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学期，张慧雪被孤立。

    这是迟早的事儿。她的相貌早在小学时期就把她和所有人孤立起来了。没人能准确的描绘出她的相貌，因为每个人都能在她的脸上找到自己所想要看到的相貌。要是把全市的校花和张慧雪扔到一个操场，校花们会立刻自惭形秽，拔刀自尽，横尸遍野中只有张慧雪孤立操场。这样出挑的相貌，却挂着副历经无数次生死的冷漠，她就像朵奇迹般绽放在停尸房内的白花。这是张注定要蔑视年龄的脸，让小学生、中学生，甚至大学生都在她这儿载过跟头。

    一年级她插班到古宇峰班级后，全年级男生血脉贲张，在张慧雪面前一个劲儿地表现。高大点儿的，在她面前放倒瘦小的同学，以示力量；机灵点儿的，在她面前挖苦别的同学，彰显聪慧；学习好的，眯着眼睛找她卷子上的错误，找到了马上凑到跟前提醒她。节节课间都有外班男生透过玻璃墙观赏她，日日放学都有外校生坐十几站公车来校门口扎堆只为一睹她的芳容。可为何搞到最后一哄而散呢？古宇峰只记得当时有个外班的追她，那外班小子死缠烂打，拉着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同学，校内校外绕着张慧雪阴魂不散。有天张慧雪急了，厉声威胁他要找校外的混混打死他。说完这话第二天，外班那小子捆着一脑袋纱布，带着爷爷奶奶来校告状。张慧雪虽咬死不承认，但也没辙，张慧雪被赔过医药费后又在升旗时通报批评并记了大过。沈博算在“全市中小学生黑道”混过的人，这事儿一出，他迅速打消了对张慧雪的爱慕。古宇峰和吴鑫都确定沈博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每次问起沈博都避而不谈。

    其实早早女生圈里就有过关于张慧雪在外面傍大哥的传闻。版本很多，有的说是傍大哥，有的说是同时傍了好几个大哥。张慧雪小学那点事儿也露了出来，每一段都有鼻子有眼儿，吴鑫和张慧雪一个小学，古宇峰早就听他提过。据吴鑫说那是小学五年级的事儿，吴鑫班里有个女生住张慧雪隔壁，那天下午，张慧雪家门大敞，同级女生听见里面有男生在说话，忍不住走近瞧了眼，发现张慧雪和吴鑫小校的流氓大哥小旭躺在床上，女生吓得赶忙逃走，嘴又不严，几天传得学校众人皆知。之后张慧雪的家长频频出现在校长室，再几天后吴鑫班内夜里莫名着火，再之后吴鑫就没在小学校园里见到过张慧雪了。有人说张慧雪因和那位大哥发生不正当关系而被勒令退学，也有传言说张慧雪怀孕了，躲在某个农村生孩子。这些传闻到了中学也有人传过，可这些不足以穿透男生们为张慧雪而穿戴的爱情铠甲，直到外班那位被打成木乃伊的同学带病来上课。那“木乃伊”的纱布从痴情男生们的口腔钻入，挨个儿捆住他们的心，他们一见张慧雪就倒不过来气儿，对张慧雪的失望转化为愤怒，他们重新转移目标，但一听有人说起旧爱张慧雪，他们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像是早市后的场景，到点儿就散，一地的烂菜和破塑料袋。

    被孤立的张慧雪让古宇峰觉得这是彰显个性的好机会，他主动接近她，很快，古宇峰便成了她在学校内唯一张口对话的活物。

    如今，张慧雪已经成为他脑中情欲的吉祥物，他要不惜一切拥抱她，贴近她。她也许外面有大哥，最好她外面有一堆大哥，这正好，她开放，她想得开，兴许不单单只是牵牵手，搂搂胳膊。吴鑫说的她和“小学大哥”的那点事儿更让他兴奋，说不定，说不定他也可以对她做同样刺激的事儿。

    吴鑫不断地劝阻古宇峰，告诉他这种不纯洁的女人瞧着就恶心，坚决不能碰。可古宇峰心里明白，吴鑫早就说过喜欢张慧雪，这么劝肯定是怕自己抢了他的梦中情人。只要他吴鑫说他要追，古宇峰必然不会横刀夺爱，可他偏偏一个字儿也不说，那就不能怪自己无情了。

    古宇峰展开行动，拎了一大袋子CiCi给她，可她全然没有往那边想的意思，一上午课全给喝了，中午还跟他说这味儿没喝过，问他在哪买的。

    古宇峰除了扔CiCi和去女孩家楼下喊之外也没别的经验，喊是绝对不行的，万一她住在大哥家里怎么办，大哥家都是有小弟巡逻的，这可就不是一条狼狗的问题了。

    古宇峰以为对这种见过世面的女生需要来点儿成人式的，找个饭店，优雅点儿，烧烤太匪气，大哥肯定天天带她吃那些。麦当劳正合适，贵就贵点儿吧，准备好钱，圣代巨无霸让她撒开了吃，要做个有舍有得的男人。

    做好决定之后，古宇峰马上行动，他妈妈出国前给过他张工资卡，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提里面的钱。可现在，就是万不得已。钱是有了，但一连好几天都没约成功。每次她都说有事儿，古宇峰心想大哥也真够腻歪的，至于嘛。再一想，也许有七个大哥，张慧雪很可能一天陪一个。想到那些戴金链子、踩尖头皮鞋、光膀子穿貂的大哥都没法独自占有她一星期，再瞧瞧自己，立马怂了不少。

    入了九月，早晚开始转凉，算上暑假，这夏季校服还没穿满三个月就得换成秋季的了。由于操场还没盖完，学校只能拿教学楼屋顶凑合，美其名曰“空中操场”，第二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全校上楼去做课间操。

    今天班主任没跟着，同学们散漫的嬉笑回班。第三节课上课铃打响，这节是班主任余老师的课，她站在讲台阴着脸，回到教室的同学们均感觉到一股不详的预兆。每到这时候，古宇峰不用想，直接就往吴鑫那边看，吴鑫逐渐将自己最小化，一半的头已经伸进了书桌膛，没跑，肯定是早上他又交了个空作业本。

    班主任阴阳怪气地开腔，五分钟后，吴鑫把头从书桌里抽出来，谁都意识到了，老师讲的是恋爱问题。大家猜到是这个类型，但又不明白她具体想说什么，班主任四十大几，丰富的教学经验仍没教会自己如何公开坦率的来谈论这个问题，半天不清不楚，自己也着急，恼羞成怒，索性从讲台掏出本《星座物语》大步冲向张慧雪。

    吴鑫把笔往地上一扔，这是个暗语，古宇峰转头看吴鑫。吴鑫指了指自己向来脏乱的书桌膛，没想到此刻竟十分整洁。古宇峰瞬间顿悟——趁着课间操时间，班主任翻了所有人的书桌膛。

    《星座物语》是标准的女生读物，每期都会扯上一堆星座运程，让余老师如此气愤的是，那里面居然有恋爱运程、星座配对指数，这种东西拿在手里都让班主任觉得作呕，像是当众端着个男性的生殖器，她把它狠狠摔在张慧雪桌上。

    有了证据就好往下说了，班主任灵感爆发，一个词儿接一词儿的叠，翻来覆去就诠释一个意思：“小小个岁数就想这些，你恶不恶心？你要不要脸？你不嫌恶心，但请你别恶心到我。”

    张慧雪双眼紧盯窗外，充耳不闻，但古宇峰注意到她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老师挡在她身前，抓着她衣服试图把她抓起，她双手扒紧桌角死也不起立。女生们侧目，男生有几个笑出了声儿，这些古宇峰全都注意到，尤其是吴鑫的脸，写满了罪有应得。古宇峰终于坚信吴鑫之前说喜欢张慧雪完全是出于搪塞，他厌恶她，早早的就厌恶她，在所有人都喜欢张慧雪时他就已经无比厌恶她。

    班主任骂了半节课，临到课间张慧雪的妈妈被老师叫来学校。古宇峰还没见过这么苗条漂亮的妈妈，但脸上却沉着一股苦难，神态像极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打头的那个老人。走廊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透过玻璃看到张慧雪妈妈和余老师吵得很凶，随后，张慧雪妈妈进屋拉着张慧雪就要走，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老师啊，真差劲，咱们走，大不了不在这儿念了。”余老师也随后追进班说道：“赶紧带走，你这孩子我也教不了。”

    张慧雪依旧瞧着窗外，她妈苦口婆心，她却无动于衷。余老师也跃跃欲试，上去直接拉张慧雪，她妈妈扯着余老师胳膊叫她别动她孩子，两人又吵了一架。没过一会儿，主任校长都进来了。张慧雪妈妈在班里又闹了好一阵儿才跟着他们出去。张慧雪挺直的腰终于软下，双手张开，趴在了桌面上，这一趴就是一整天。

    古宇峰一直没敢和张慧雪搭茬，其实早上他刚和张慧雪说好晚上要请她吃饭，但瞧她的样子，怕是吃不成了。午休过半，古宇峰瞧张慧雪可怜，便在学校对面儿的小卖部买了两个汉堡放到她桌角，话都没说，转身走到空荡的顶楼。古宇峰深深叹了口气，他父母在他刚上初中后就去国外开中餐馆，刚出去那阵子，他每日蒙背哭泣。时至今日，古宇峰熟悉了学校的生活，也有了要好的朋友，可在家中叔叔总管着他，毕竟不是爸妈，难免会觉得委屈。叔叔骂他时爷爷平常都会向着自己，可毕竟不是爸妈，永远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看到张慧雪今日的经历，虽与自己的境遇并不相同，可却意外的触目惊心，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古宇峰仰头看天，天空虽大，可父母离自己这么远，怕看到的都不是一样的天。

    (二）

    吴鑫这阵子都和韩青一道回家，放了学，孤零零的古宇峰无所事事，想着自己去网吧打会儿CS。学校出门一转角，张慧雪跟没事儿人一样正站在那儿等他。

    张慧雪道：“你想请我吃什么？”

    古宇峰愣了愣：“麦当劳呗，你可劲吃，我请你。”

    “可我还想吃点冰淇淋。”

    “夜市儿的冷饮都撤了，咱去麦当劳吧，那儿也有冰淇淋。”

    “我想起来去哪吃了，跟我走吧。”

    等反应过来古宇峰已经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了，真是的，男人应该坐前面，这搞得他像张慧雪的孩子一样。红色捷达出租车停靠在路旁，古宇峰忙着掏兜时，张慧雪早找出钱给了司机师傅。

    古宇峰下车一抬头瞧见招牌——“音乐厨房”。此处附近临近市里最高规格的宾馆，宾馆中住着不少外国工程师。这边儿的饭店从来都是被他和吴鑫自动屏蔽的，他们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个吃饭的地儿。招牌上凸出把大吉他，连琴弦都有，能弹吗？古宇峰抱着疑问随着张慧雪进去，黑咕隆咚，桌桌都摆个烛台，光亮全靠这个。满屋飘着爵士乐，萨克斯风声蜿蜒盘旋，四处碰壁。古宇峰讨厌这音色，九十年代初的流行歌曲里常有这乐器，他觉得有点土，可今天配这个环境却正好，他下意识把腰板挺直，感觉自己的校服瞬间成了西服。

    入了座，烛光下张慧雪脸蛋明暗层次分明，透着神秘女郎的气质。“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这首幼时的歌曲忽然魔音萦绕，交杂着萨克斯风声半天挥散不去。

    “叮咚”张慧雪按下铃声，服务员夹着菜单走来。

    “我操还有铃！”幸好古宇峰在说出口前憋了回去。

    张慧雪把菜单推给他，古宇峰完全无从下手，上面尽是些没签子的烤串，不对，古宇峰一下明白这不就是牛排嘛，好高档呀，但这些菜虽然有图片但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区别。古宇峰反推给张慧雪，张慧雪随意点了几份。服务员下单后古宇峰用手指把菜单勾了过来，太贵了，算下差不多将近两百了，还好兜里揣了三百，为了耶利亚，值了。

    从上餐开始，古宇峰找话题一直不得法，张慧雪最多只是闭口咀嚼时微微点下头。胡扯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效果，看来张慧雪还是在意白天的事儿。古宇峰词穷了，两人同样沉默，他只能沉浸在与牛排的撕扯中。

    先吃完的张慧雪一手端杯，手指敲了敲古宇峰的盘子边缘，满嘴油的古宇峰赶忙抹了把嘴角端起杯，刚要碰，张慧雪紧盯着古宇峰脸上发愣，杯子举在空中一动不动。那对眼睛一定是有吸附能力，不，古宇峰发现她脸上的一切哪怕是没带耳钉的耳洞都具有无尽的吸引力，拼命把古宇峰往她身前拽，可抓到眼前又运出一股巨大的阻力把人弹开，吸附，弹开，来来回回，总是没法完全紧贴。

    张慧雪一动眼球，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

    “对不起，走神了，来，谢谢你陪我吃饭，干杯。”

    古宇峰凝固一张痴呆脸，像提线木偶，得到主人的指令后胳膊毫无生命力的抬下，两人杯撞，“叮”一声。

    张慧雪礼貌性的挤出了一份短暂的微笑，古宇峰再也受不住了，这氛围，这笑容，他要撕开她身边一切的阻力贴近她，告诉她她有多迷人。古宇峰大脑猛的闪过张慧雪背后那队素未蒙面的“大哥”，古宇峰竟生出了人生第一次的嫉妒，但没关系，只要她允许他靠近，他甘愿与穿貂戴链的大哥为伍共存。一瞬间的思绪跌宕起伏，来回翻腾，要表明心意，视死如归，古宇峰披甲提矛，如情场勇士附体。

    黑色长椅子呈半弧形，两人分坐两端，古宇峰翘着二郎腿不抬屁股直接滑到她身边，精确无误，右手肘支在桌面上，再用手指卷了两下刘海。要突然一击，对手再强大也要相信自己，一击即中。古宇峰一扭头，用涂满浪漫的眼神刺向张慧雪。

    “干嘛？”张慧雪笑了下。

    “我挺喜欢你。”这么轻松，居然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调子没压住显然有点起高了，略显滑稽，但他无怨无悔。

    “我也觉得你也不错，我也挺喜欢你。”语气冰冷，像是每周一升旗时的演讲。古宇峰觉得她这个喜欢肯定和自己的喜欢不是一回事。他想换一个无法被模糊的字眼——爱。刚要说，张慧雪却先开了口：“那我有话能对你说吗？”张慧雪用手握紧古宇峰的胳膊，古宇峰非常后悔为什么今天自己没穿夏季校服。可即使隔着衣料，那一抓也让古宇峰觉得死都值了。

    “也不许告诉别人我说了什么，行吗？”

    担心是多余的，古宇峰什么都听不到，全心全意在绷紧大臂肌肉，好让他们的肌肤接触贴的更紧一些。忽然，张慧雪猛抽回手，古宇峰胳膊从来没这么凉过。刚回过神儿，张慧雪握紧的那只手朝着两人座位的缝隙猛锤。

    “咚，咚，咚。”古宇刚要阻止张慧雪，可她又重新把手抓紧他的胳膊。张慧雪指关节泛红，瞪圆双眼说道：“凭什么，她凭什么骂我，我到底怎么了？我不就看了本杂志吗？我看星座怎么了？只是有点恋爱运程，我又没专为那个买，就算是，那怎么了？犯法了？赵芳芳毛超谈恋爱，班主任趁下课偷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凭什么我就得当全班面儿挨骂！”

    狂轰乱炸，这是古宇峰第一次听见张慧雪神经质的絮叨，他需要随便找些话来应付：“他俩被叫到办公室了？”

    “毛超跟我一桌，课间回来他就跟疯子一样找信纸，下课时候每次都背着人写东西，肯定有问题。他和赵芳芳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那么长时间，能有什么事儿？再有事儿也不能让两个班长一节课不上吧，肯定是这样，毛超给赵芳芳写情书让老师看到了。”

    “估计是老师给他们留面子，毕竟是班长，当全班同学面儿说这事儿不好。”

    “凭什么不给我留面子，谈恋爱事儿大还是看星座杂志事儿大？”

    张慧雪越说越激动，古宇峰想去抚平她的愤怒，却也没办法，只能念叨：“太不应该，不应该……”

    “我知道余老师怎么想的，觉得我在外面挺乱的，跟流氓处朋友，说不定想着我逮着谁就跟谁处，和妓女一样。”

    “那老太太懂什么。”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张慧雪飘乎的目光忽然像尖刀般刺向古宇峰。

    古宇峰惊得一身冷汗，赶忙说到：“真没有，从来没想过。”

    “吴鑫跟你提过我的事儿吧。”

    “没太提，你不用往心里去。”

    “他怎么说的？”

    “就说你当时和你们小学的大哥谈恋爱……”

    “还有呢？”

    “没了。”

    “一定还有。”

    “真没什么，就算是真的我也觉得你挺酷的……”

    张慧雪手往桌上用力一挥，正赶上音乐的间歇，刀叉叮当落地。

    “我跟你说你信吗？你信吗？”

    古宇峰没法儿集中精力去考虑信与不信的为题，因为张慧雪指甲尖搁着衣料全都陷到他胳膊上的肉里。

    “小旭，就是我们小学那个所谓的大哥，是他一直喜欢我，他到处传我和他谈恋爱，我有什么办法，我跟别人说别人不信。他成天背着根和我姥爷一样的破门球杆，我可能喜欢他吗？我跟她班一个女生玩得好，我哪知道她喜欢小旭，我怀疑她就是表白了，被人给拒绝了，就嫉妒我，所以才传她亲眼看到我俩在床上。根本没那回事儿，那天是她在我家，然后小旭非要进我家门，我死活没开门，他就踹门，我把家里柜子桌子都拿来堵门……那天，肯定就是，她就嫉妒了，到处乱传要毁我……开始我死不承认，为什么我没干过的事儿非得承认！可学校那帮老师没人信我，连我妈都不信我，还一个劲儿跟老师道歉说我爸死得早，孩子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到没，连你亲妈都不信任你，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张慧雪的五个指甲在古宇峰的胳膊上再次汇合，古宇峰疼的抽回胳膊赶忙补一句：“你找那女生对证呀。”

    “找了，她就在校长室哭，一句话都没说，完了，这下更认准我了！这个贱人，都是她毁了我，这个贱人……”

    张慧雪五根指头又向古宇峰胳膊处伸了过来，古宇峰一挪位置躲过一劫，张慧雪扑了个空，她把手一攥又狠狠朝座位凿了一拳。

    “那……前咱校外班男生被打那次……”

    “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的，可能是外校的人干的吧，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是他们自己堆在校门口等我的，天天跟着我，对，那天还让吴鑫看到了，他对我冷笑，我怎么他了？小学我们都不认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不会吧，他之前还说喜欢你……”

    张慧雪愣了一下，随后不屑地笑了声：“拿我当幌子，他知道我们小学都是怎么传我的，咱们班他最瞧不起我，比老师还瞧不起我。”

    “那你跟同学解释啊？”

    “没人信，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懒得解释。”

    “我信。”古宇峰脱口而出，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相信，而不是为了心中的那些杂念而相信。

    张慧雪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实没谈过恋爱是吗？”古宇峰知道提这个不合时宜，但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我有病啊，谈什么恋爱，我告诉你我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从来就没有，周围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幼稚，我都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的。可我女的也都不喜欢，我都烦，是人我都烦，连我妈我都烦，她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我也劝你少想这些，谈恋爱能怎么样？能结婚吗？结完婚能保证不离吗？就是不离婚，你能保证你媳妇不串通别人把你害死……，你还小，说了你也不会懂。”

    长久的沉默后，张慧雪拿起书包起身，古宇峰赶忙跑去结账，一瞧单子，立马慌了，四百多块。古宇峰点餐时明明算的是两百多，怎么还是冒了，中途不就加了几盒小冰淇林吗？虽然有点好吃但也不至于啊。张慧雪掏出钱包把钱直接递给服务员。出了门，古宇峰招手叫车准备送张慧雪回家，古宇峰自觉地坐到了后排，可刚一上车，张慧雪直接撇给司机二十块钱，转身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古宇峰推开家门，那对肉体痴迷的热乎气儿早就散得无影无踪，一切就如同从未发生过。趴在床上胡乱把作业做完，席梦思的垫子太软，卷子不小心被圆珠笔戳进好些个洞。他用脚趾按下VCD遥控器的开关，谢霆锋仍像每日那样在电视里开“活着viva”演唱会，几首歌过去，古宇峰睡眼惺忪，和谢霆锋同步说出对观众的感谢词。

    谢霆锋大汗淋漓，从架子上抽出麦克风说道“接下来一首歌，《只要为你再活一天》……歌迷发出惨烈的尖叫。被子裹着古宇峰的头，呼噜声在里面起伏鼓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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