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言又止,实在不忍心伤害那颗善良的心,但她必须这样。
“那我就让别人写吧。”文联主席习仁美善解人意地说罢,转身离去。
连她这个文学爱好者都无法理解文联为何要办这样一份文学小报——《马蔺草》!
经费没有一分,全凭文联主席的身份求那些高尚的爷爷奶奶们垂青而维持生存。条件是通过小报为对方画标准像。用文字的浓墨重彩将他们脸上的皱纹和疣痣抹平,尽量显出大卫或潘安模样。
她是本城有名的才女,在文学上又多次受到习主席的帮助和提携,理当为习主席、为这份小报做点事,客观上也锻炼了自己。所以,几乎每期的报告文学都由她一人独揽。然而,本期写一个肉联厂厂长的报告文学她却借故推辞了。她连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这实在有损于自己的形象。
正如她的名字——柔雅丽一样,清高、典雅、孤傲、美丽构成了她全部的气质和人格。在一个人的天地里默默地构筑着自己理想的殿堂,开拓着属于自己的纯洁的绿地。如果她对文学还有什么企求的话,那就是那份青灯黄卷式的清净和孤独。然而,现实的文学又使她陷入一个高级庸俗的怪圈里。她不得不赶紧自拔——尽管这样做要伤害她的老师,但她必须这样。
为了享受这份孤独和宁静,她拒绝了无数向她求爱的人,其中不乏有英俊潇洒、满腹经纶的异性。何必去当别人的吹鼓手!
她觉得老师是可以理解自己的。
不久,《马蔺草》如期出版,她看着赫然刊在头版上的报告文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歹有人写了,写得还算不错,尽管要是让自己写,肯定要比这强,但也能交代了。
蓦地,一则登在右上角的小小说征文映入她的眼帘。她忽然又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她最近又有了一个绝妙的小说构思,完全可以一试锋镝。
她突然明白,孤独和清高绝非她真正的目的,她仍象更多的俗人一样还是渴望被人了解和欣赏的。只不过她喜欢给自己套上一个薄薄的柔纱,让人永远看到的是一个朦胧美的形象。
作品很快发表了——这是她意料中的;并很快被评为一等奖——这也不在意料之外。
她庆幸自己没写那篇掉胃口的报告文学而在自己的绿地里能有所得。她一想起那位厂长一脸横肉的形象就直翻酸水。
发奖那天,她特地穿上她喜欢的绿色连衣裙,从不涂脂抹粉的她,甚至还神使鬼差地化了点淡妆,并抹了口红。
天气很好,睛朗朗的。大厅里欢声笑语,把热空气也涮凉爽了。贵宾席上坐着县委副书记、副县长和那篇报告文学的主角肉联厂厂长。
她兴致勃勃地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等着那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在各位嘉宾讲完话后,发奖开始。文联主席习仁美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现在请本次征文发起并独家赞助的肉联厂厂长代伟成发奖。”
她站在领奖台上呆住了,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站在眼前手捧证书、奖金的确实是那位她曾经不屑一顾的屠夫头子。
她涨红了脸,不敢看那双看屠宰猪时的眼睛。她汕汕地接过那份荣誉和基础,甚至忘记了去握一下那只伸过来的大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回到家将证书和奖金摔在桌子上,仿佛嗅着了那渍浸在荣誉和基础上的血腥味和油腥味,泪水莫名其妙的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噗蔌蔌滚落下来,落在那张百元钞票上。她看着那两样东西,忽然奇怪地笑了笑,将它们一左一右轻轻贴在她泪水涟涟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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