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太平山口的一座高坡，居高临下，廖司令问道：“敌人呢？”于松涛指了指山下。
山下雾气绰绰，隐约可见一伙人趴在树丛和石头后面。姚启明对廖国生低语道：“看起来不像鬼子。如果是鬼子的部队，早就发起冲锋了。再说服装的颜色也不对。”
马跃华说：“姚政委分析得对，肯定不是鬼子。”
姚启明思量着：“不是鬼子那会是谁？”
廖国生感慨道：“雾太大，看不清楚，要是有副望远镜就好了！”
姚启明想了想：“老廖，我先喊话问清楚再说。情况不明，咱们武器装备不足，真要打，恐怕我们是要吃亏的。”
廖国生说：“行，听你的！先吓唬他们一下，不行再打。”
姚启明移动了一下位置，高声朝对方喊：“山下的人听着，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对面传来回声：“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廖国生大声道：“我们是抗日救国第五军！下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投降吧！”说罢，顺手朝山下开了一枪。
对面声音又传过来：“别……千万别开枪！救国军的弟兄们，我们是长山县警察大队的，是来投靠你们，跟你们一起打鬼子的！”
廖国生和姚启明颇感意外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廖国生又大声道：“你们说是警察大队来投降的，你们的大队长叫什么？”
对面的声音传来了：“我就是大队长，我叫张文龙，我认识马校长！”
廖国生说：“那好！既然是来投靠我们的，把武器都搁在一边，一个个走出来。”
雾气中，张文龙的队员一个个走出来，把武器放在地上。张文龙走在最前面。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洪元，还有一个身影非常熟悉，是任剑飞。任剑飞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姚启明、廖国生、马跃华起身迎接着他们。马跃华一一向他们介绍。
张文龙惊讶地说：“原来你们都是八路军！”
姚启明握着张文龙的手说：“欢迎欢迎！只要打鬼子，我们就是统一战线。”
马跃华问道：“你不是带着队伍跟国民党走了吗？”
张文龙尴尬得低下了头，说：“惭愧啊！本打算跟着卢县长走的，可是到了淄川就被鬼子冲散了，只好各顾各。再说，我这队伍都是本地人，逼着他们走，他们说什么也不干。说与其死在他乡，还不如回家跟着第五军干，死了也值。我还把高科长一块儿拉过来了。”
高洪元上前一步，微微低头说：“马校长，惭愧！”
姚启明大度地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打鬼子，不分早晚，我们就是统一战线。老蒋和咱们的毛主席都能握手言和，何况我们呢！”又关切地问，“这寒冬腊月的，在外面转肯定又冷又饿吧？”
张文龙说：“不瞒诸位说，我的弟兄们已经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了。”
姚启明高喊着刘宝粮，吩咐他：“叫炊事班做两锅面条，再上一簸箩馒头，让县大队的兄弟们吃个饱！”
刘宝粮站着不动，不满地嘟囔道：“咱们粮食来得多不容易啊！怎么给这些警察吃？当初他们可是专门镇压咱们学生的。”
廖国生板起脸道：“执行命令！”
马跃华和颜悦色地对他道：“姚政委刚才怎么说的？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早晚，只要是打鬼子，我们就是一家人。”
刘宝粮噘着嘴走了。
小学校园里，战士们抬来热气腾腾的大锅，端来馒头，警察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任剑飞躲闪在人群里。刘宝粮认出了他，故作惊讶道：“这不是任教官吗？怎么你也跟他们混在一起？”
任剑飞慌忙摆手，小声道：“小声点，别让马校长认出我来。”
刘宝粮故意大声地说：“认出你来怕啥？大伙儿又不是不认识你。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能总躲着？”
任剑飞红着脸：“我是没脸见他们啊！日本鬼子来的时候，跑慢了一步，没赶上撤退的大部队。”
刘宝粮大度地说：“没投降鬼子当汉奸就不错了。任教官，我现在是后勤部长，以后你缺吃、缺穿的就来找我。咱们人民的军队官兵平等。”
任剑飞连连点头，全无往日的威风。
山东抗日救国第五军成立的消息，像春风一样，一夜之间传遍鲁中大地。不久，张店、淄川洪沟等地的铁路工人、矿煤工人、农民也先后在我地下共产党员的带领下投奔起义军，抗日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这天，一支铁路工人打扮的队伍走来，战士们热烈地欢迎着他们。工友报告说：“报告姚政委、廖司令员，我叫靳门铁，火车司机。”
第二天，又有一支工人打扮的队伍走来，姚启明热情地同他们握手。这位工友说：“我叫赵成器，挖煤工人！我们临来的时候端了伪警察所，缴获了八十条毛瑟枪！”
傍晚，在学校的操场上，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战士们年轻的脸。战士们整齐地列队。廖国生正在点名，念到名字的站到一排，没有念到名字的战士站成一排。
不远处有座碾棚，高洪元和张文龙蹲在碾盘上，望着这边不说话。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他们的脸，看不出是喜还是忧。高洪元终于打破沉默：“看来他们是要去执行任务，不知这是要去哪儿？”
张文龙故作不以为意地说：“这与我们有何相干？”
高洪元说：“我们也算是抗日救国军的人了。你我投奔他们，总得有个起码的信任。他们去哪儿？去干什么？总得给我们说一声吧。如果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那我们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文龙依然不动声色：“高科长未免说得有点儿严重了。我们刚到，人家对我们不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我们过去还是他们的对手。日久见人心，只要日后我们干得漂亮，他们会改变看法的。”
高洪元微微笑道：“还是张大队长站得高、看得远！”
张文龙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把手中的一碗水泼到地上，站起来走了。
操场上依然篝火熊熊，二十五人列成两排，火光照亮了每个战士的脸。
姚启明高喊着：“现在我宣布纪律：你们二十五个人是第五军第一次被派出去打击敌人，你们要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统一行动。具体作战目标就是去长山城攻打维持会，端这伙汉奸的老窝！你们都是第一次作战，一定要听从廖司令员的指挥，听老同志的话，按照我们事先的安排，不要恋战，不要贪功，指到哪儿打到哪儿。一旦得手，迅速撤出战斗。听明白了吗？”
战士们齐声回答：“听明白啦！”
马跃华说：“同学们……不，应该是同志们！刚才姚政委说了，你们这是第一次去打鬼子、打汉奸。他们都是些地痞流氓、无赖之徒。平时他们帮着鬼子抢粮抓夫、向老百姓勒索钱财。老百姓恨得咬牙切齿，但都敢怒不敢言。这次你们就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要提醒大家的是，这些汉奸也不是包软蛋，大家要格外小心。”
张永诚带头回答：“马参谋长，放心吧！”
夜幕降临，战士们悄悄出发，直指目的地长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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