点虚套套。

    有如此享受,又十分随意,这样的茶馆,谁不喜欢?

    3.“堆长城”的乐趣

    梁实秋说:“一个中国人,闷得发慌。两个中国人,就好商量。三个中国人,作不成事。四个中国人,麻将一场。”麻将已渗入华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四川地区尤甚。

    麻将是闲散的四川人的重要道具,麻将和麻将桌是四川人家中的必备品,打牌是四川人的主要生活内容,麻将战略战术被四川人上升到了理论高度。讲麻将技巧、讲麻将心得、讲麻将战绩成为四川人茶余饭后重要的龙门阵话题。朋友相约,电话接通,一般是这样开头:“喂,在哪儿?出来耍嘛,今天天气有点巴适……三缺一哦……”四川人说打牌,基本上都是说的打麻将,而很少指扑克。某种秩序被打破,建立新秩序,叫重新洗牌。大龄未婚,称为单吊。离婚称为换叫。某花色的牌有只有你一个要,称为睡宽床……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事实上,麻将这种娱乐活动在中国已存在了三千多年。而这种娱乐活动一经流行,便极大地刺激了“休闲经济”的迅猛发展。“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一代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均嗜好这种游戏。李白当年怀念帝京时,曾有诗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若借用于今日四川,则可以叫做“锦里少明月,满城麻将声”了。这不是夸张,在四川这方肥得流油、香得腻人的土地上,具有良好的群众基础,永远不会出现一缺三的局面。随便哪里,只要支上桌子摆上麻将,不待招呼立刻会有四个甚至更多的人汇集而来。麻将具有无比的凝聚力,不认识不熟悉不要紧,坐在桌子前,茶水一泡,牌一砌就成了朋友,牌友嘛。无论是白昼黑夜,麻将照样搓得稀里哗啦。无论是公园市场,还是宾馆酒楼乃至街边地角到处都在打。除了公共厕所之内以外,恐怕厕边空地上也铺开得有战场。真是屋里屋外,白天黑夜,到处杀得昏天黑地,时时可闻牌声沸腾,真是“风声雨声麻将声,声声入耳”。

    四川人爱打麻将,就像四川人喜欢泡咖啡馆一样,只是四川人打麻将的地方在茶馆,花上十元钱,泡一壶最便宜的本地花茶,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惬意地喝口茶,摸几张牌,再“啪嗒”打出去——都说巴黎人是浪漫又会享受生活的,但四川人的人生,应该是绝不逊于巴黎。

    当然,做这样的比较,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两地都产美女——一般只有悠闲安逸的地方,才出美女。像香港、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焦虑的城市,男人女人都被传染得很焦虑,走在大街上,象是去打仗;即使偶尔泡泡酒吧,彼此心底也翻来覆去地试探千百次:“谈不谈恋爱?有没有时间恋爱?”——生活如果充满这么多问号,就很没意思了。但是,巴黎或者成都,喝着咖啡,打着麻将看美女在窗外走过,悠悠闲闲地,就真的成了风景。

    麻将是我国历来在娱乐场中的一个传统节目,娱乐者在其过程中必须“眼观四方耳顾八面”,采用守已顾彼,灵活机动的战术。打麻将的益处很多,对老年孤独症,对某些慢性疾病,对调节神经紧张等都有缓解作用。孔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论语·阳货》)。这就是说“博弈”比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惶惶不可终日要好的多。特别对于老年人,体力和脑力都逐渐衰退,疾病增多,不免有日薄西山之叹,孤独忧郁之感,虽可养花钓鱼,聊以自慰,总会觉得缺少什么。忧郁之情常有这对身心健康无疑是很有害的。如果几十个人聚在一起适当打打麻将,换言笑语,交流感情,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悠闲自得地玩玩麻将,对身心健康是有好处的。故盛传至今不衰,且广泛流传欧洲、东南亚地区,日本更为盛行。

    现今都说四川球迷多,球市旺,这倒也不假。但若以球迷比麻迷,那纯粹是小巫见大巫。球迷们最多每周日有比赛时,集聚在体育场敲锣打鼓嘶声呐喊闹腾一回,麻迷们可是时时刻刻都散聚在整座城市的每一角落,忘我地“战斗不息”。哪怕杀得脸青面黑,熬得形销骨立,也矢志不渝,有味津津,其乐也无穷。纯粹球迷睹此惨烈壮观,恐怕也只有俯首称臣,效三国周郎,仰天长叹:既生牌,何生球!?

    四川人又是天性喜欢热闹,喜好聚会的。现今日子好过了,手头小闲钱多了,节假日也多了,各种名目的聚会也就陡增倍涨了。大家子自然是常要聚会的,老少三代要会,兄弟姊妹也少不了要聚,朋友同事自然也时时要会一会,而什么老同学会,老知青会,老战友会等等,更是名目繁多,活动频仍。这些欢会,也少不了麻将当家做主菜,一切牌桌上慢慢摆,麻将声中相互沟通,增加情谊。所以,只要是到了节假日,无论是远山近水,舍内舍外,公园名胜,“农家乐”度假村,乃至大庙小寺菩萨面前,到处都是一拨一拨聚会休闲的人群,名目各异,而共同节目却绝对有一个:打麻将。到处都是牌局,到处那是痴迷迷笑呵呵的麻老麻少麻男麻女们,一片麻文明的欢乐祥和!

    四川人说玩麻将叫交流感情。打麻将象人生,输赢的喜怒哀乐,挂在脸上,乐在心里,牌不顺的烦躁,听了大和激动,和了忘乎所以,输了垂头丧气,牌乱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人生百态在打麻将时演择的淋漓尽致。只要你用心观察就可以看出麻友的性情品行,但更可以发现自己在平时难以发现的自己在思维方式、性格、意志、知识、运气等方面的优点,缺点,长处,短处,发现自己的胆谋、风度、文化教养、礼貌、情绪、仪表、雅量的高低。

    打麻将是一种娱乐,但它更是一部活的哲学,活的美学,活的兵法,活的经营学,活的人生辞典,活的运筹学,活的概率论,如果你细细的研究你会发现打麻将其实就千奇百怪的人生。

    在四川,过点闲散日子,和谐和谐,与亲朋聚,与知己会,偶一为之,人生快乐需尽欢。麻将也确实能够增进彼此感情,促进和谐,从这个意义来说,是对现代人的最大帮助。对于四川人来说,麻将的乐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4.工作慢节奏

    肥沃的“天府”,物产丰饶,物价低廉,使四川人有充分的条件来享受繁荣与人生的乐趣。悠闲的生活方式,养成了缓慢的生活节奏。大凡到过成都的外地人,都会为当地居民生活节奏的缓慢感到吃惊。一位四川人也深有同感地说:“在全国各大城市中,成都人的平均起床时间可能是最晚的,在街巷中的步行速度可能是最慢的,茶馆的营业时间可能是最长的。”

    四川人时间观念不强,由来已久,早已通过传统的民俗方言的积淀,渗透到人们的心理之中了。川话中,反映时间的方言词语特别少,在时间上不以精确的时、分、秒为单位来计算。我们可以听到一位四川人在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日上三竿是什么时候?”他们习惯说的“中午”是指上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语言多少有点模棱两可。

    为了生存,他们当然也要工作。而且,和大多数四川人一样,四川人既聪明能干,又勤劳肯干。干出来的活,就像他们做出来的菜一样,既中看,又好吃。但是,在四川人当中,却很难找到什么“工作狂”。要他们像香港人那样为了工作而放弃娱乐,那可比登天还难。香港人就是以速度和效率著称的。有机会到香港去的人可以亲身领略到,没有到过香港的人从电视上也可以看到,香港人很少坐在那里下象棋或者聊天,香港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步履匆匆,忙忙碌碌。

    香港人追求快速高效的工作作风。无论上班还是下班,无论是商务谈判还是朋友相聚,都显得争分夺秒,有条不紊。在强烈的效率意识指引下,香港社会形成了一种快而不乱的生活和工作节奏。为了过上自己理想中的富裕日子,每个香港人都兢兢业业,忙忙碌碌,每天为生计而奔波。他们很少像内地人那样讲究享受,每一个香港商人都忙忙碌碌,步履匆匆。如果坐飞机俯瞰穿行的人群,就如同一条流动的河流。

    整个香港人的工作,好似一个大型的乐队在演奏,每个人、每一个岗位都配合得丝丝入扣。香港社会的快节奏,源于香港人强烈的效率意识和自下而上的意识。时间在每个人的手中如同白纸,工作的节奏如同打字机。四川人却是宁肯少赚钱甚至不赚钱,也要玩。

    在四川人看来,赚钱固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更不是生活的目的。四川人总爱说:“钱是赚得完的么?”当然赚不完。四川人这么说时很能体现一种生命意识:平和笃定、安之若素。曾听过这样一个段子:如果一个四川人有了20万元钱,他一定拿它买房买车,然后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而一个广州人会用这20万投资赚回更多的20万,而上海人会有所节制地到银行存起这笔钱。人生难以两全,谁也不可能真的“万寿无疆”,有限的光阴显然比赚不完的钱更值钱。因此,应该抓紧时间享受生活,而不是抓紧时间赚钱。钱嘛,有一点够用就行了,享受生活则没有够,因为那要到生命结束的一天。

    所以,为了玩,四川人舍得搭上时间,也舍得花钱。据说一个四川人到上海去,看了外滩又想看浦东,便去“打的”。没想到的士司机说,到浦东用不着打什么“的”的,摆渡过去就好,省钱多了。上海的这位的士司机显然是一片好意,可四川人却不领情:“安心要耍,省啥子钱么?”

    于是两地文化性格的差异一下就凸显出来:上海人精明,四川人洒脱。

    这其实也是两地城市性质的差异所致。四川是一个闲适的城市。四川平原很富庶,所以赤贫者不多;四川盆地很闭塞,所以暴富者也不多。四川的消费主体,是一些不太富也不太穷的小市民。他们不用费太大的劲,就能赚到几个小钱,过上还算过得去的小日子,当然也就希望不必伤太多的脑筋费太多的事,就能享受生活。这正是那些四川小市民虽然赚钱不多,却仍要光顾茶馆、火锅店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赚了钱就要花,花完了再去赚就是。但只要够花了,就行,不能为了赚钱耽误享受,也不能为了享受丢掉洒脱。因为洒脱和闲散,才是真正的享受。

    如果你一定要他们工作,则他们便很可能把工作也变成了玩。事实上,四川人是有本事把几乎一切事情都变成玩的。比如办丧事,在别的地方是很苦的事,在四川人这里却是好玩的事。灵堂一定要扯到露天坝里;音乐自然是不可或缺;因为守灵要熬夜,便“只好”多开几桌麻将;因为吊丧太辛苦,“当然”要备酒答谢,而且还要开“流水席”。于是,四川人的丧事,便在鞭炮声中、麻将声中、猜拳劝酒声中,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比过年还热闹、还好玩。

    又比如炒股,也被四川人当作玩:赚了钱趁机摆宴请客大吃一顿,赔了本便把自己的遭遇当作龙门阵拿到茶馆里去摆,反正赔了赚了都好玩,也就不玩白不玩。事实上四川人的热衷于炒股,也因为好玩。据林文询《成都人》一书云,四川的股市,最早设在一条名叫“红庙子”的小街,其景观有如集贸市场,闹哄哄的,极不正规。但惟其如此,才格外吸引四川人。更何况街两边都被街坊们改造成了临时茶馆,股民们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观赏股市风云,快活死了。后来,证券交易所正式建成,炒股成了正儿八经的事,不好玩了,据说股市便冷清了许多。这就实在颇有些“四川特色”。有谁会把炒股当作好玩的事?四川人就会。

    忙碌的四川人和闲适的四川人,他们交叉运动在四川的街头巷尾,成为风情影像存入游人记忆。忙碌、闲适对立地存在这城中,其实都是你看到的一些片段。当片段串起时,你会发现此时忙碌的正是彼时躺在竹椅上悠闲的那个人。四川人忙碌之后但求一个闲适自在。

    5.请客吃饭

    以前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在四川就要改成“革命不是请客,就是吃饭”。四川人对“吃”是情有独钟的。有人说,四川属蜀,是“腹中之虫”。三国时,蜀臣张奉出使东吴,在孙权举行的宴会上出言不逊,东吴这边的薛综便讽刺说:先生知道什么是“蜀”“有犬曰独,无犬曰蜀,横目苟身,出入其腹。”这当然是笑话,因为“蜀”的本义并非“腹中之虫”,而是“葵中蚕也”。但不管怎么说,四川人的确是比较“好吃”(与腹有关)。

    四川人不仅自己“好吃”,还喜欢请人吃饭。四川人喜欢热闹,于是常常借着形形色色的名目,大大小小的圈子,或同学一群,或同事一桌,或至交三二人,聚在一起,共同欢聚畅谈,品尝佳肴美味,以消除陌生感,加强感情,加深了解,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因此名目繁多的大宴小酌统统出笼了,把这个社会点缀得五颜六色,让人们愈来愈沉醉其中。

    在四川,路上熟人见面,招呼语一般都是:“忙什么,改天请你吃饭。”当然,这可能是客套话,但四川人真要请起客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四川人请亲朋好友吃饭,一般都控制在相当的条件下,即指从计划开始,从开始到结束,都在意料之中,他们从来不干力不从心的事,诸如宴请未开始自己便先累倒了,或菜式太多太复杂,结果使客人怪不好意思,有的人不顾自己斗室面积的实际,邀请的客人太多,弄得大家无立锥之地,搞得屋子里乱哄哄使客人心情烦闷无精打采。

    四川人请客不会瞎请乱请。他们邀请谁,为什么邀请都是计划好了的。比如求人办事,他们会邀请能给自己带来帮助的人,但有时也需要一些其他朋友作陪,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会精心安排。这时,对于有求的人当然不能冷落,这是请客的主要目的所在,但是,对于其他人如何对待?中国最好面子,如果你主请的人的确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座陪的人一般也会感到很有面子,对你自然也会多一分敬重。但是,你如果在酒桌上过份厚此薄彼,“好面子”的心理就会使他们对你产生很大的怨恨,这时还不如不请他们了。你心里应该想到,这些有可能是你下一个要求的人,如果能做到“宾主尽欢”,不但为此次要办的事打下基础,也会对将来可能的求人大有帮助。

    因此,聪明的四川人在保证“重点”的时候,绝不忽略“一般”。比如,迎面来了三个人,好久未见了,其中一位正是自己急于寻找求助办事的,你怎么对待呢?是抓住一人,不计其余,还是逐个关照,热情寒暄一番,然后和其他人说明情况,保证重点?这就是一个技巧。

    四川人就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如果是跟领导吃饭,所谓“领导”,只是工作职务,与一般平民之间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日常生活的交往中也是平等的。在一般的家宴桌上,只要不是什么特殊需要,四川人就能很随意,还可以调节“官”、“民”关系。如果是家宴席,来的客人之中,会有与主人关系比较亲密的,也有与主人关系一般的人,在这种场合,四川人既不会讨好位尊者,也不会歧视冷落位卑者,而是,充分显示出你的诚挚内心。我们常常会听到对四川人有这样的评价:某某人做事真周到。这样的话,肯定就是对那些善于在日常应酬中做得圆满的四川人的赞赏。

    由此不难看出,四川人请客吃饭也是量力而行,既不强人所难,也不为所不能为。而且能尽可能地为邀请对象着想。四川人请客吃饭,总是能发挥多方效益。

    6.四川人的川酒情结

    俗话说“有酒有菜”,那么,好吃的四川人,也忘不了会小酌两口。在四川,入口来都是绵润的川酒,都是度数不高余香饶舌的曲酒。不火暴、不烈、亦不会伤人。在四川的馆子里绝难看到本地人大口大口地喝酒,大多用小小杯盏细吞慢饮,那大口喝酒的一般都是匆匆过客或是新移民。

    围绕酒,也就有着许多的奇闻逸事。“(司马)相如涤器,(卓)文君当垆”这个美好的故事说的就是汉初临邛的事。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少好读书,爱好击剑。因慕战国赵相蔺相如的为人,遂更名为相如。

    当时,蜀郡太守文翁大兴教化,选郡中士人送往长安就读,相如亦在其中。学成后回郡从教。文翁病故后,相如也离乡前往长安,不久,又往事梁王刘武。在梁地,司马相如结识了许多著名文人,每日与他们琴书雅案,把酒逍遥,撰成一篇《子虚赋》,为汉代赋体文的代表作,流传一时。

    汉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四月,梁王刘武薨。司马相如只好又回到成都,因家贫无法生存,只得投靠好友临邛(今四川邛崃县)令王吉。临邛地方富人很多,首家应数卓王孙,次为程郑,两家僮仆各不下数百人。卓氏先世居赵,以冶铁致富。秦灭赵后,卓氏夫妇被秦国迁来蜀地,流居临邛。

    一日,卓王孙、程郑二人谈及亭中贵客,因为县令好友,按照风俗,应设宴相邀,以尽地方之谊。二人商量,决定宴请司马相如和县令王吉,此外再邀地方绅富百余人陪请。卓王孙有一女,名文君,年方十七,生得聪明伶俐,貌美风流,琴棋书车,样样皆精,不幸嫁了一夫,新婚不久,便因病身亡。文君不甘寂寞,便搬回娘家居住。对于司马相如,文君小姐早已慕名,至相如客居临邛,闻说他风度雍容闲雅,文君就更想亲眼一睹,而此际虽有珠帘相隔,犹可见相如风度神采,果然是一表人才。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使得文君毅然决定与相如私奔。

    卓王孙一夜之间丢失了女儿,派人四处寻找,后来得知,女儿已随司马相如私奔外逃,当时气得暴跳如雷,但家丑不可外扬,只得忍耐。

    卓文君随着相如来到成都,总以为他曾在长安作为显官,家中定有些财产。岂知到家一看,除了几间破屋尚可容身外,别无长物。自己也因仓猝外逃,没能多带金帛。但事以至此,只得拔钩沽酒,脱钏易粮,与相如勉强度日。不久,文君随身所戴饰物快卖完了,生活日趋贫苦。文君见此,颇感凄凉,于是对相如说:“君贫寒至此,终非长策,不如再回临邛,向我兄弟们借此钱财,也好设法谋生。”

    到了临邛,二人暂住旅店,遂向店主打听卓家消息。店家与相如、文君素不相识,便直言相告道:“卓女私奔,卓王孙几乎气死,发誓说:‘女儿不孝,我不忍杀死,但却一文钱也不给。’”相如听后,心想,卓王孙如此无情,文君也不便再往兄弟处借钱,我不如与他女儿抛头露面,就地开一家酒肆,损他尊严,丢他脸面,直到他情愿拿出钱财来!主意拿定,遂找文君商量。至此,文君也没更好办法,只得依了相如。相如当即将马车卖了,当作资本,租借了房屋,治办了器具,悬挂了酒旗,选了一个吉日,酒店便开张了。

    酒店开张后,文君淡妆浅抹,当垆卖酒。相如也脱去长衫,换上短衣,与所雇的三个酒保忙里忙外,招待客人,生意做得还颇为红火。结果,卓王孙认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这样做太丢面子,看得连大门也不敢出。后来在亲戚朋友和县令的劝说下,送给了司马相如他们一笔财物。相如、文君得了许多财物,立即关闭了酒肆,购置了车马,又返回了成都。

    二人一到成都,立即购田产、盖房舍、辟园囿,成了当地一富翁。后来,汉武帝的太监杨得意因与司马相如是同乡,就向汉武帝推荐了司马相如,据说汉武帝读了司马相如的《大人赋》后,飘飘有凌云之气,司马相如逐飞黄腾达,成为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文君酒”因此而走红。

    以酒为媒,文化作根。蜀人自古不乏擅饮者,李白斗酒诗百篇,东坡醉中留清名。心与曲同蕴蓄,诗与酒共醉客,但得佳妙处,则无分诗者、歌者与酒者。茶如哲学酒如诗,诗酒一味。遍观今日蜀中之啤酒馆、小酒馆、酒吧、酒楼、酒城,既有高雅文艺演出凑场,又有类似地下乐队助阵,酒实在已是万能酵母或万用粘合剂,似乎要将天下的文艺形式悉数招安,俱为我用。酒与川人融合无间,真正是人在酒中,酒中有人,命运与共,须臾不分。

    7.在街上打望青春

    有人说,女人逛街是为逛街而逛,这话套用到四川人身上,就成了四川人是为逛街而逛。逛街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不带有任何目的,要的就是逛的过程中的那份闲适。

    从字面上看,逛者,狂走也。四川人逛商店的本意就是疯狂般游走于商店。在四川,也把逛街说成是“打晃晃”,“晃晃”就有摇摆不定的意思,他们在街上,目光可能不打一处去,因为目标物不只是商品,还可能是街上的帅哥、美女,这些都可能成为他们打望的东西。“晃晃”也含有松散的意味,逛街也是为放松而去,所以走起路来懒懒散散,难怪外省的人觉得四川的“街娃”多,“街娃”就是那些成天在街上转悠,懒懒散撒的人。因此,在四川,常常不难看见满街都是闲人,至少是让人觉得满街都是闲人。因为走在街上的人都是步履悠闲的。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四周看着,不时在衣店鞋摊摸摸翻翻,在杂食店小吃摊买些零嘴吃着。

    总之,这个城市的节奏是慢悠悠的,和同为川中的重庆正好相反。四川人总是这么嘲笑重庆人:“翘屁股蚂蚁似的,急急忙忙跑来跑去,不晓得忙些啥子!”

    四川人逛商店并不一定要买东西。对于大多数靠自己工薪维持生计的人来说,他们更乐意为逛而逛。这是他们平常生活中每天都可以安排的节目,也是他们最为愉快的休息和消遣。他们逛街的一大爱好是到处看,无论是美食、美景还是美女,都能满足他们的某些私欲。若干年以前像成都的春熙路,盐市口,荷花池这样的大型购物场所,购物环境远比现在差,万头攒动,汗肉相摩,人声鼎沸而且伴有喧嚣音乐,臭气熏天经常有人窒息倒地,可是四川人,依然逛得是不亦乐乎,他们如听仙乐,如闻天香,即使有人踩他一脚,他们都能非常宽容地一笑了之,要么就默不作声强忍疼痛吃个暗亏。这等事要发生在大街上,他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大多数四川人来说。逛街就是他们的解压器,在这种环境下,迈着懒散的步子,真比躺在沙发上还放松。平时的压抑、失意、落寞、渴望、焦虑,都在这无言的观望、浏览、检视、抚摩中流泻了出来。

    当然,四川人进了商店,最终还是要买东西,今天不买明天买,逛八次不买第九次总会买。但四川人买东西的耐心、精明、吝啬,当然还有装傻的技巧,都足以让任何最聪明的“奸商”甘拜下风。四川人的精明使其总能掌握比别人更多的货比三家的真理。为了买到最便宜的货色,他们岂止货比三家,比三十家也有可能。如果一双袜子在不同商店的最大差价是两块钱,他们为了买到最便宜的,可以跑十家八家商店,最终虽然节省了两块钱,但为比较,花去一天时间不算,还掏了五块钱的公共车票!但他们认为值得。就像花一百块律师费打五毛钱的官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赔几块钱可以证明他们没有上当,一点亏都没吃。在可以议价的商店里,他们讨价还价时的诚恳、友善和循循善诱,显然胜过最优秀的基督教传教士。他们的耐心、精明和顽强,足以让最老辣的外交谈判高手自愧弗如。而一旦四川人杀起价来,真可以说得上是心狠手辣;即使性格最温和宽厚的四川人,这时都会像海盗和刽子手一样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店家遇上这种灾难,只好解嘲说,他遭到了温柔的抢劫。而这边厢得手的他们,走出商店后那一脸胜利的骄傲,简直就像希特勒蒙骗了斯大林,斯塔尔捉住了克林顿。四川人对“逛街”真是情有独钟,即使是脚走痛了,手提酸了,也丝毫不减对“逛街”的热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

    8.赶花会

    对于四川的花会,《成都人》一书的作者林文询有相当精到的分析。他认为四川之所以有花会,就因为“四川人喜欢都市的热闹,也留恋乡野的清新,花会恰恰将这相悖的两方面融成了一片,自然能恒久地讨人喜欢”。说起来,四川人的这种性格,其实也正是四川的城市性格。

    四川地处内陆盆地,气候温暖,四季温差不大,土壤又湿润肥沃,黑油油松软软的,随便刨个坑儿,插上枝条,树就活了,撒下籽儿,草就长了,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真是块宝地。宝地盛产五谷,也茂生百花,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奇草异卉,四时不断,锦簇花团。

    唐代诗圣杜甫,一生命途多舛,颠沛流离,也只在这“锦城丝管乐纷纷,九天开出一成都”之地,获得过生活上相对的安宁,心境的舒展,咏唱出了与之一贯风格迥异的清词丽句。其中随处可见花木草卉的姿影。千古名篇《春夜喜雨》中,一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便极尽其盛况,而“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更是如繁管急弦一般奏出了其热烈明丽。四川人真是生活在花的海洋里!

    有如此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有如此美好的风习源远流长,今日四川人自然仍是对荟萃大自然精华神奇的花草一往情深。在四川,凡有人家之处,几乎都可见花草踪影。宿舍楼上,家家阳台都摆满了花盆,俨若一个个空中小花园。即便身居陋巷破宅,也要用破脸盆旧瓦罐栽些闲花野草,增加些许色彩。

    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四川人爱花也不止于自养自赏,他们还要借赏花之名,行游乐之道,获热闹之趣。于是,春日里,人们或去南郊公园赏杜鹃,或往龙泉山漫步桃花林:夏日里奔郊外水塘看荷花;秋日里新都桂湖满园金桂飘香,人民公园菊花灿烂,都是游人的好去处;寒冬腊月呢,万木萧疏,梅花独俏,更是值得看的,其集萃之处便是流芳千古的杜甫草堂。

    因为四川人爱玩好耍,所以他们为自己设计的娱乐游玩的节目也特别多。即以正月为例,就有鸡日(初一)游庙,牛日(初五)送穷,人日(初七)游草堂,十六游城墙等说法。正所谓“说游百病免生疮,带崽拖娃更着忙,过了大年刚十六,大家邀约上城墙”。最热闹的则是正月十五。这一天,是中国传统的元宵节。“正月十五闹元宵”,举国同庆,四川人自然不会放过,便在青羊宫大办其“灯会”。四川的灯会,自唐代起便很有名,至清代更是盛况空前。清人李调元诗云:“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圆”,活灵活现地勾勒出四川灯会这样一幅民俗风情画。

    有如此之多的节目,于是一个“正月”,便几乎成了“玩月”,但四川人还嫌不过瘾。春节过了,连着吃喝玩乐,按说也足够了,乡下人该备耕了,城里人该上班了,生活又复归正常运行。但四川人不行,心愈耍愈野,收不住缰。大热闹下来,突然归于沉寂,特别难受,耐不住。想一想,春天夹了,百花盛开,好,就以这个名目,办花会!

    2月15这一天是百花生日(俗称“花朝节”)为由,大办其“花会”。“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绣,当劳点缀贺花神”(清人蔡云诗)。有此“正当理由”,再加上这一天“碰巧”又是道教始祖老子的生日,四川人便比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直奔那两神并祭的青羊宫而来。

    这似乎有点像广州人。和四川人一样,广州人也讲吃、嗜茶、好玩、爱花,因此广州也有早茶和花市。广州的花市和四川的花会,无疑都体现了两地市民对生活、对春天、对美好事物的热爱,但又多有不同:广州的花市在春节前,四川所花会则在二月份;广州人赴花市的目的主要是看和买,四川人赶花会的目的则主要是吃和玩。所以广州的花市是花儿们唱主角,四川的花会却是“百花搭台,吃玩唱戏”。四川人在这花会上,边逛边看边吃边玩边摆龙门阵。吃够了,玩够了,说够了,再每人买一个风车车带回去,实在是惬意极了。

    除此而外,花会还有一妙处,它同时是各种手工艺品小玩具的展销会:各路能工巧匠都到这里来炫示自己的手艺,值得看值得买的东西有很多,盆栽根雕,花种草籽,竹编泥塑,糖画面人……那薄得透明的青竹片编成的小青蛙都要跳起来呱瓜叫了,那彩色面泥捏做的关云长都要舞动青龙偃月刀催动赤兔马扛奔了……在这早春的阳光下,在这芬芳满园的天地里,样样都逗人爱引入喜。而有一样玩艺儿,更是几乎人人都要买一个带回去,作为逛花会的标志的,那就是风车车。细竹做的框架,彩色纸条做的车辐,轻巧灵巧,人拿着它一走动,它便呼呼地转,红红蓝蓝,黄黄白白,旋转出一片艳丽。看见满街风车车转了,四川人便确信春天真的来了。

    四川人的很多盛会,总觉得这赶花会是最祥和最富有民间情趣和诗意的一种,难怪唐宋至今,它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四川人喜欢都市的热闹,也留恋乡野的清新,花会恰恰将这相悖的两方面融成了一片。自然能恒久地讨人喜欢。随着时光推移,时代变迁,许多玩艺儿都将淘汰更新,但花会,恐将会伴四川人到永远。

    9.边走边看

    四川人是非常爱玩的。在四川,熟人见面,除问“吃了没有”外,多半也会问“到哪儿去耍”。四川人的爱玩好要,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史书上屡有四川人“勤稼穑,尚奢侈,崇文学,好娱乐”,或“好音乐,少愁苦,尚奢靡,喜虚称”的记载。陆游诗云:“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至浣花溪。”所写即四川人游春之事。可见四川人春来踏青的传统,也是古已有之。

    四川人喜欢户外活动。他们甚至是会把自家屋里的饭桌都开到露天坝里来的。至于郊游,便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据史载,每年春夏之际,光是游江,就要游两次。第一次是二月二,俗称“踏青节”。届时,由四川最高行政长官领头,率官吏幕僚眷属,分乘彩船数十艘,以乐队船为前导,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城中士女云集围观,号称“小游江”。第二次时为四月十九,系“浣花夫人”生日。是日四川官民,倾城而出,自浣花溪乘彩船,顺流而下至望江楼,上下穿梭,往来如织。锦江之上,“架舟如屋,锦似彩绘,连墙街尾,荡漾波间”,萧鼓弦歌,不绝于耳,号称“大游江”。不难想见,那可真是“人民大众开心的日子”。

    日常世久的规范生活容易困顿人心,于是就想走出钢筋水泥的森林,去大声地唱歌,去使劲地出汗,去狂饮暴食。经验证明,只要一次偶尔的出游便会带给人新的灵感和顿悟。旅游不能把它当作简单的游山玩水,它其实也是一场心灵之旅,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旅游能给人带来情感上的满足。

    但四川人的“玩”或“耍”,又有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必须同时伴以“吃”和“说”。不管是郊游远足,还是游园逛街,都必须有好吃的,也必须一路说将过去。到了地方或走在半路,还要泡泡茶馆。如果走了一路,居然无话,那就只能算是“赶路”,不能叫做“耍”;如果居然又没吃没喝,那就无异于“苦差”,更不能算是“玩”。所以,无论什么豪华新鲜的场合,如果没有茶喝,没有好东西吃,不能尽兴聊天,四川人就不屑一顾。反之,只要能大摆其龙门阵,那么,不拘到什么地方,也都可以算是“耍”。事实上,说起“到哪儿去耍”,在四川人那里,也就多半是到哪儿去喝茶聊天的意思。总之,四川人的耍决不是一个单一的行为,它还需要佐之以美食和闲话。或许也只有四川人才能把人生精英得如此丰富。

    在四川人看来,人生就像是踏青,不能“一路上的好风景没仔细琢磨”,而应该“慢慢走,欣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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