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广场人山人海，庄严的主席台上坐满了党政军法各方面的首脑。罪犯们被押在两辆大卡车上。其中一辆卡车上只有一名五花大绑，脚镣手铐齐全的罪犯。充满正义的宣判词从高大魁梧的审判长高亢洪亮的男中音嘴里发出来，飘荡在广场上空：
“卜生，男，现年二十三岁。该犯长期流窜社会。十年来盗窃作案数十起。盗窃各类财物折合人民币一万二千五百二十五元。该犯作案手段狡猾，犯案累累，是十足的惯犯，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巨大损失，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该犯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没有上诉。依据……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卜生低垂着贼亮贼亮的脑袋，有时抬起头看看一脸漠然的人们，似乎在祈求他们的原谅。
父母离异后，他刚八岁便流浪社会，靠乞讨和盗窃为生。他实在记不起自己到底偷了多少次，只不过每次都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一只水桶，一条毛毯，而且马上低价出手也卖不了几个钱，仅仅能填饱肚子。要命的是十几年来从未被任何人抓住过，否则，他也许会改邪归正，去干点正当事情，不至于落到脑袋开花的下场。最后这笔是十年来偷盗生涯最大的一笔：一个大款给儿子取的二千元零花钱，而且，毫不费力：他刚从银行取出，他就从他家的抽屉里取走了。
破案毫无线索，仅仅是大款在取款时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高个年轻人。而警察对此并没在意。因为每天取款的人无数。钱又是在家里丢的，谁敢断定在储蓄所里取款的都是窃贼！而且，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一个高个青年？
然而，要命的是，那天，他从公安局门口经过时，那个大款正和两名警察聊天，一眼便认出了他。
于是，警察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将他叫回去，随便问了问，他却很有希望地荞麦皮里榨油，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十年来所有的犯罪事实，凑够了要命的一万多元……如果他拒不交代是没有任何事的，但他二十多年来从未面对过警察，象小学生回答问题。
接到死刑判决书后，他并没有上诉，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十年来，他为多少个家庭带来了不安和痛苦。而且，自己能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竟然还坐过飞机，甚至还有过一两个情人。而那些拚死拚活干活的人，谁有过这种快活？
所以，昨晚在吃最后的晚餐时，他象个饕餮之徒，大吃海喝，旁若无人，令那些如临大敌的看守们瞠目结舌，以为这些家伙天生就是亡命之徒，视生命为儿戏！
但他只是把死亡当作平衡良心的一种手段，因为在这十年来，他欠得这个世界太多了。
然而，接下来对一名罪犯的宣判，使他一度平衡的心一下坠入了万丈深渊——
一名建行行长贪污受贿九十九万多元，因认罪态度好而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猛地在车上跺着脚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那叫声就象是一个人被扼住咽喉濒临断气时的一声嘶哑的呼救！
然而，没容他发出第二声，一根细绳便勒住他的咽喉，使他的叫声在后咽里挣扎着，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河滩里，一声清脆的枪音过后，一个罪大恶极的年轻囚犯顿时便灰飞烟灭了。
看热闹的人一涌而上围观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有人用塑料袋装走了他的脑汁做丸药，还有人割走了他的生殖器，据说那玩艺很值钱的……
几天后，一场洪水将这里的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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