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住了四个月的医院,这四个月中,我渐渐明白世相中的人心。亲戚朋友熟人陌生人,真心假意什么样的滋味都有,也理解了我爸我妈当初没把我哥的死讯通知正念高三的我,只望我能避一避这直面而来的沉痛,同时给这个家留点元气。尽管他们想尽办法希望我能过得平安,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花钱来市里买了中专读。我那时过得含混不清,我哥死后,心里老有憋屈,又不知往哪儿去,只能努力做个孝顺儿子,不让我爸我妈操心,可人生如同有命,你再怎么避祸,无端的祸也会飞临。那些日子,我爸和二姐一面盯着医院要尽最大可能医治我的伤残,一面不停地往学校和公安局跑。学校在我入院时送来五千块钱,后来就没人过问,我爸妈能拿出来的已贴了进来,后续的医药费就靠二姐跑学校往这凑。二姐还在县报当通讯员,一位在县上当过干部的亲戚曾对我爸讲:“你这女儿有胆识,可惜生错了人家,若生在像样的人家,可是个有作为的人。”可惜二姐生在我家,有胆识只会叫她多承担,四处无着,日夜焦心,我和我哥的相继出事叫她尝够了人世的苦楚。
那时正值暑假,学校领导把责任相互推诿,又有意回避,后来在办公室根本找不到人。二姐气恼得不行,只得往学校领导家奔走,这样跑跑赶赶,在我入院一个月后,几位校领导才与我爸和二姐见面。二姐说希望学校能先垫付医疗费。一位副校长没接这话,却说按责任划分,我要负一半的责。二姐很是生气,让副校长把话说明白些。副校长怪我跑到校外寻躲避,人在校外出的事,当然自己要负责。二姐恼了,指责道:“被伤害的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行伤害的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祸端不在学校在哪里。早在头一天,学生发生群殴,广东籍的学生与本地竹春县的学生对打,竹春学生把广东学生打伤,如果你们学校处理及时、得当,会有他们丧心病狂地见竹春学生就追杀?我弟没参与打架,当然以为不会有人招惹他,后来是同室的人提醒那帮人正提着砍刀四处搜寻,他这才慌不择路跑出去的。你们不反省问题出在哪儿,反过来强调他要担责任,他的责任就是不该来你们学校就读。”那位副校长听了,很是生气,一时又找不到说辞。保卫科长紧跟着说:“出这事,学校领导也不愿意,更不希望,你看,都放暑假了,不是还为冯秋来的事想办法,这热的天,我还不是去公安局催促尽早破案……”“现在,我们没有感激的心情,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安排医疗费的,给我们个答复。”“答复我们给不了,公安机关已立案,到时他们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学校出的一分不少。”副校长的话言语干脆,明显地耍横,以强欺弱。幸好头天二姐去派出所问讯时,遇到了刚从竹春县调任过来的公安局长,这局长平时喜欢弄弄文字,对二姐就有了老下属的关切,问二姐来派出所什么事。二姐告诉他六月二十八号发生在市交通学校的案事,并告诉他无辜受伤害的是我。局长刚调任不久,这案子他也很关注,顺带关心了一下我的情况。二姐如实回了他,他当即强调派出所催促学校必须先垫付我住院的一切费用,还有让学校出人陪同公安人员一起去广东缉凶。前一阵子,对二姐频繁问讯不耐烦的派出所指导员立马变得和气,并答应两天后通知学校领导来派出所,到时也通知二姐过来,先把医药费落实到位。我爸和二姐当天在学校没谈妥的医药费,第二天在派出所谈妥了。那天二姐被客气地通知到派出所,指导员还告诉她交校的副校长早来了。去派出所的路上,我爸叮嘱二姐,不要和校领导发生争执,将来还指望学校能给我安置个工作,哪怕做个守门人也行。二姐和我一样,对我爸的这种做法很是反感,她提醒我爸不要把唯一的儿子送人作践。而我,再也不想回学校,不是带情绪,而是明白在交校所谓读书就是混日子,还不如定下心来,学个养命的本事。
出院我只想回家,别的地方哪儿也不愿去。而我爸坚决不同意,让我回校待着,要求学校给我安置工作,就是要我耍赖放泼。那一阵子,我见了我爸就有股无名火,根本不愿搭理他,幸好二姐一直支持着我。出院那天,二姐特地要二姐夫把他们单位的一辆旧吉普开来接我回家,还带上了惟惟,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一句也不提学校的事。但这事没完,在我出院不多久,学校和公安人员一起抓回五个凶手,还带回五万元现金,是另一凶手的取保费。
近年关,我爸和二姐收到学校的通知,说有三个被关押学生的家长来了,希望能庭下调解。这件事,我爸和二姐又有分歧,我爸说如果家长愿意赔钱,就不要求判刑,二姐不从,我也不同意。我爸有些恼,说二姐什么事都要横戳一下,只想出气,不想我将来的日子。二姐只道了一句,我家的人被人作践够了,人作践我我不作践自己,世上没有钱能换回秋来的完整。事实上,在几近谈判的过程中,学校老师和那几位家长告诉我爸,每家只能出一万块,多一分也没有。我爸原想能要到在街上买个铺面的钱,差不多六万元才好,自己再凑点,用以做个小生意维持我将来的生计,他还想和他们再商讨一番。一老师轻声提醒我爸,他们出多少就拿多少,别信法院那套,他们判个三年五载,只要塞钱,一样提前给放了。我爸有些拿不定主意,二姐对那帮盯着我爸的人说,多少钱我家都不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庭审宣告结果,刑事部分被抓的五个人分别判了五年内不等的刑期,民事部分治疗费三万多元和伤残补助一万多,全部出自从广东带回来的那五万元,学校垫付的近七千块钱,校方说不要,算是对我的补偿。我爸很沮丧,说我住院四个月,家里花费了一万三四千块,还有二姐也花了不少钱,应该向他们要。二姐回说:“爸,别争了,赢了官司输了人,太累。不管往后他们有什么交易,今天我们也出了口气。”我爸听了,眼圈红了,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四下无着的我天天看着一双不完整的手,一出门就有人好奇我的手到底伤到什么程度,然后问赔了多少钱。那些面相,直逼得人要疯掉,索性不出门。有一阵子,老觉得活着没意思,不仅我活着没意思,所有人都没意思,什么人五人六,不过几十年的工夫,都将肥田养地,再精神也就多养两棵草。我的情形叫我爸焦心,一面开导我,一面又忍不住说我不争气。通常我不理会,确实烦了,天地不管地回敬他几句,他受不了,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叹嚷,前生做了孽,今生遭罪。
二姐不放心我们,时不时回家看望,也就从那时起,二姐开始和我交心。以前我们姐是姐弟是弟,彼此的关心是具体生活,一杯茶水的冷热,一件衣服的厚薄。二姐和我聊人生说世事,甚至委婉地告诉我,我的生活好坏直接影响三个外嫁姐姐的生活质量,同时告诉我她在二姐夫家的种种遭遇。我明白二姐向我讲述这些是让我看清生活和人生,同时也是用人生责任唤起我的振作,我那毫无意义的人生终于有了向上努力的势态。我和二姐开始商讨我将怎样生活。在家的确太苦闷,我想不管怎么样,先离开熟人多的地方,随便干什么都成。二姐认为有些盲目,但见当时我的情形还有和我爸的纠结,便和我爸商定只要我愿意干,做什么都支持。于是,我们到县城开了家小杂货铺,三个姐姐一人凑点钱,加上家有的,勉强铺开了货,我和我爸守在那儿。我妈一人在家种责任田,农闲时,她也来县城住一阵子。二姐带着惟惟也会过来,这时候,一片临时的店铺算是有了宁静平和。这种日子勉强撑了一年,不说赚钱,还亏了一万多,二姐坚决要我们把店盘出去,另谋生路。其实我也知道,我和我爸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人,进货我们做不到货比三家,在辨识货品方面能力又差,卖货经不住人家几句好话,不亏本就给卖了。做买卖,在我还是遮身子,没把它当事做,我爸是个大处不计小处计的人,完全没有生意人的眼光,不亏才怪。幸好,在开店时,我常去隔壁的美容美发店玩,对美发很有兴趣。我把这个想法跟家里人说了,只说我的手不方便,恐怕是干不了这行业。我早暗里试过了,刚开始拿剪刀什么的不方便,练习多了,就掌握了技巧,我还当场替我爸理发。家里人一下子看到了光亮,尤其是我爸我妈。二姐为了我有出色的手艺,让我去省城专门的培训学校学习三个月。学习一结业,我就去省城一家大的美发美容院实习了半年,半年后我被一同伴邀约去北京。在北京那几年人过得是真自在,美发美容这行业,只有年轻人,一天到晚工作之外,只会说说笑笑,大家各自凭本事吃饭,相处起来简简单单,再好不过了。那几年,正好我姨表姐在北京一大学访学,经常被她带去听些人文类讲座,让我获益良多,人也慢慢地自我沉淀下来。
可世俗生活,我还得紧跟着走。我爸我妈在家天天指盼着我娶妻生子,延续烟火,我应该当成人生重任对待。于是,每年挣的钱,除了简单的开销,全部寄回家,我爸全给存起来,说留给我娶亲。我暗里好笑,不免揣想父亲取钱时的畅快,他大踏步地走,想着儿子终于是成人了,他的诸多人生愿望也将会一一实现。
我爸手上捏了两个钱,便开始实现他的第一愿望,就是将老屋翻盖成楼房。新千年以来,一座一座楼房在乡间高拔出来,三两年时间,我们村也就剩下几户人家仍住土砖房。我爸唠叨着做人不能跌志,既然村里楼房化,我家更应该翻盖得体面些,何况我家还盼着添新人。我爸我妈的心思我们四姐弟理解,可我们谁也不想住楼房,舍不了那座老瓦房,也舍不了在那里度过的光阴。这座老瓦房是祖上留下来的,差不多二百年,尽管修葺过多回,可房子仍是村里最端然大气的。整座房子的屋基是石条砌成,还有大门框及门前的石礅也是大石料做成,房屋外围的墙壁用青砖砌了约五十公分的高度,其他用土砖砌成,这样的墙体有着无穷的活力,有鼠洞有雀巢甚至还有蛇进出的洞,砖缝里不时地斜冒生出一株花草来,或在室内或在墙外,猛丁看到,喜人的眼;屋顶上一棱一棱的青布瓦,散着些些叶子或几朵不知如何蹿飞上来的树花花,还有瓦缝间偶现的一抹青苔,这一切无不与周遭的花草树木相互融合。而一座楼房的落成,如同一个傲慢无礼的人,生硬地拒绝搭理周遭的一切。当然,老屋确实有着不便处,比如因有天井,蚊蝇没法挡住,而且雨水季节会有飘雨斜进临近的墙面,久而久之,这面墙就得重新更换,还有屋顶一年至少要拣两次雨漏,这些雨漏处有的是被风掀了瓦,也有瓦碎的,还有猫儿鼠儿鸟儿在上面打斗弄乱的,总之,这些得费力去做,如今我爸年龄大了,爬高的事做不来,现在乡下也没了砌匠,都跑城里赚大钱去,我们只得同意重新翻盖成楼房。二老在家盖房子,竟然不要我们回来,只说有心帮忙,一人寄点钱回来,钱足余好安排。临近中秋节,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家看新屋,说都装修好了。回家的路上,一想到祖屋没了,就添怅然。记得祖父在时,还告诉过我,几代传下来的祖屋到我们手上不容易,修葺勤点,再住几代人没问题。可世界一变,一切都变了,这大概就是定数吧,祖屋再好,它在现时已不适用,命定要被拆。远远地,就瞧见我家新起的楼房,端端正正地稳站在村子西口,又沉重又忧戚,好像祖父的脸孔。我进屋时,我爸我妈正在楼梯间给花生灌包,他们除了比往常黑瘦,精神头还足。二老见了我,惊喜得花生也不装,我妈赶忙去给我打水洗脸给我泡茶,我爸领着我一层层楼看。一楼仍是老安置,正中是堂屋,靠东前是楼梯间,东后间往侧拖出半间是个大厨房,西边是父母的卧室,二楼三楼各有两间半房,正间很宽大,南北有窗子对开着,前望是鳞河绿畈,后面是山荫清凉。我爸说二楼将做我的婚房,三楼留作客房。
新楼盖起,二老就开始张罗我的亲事,求亲拜友给我说媒。我早料想到说媒不会有好结果。媒人说亲时,从不问我的想法,在他们那儿,只要对方同意,我必定会满口应承,岂料我居然就不乐意了。这给村人和亲戚们有了指责我和我们家人的又一把柄。在村里,我们几姐弟向来不大入群,除了我大姐,二姐和三姐很少和村里的女孩子扎堆,倒不是村里人说的傲气,而是说不到一块儿。她俩嫁人曾被看成攀高枝,以致后来的不幸让有的人着实幸灾乐祸了一把。而今在他们眼中成了残疾的我,能找个媳妇就万幸,居然还敢挑拣别人,这种事只有我家的人才做得出。种种这些议论,让原本恼我不同意的二老,对我动了哀怜。我无数次告诉他们不要有这样的神色,不要像外人那样认为我是个废物,我手是致残了,那又怎样,对我而言,它不过是影响美观,最体现它价值的是干繁重的体力活,可即便我没有致残,恐怕也不会选择干体力活,我的剪发技术在众多美发师中一向是佼佼者,业余我的摄影技术也不错,相机从来端得稳,我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倒能用它检测人心。
四年后,马丽就经过了这样的检测,检测并不意味我有意防范,而是通过这种检测,让我知道她是在哪种心境下与我相好。相好后马丽告诉我,我最初吸引她的是我的沉静,后来渐渐地发现我有定力定向,正是她想要找的男人,才开始追求我。那时,我和马丽在同一家美容美发店工作,我在美发部,她在美容美妆部,经常碰面。马丽长得洋气,又懂妆扮,走出去就是街头靓女,店里早有小伙子对她有意思。说实在的,那时马丽的漂亮在我看来更多的是时尚,少了女孩子内里该有的甜美。打我记事起,先后见过我家三个姐姐的如花青春,她们从不妆扮,粉白桃红的脸,就是窗前桃梨的花瓣,明眸皓齿,就是天井里倒映的星,风中月下,她们的自在清幽梦一样难辨难忘。如今她们虽已近中年,可她们的心性还是当年,不受杂糅,仍保持着向来的气息。对我而言,这才是女子最重要的,我心中理想的妻子也必当这样才行。那时看马丽权当养眼,从没想过要和这样的靓女恋爱结婚,对我而言,若有这样的恋情,那是苦楝树上错结了枣,不是一族一类,即便事出偶然撞到一块儿,也不是久长的事。马丽的有心接近,我只作是普通女孩子常有的泛滥同情,近似于老戏中的救风尘,不过一时之念。她的心性我丝毫不了解,对不了解的女子我是不会动心。有天中午,饭厅里只剩下我和她,她拿起我的小汤碗很自然地给我添汤,待我吃好喝好,忽地问我手是怎么回事。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她听了,眼潮潮的,又问起我在那之前的生活。我说念书,便起身回了美发厅。当时我没耐住,她同情的眼神和对我生活的好奇令我索然无趣。作为一个身带残疾的人被别人同情关照,并不是什么羞事或坏事,也表明了对方的善意,但我深深领教过同情的意味,这意味是我不愿接受的,甚至我宁愿接受漠视。我见识过的同情者,可分为两类,一类人对不幸或弱者施以同情时,并非真的有怜意,不过是为了表现他或她是有同情心的人,他们多是与被同情者有着某种社会关联。第二类人,他们最初的同情心是真诚的,但在冗琐生活的长河里,被同情人的遭遇往往会成为他们的比照对象,这类多是与被同情者生活相差无几的人。他们或幸福或痛苦,不是来自于内心的深切感受,而是与他人比较而得来的。我的情形可用来找寻幸福感作比衬,仅在心里比较也就算了,问题是不少人会把比照对象作为依凭来谈论,甚至希望你或你的亲人也明白,他们分明已得了先势和高出,他们常会对被同情者说有什么困难,一定找他帮忙,实则来不及听完你说句谦辞,就转身走人。但马丽不属这两类人,她的同情心表现为想替遭遇不幸的人去掉不幸而又不能的哀怜,这哀怜是在天地之间除了紧紧相依,别无他法。当她感知我有意冷淡她,便向我讲了她的身世。她出生在河北一座小城里,上有两姐姐,下有一弟弟。为了给弟弟的出生留道,她一出生就被悄悄送到乡下老家,由七十几岁的老祖母抚养,八岁时才回到父母身边。说起祖母,她泪水涟涟。祖母生养了七个儿女,长大后只有长子马丽的大伯在她身边,其他六个全在外地各处,孙辈她先后带了六个,养到知晓事后又被儿女们领走。马丽走时,祖母哭得撑不开眼,说养一辈子人痛一辈子的心,大一个走一个,心欠够了。马丽边说边哭,她的祖母一下子入了我的心,如同我的祖母,也像我妈。马丽就这样与我有了亲人一样的贴近,我们两心相向,彼此越走越近,很快我们相爱了。当年年底,她回家给她的家人说了自己的选择,同样有不少阻挠,她义无反顾地回返北京,后又随我一道回到湖北。春节期间,我爸要求去他家走一趟,马丽不让,说去了只有怠慢和难堪,但要我发誓,她爸她妈老了,要给他们养老。
我娶了亲,很快马丽怀孕了,我爸我妈总算可以宽宽心。一直盼着这一天的二姐正式向二姐夫提出了离婚。那时她仍在打零工,当年二姐正思谋着离开县报,县报却给停办了。在编人员被分派进了各部门,二姐是临时工,不在安置内,只能去企事业单位打打杂。二姐夫很沮丧,认为操弄文字才体面,给人家打杂算什么。二姐没心情理他,那时我正住着院,再往后,各单位又在精简人员,临时工的二姐自然在头一批就给减掉了。二姐夫随着职务变化,脾气也越发见长,二姐不再只是承受他家人的不待见,更要看他的冷色冷脸,苦于我家的情形,又不得不把这些全吞下。我成家了,我父母最大的担心放下了,二姐这才敢摆脱多年的屈从生活。
离婚由二姐提出来,这叫二姐夫一家大为光火,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年近四十生活无着的二姐会向他家干部身份的儿子提出离婚,干部的脸也丢大了。二姐夫却表现得很平静,他的平静被别人议论为他已暗里有人。二姐虽然对二姐夫有诸多看不来,但绝不相信他会对她用心机。可他们离婚不到一个月,二姐夫就与一个素有往来的女人公开了关系,二姐提出离婚恰是正中他的下怀。一时这事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聊资,在聪明算尽的人眼里二姐无疑是个大傻瓜。那一阵子二姐窝在出租屋,家里人去了她也很少有话,任他们或抱怨或同情都不理。我明白二姐的无言不关离婚本身,只是她所遭遇到的人令她对人心生怯意,世上有谁能信?二姐将自己关闭了一阵子,没再出去找工作,而是在网上写字,写故事或替一些网站写稿子,换来稿酬养活自己。这样的生活对二姐来讲,是再合适不过,她总算找到了一隅僻静之地容她喘息。最初两年,二姐就这样过活着,后来被同行们邀到南方,同聚在某块区域,各自写着,时常约见会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二姐的文字她不叫我们看,也不告诉我们过多,只说写字是为了安置自己。可我感知到二姐内心深处仍是悲凉的,我们所处的生活,她不可能不去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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