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分饰两角-我是国生(杨树和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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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树向我表白的那晚,我和他一共做了三次爱。第三次时,我们已经累坏了,但出于某种原因,越是累,我们的高潮越激烈。他的头朝后仰,一边喘息,一边问我,你爱我吗?我看着赤裸的他,忽然觉得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说,爱。我是真心的,至少那一刻是。

    我回上海的票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的。起床时,杨树已经离开。我仔细地回忆着,模模糊糊地记得早上杨树在我耳边说:我走了。手机在枕头底下,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短信或电话。翻到杨树的号码,打过去。却被提示对方已停机。下床走了一圈,发现电脑开着,桌面打开着的文档里,是杨树写给我的东西:

    “你那天问我,关于家庭,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那时我没有回答你,现在,也许我可以和你说说。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你问那个问题时,首先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是:从屋顶掉下来的瓦片,一只生了疮的小狗背对他往远处走去,与母亲一起收拾台风后倒在家门口的树。它们有着共同的背景:一片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大团棉花糖状的云彩。这个记忆有些凌乱,我一时没办法组织成一件事告诉你,另外,面对那个有些冷漠的你,我也不怎么愿意提及。

    “当时我们住在一条弄堂的小院子里,邻居是个七十多岁的阿婆,对那一片的小孩子都很好。有一天一个小伙伴拿着两根泡泡果吃,我问他,从哪里来的?他说,是‘奶奶’给的。于是我就去找‘奶奶’要泡泡果吃。父亲看见了,阴沉着脸看我吃完泡泡果后,把我拉到房间里去,抓起一把生了锈的老虎钳,作势要夹我耳朵。我吓哭了,连忙求饶。他像听不见似的——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想不起到底为什么,他真的夹住我的耳朵使劲往外拉。我快痛晕过去他才松开。后来我照了镜子,耳垂隐约有一条小小的裂缝,血凝固了挂在耳廓上,甚至有些发黑。

    “整个下午我都不开心,坐在椅子上蔫蔫的,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依然这样。母亲叫了我两声,我都没有应,但已经移动身体准备去饭桌了。这时父亲冲过来踢了我一脚,让我滚到外面去。我没有争辩什么,顺从地走出了家门。那晚没有星星,我们住的地方也没有路灯,我就在一片青蛙和知了的叫声中憋着声音狠狠地流泪。

    “第二天来了台风,母亲关紧门窗后,却突然想起我们家在弄堂口的商店门没关。父亲瞪了母亲一眼,打开门走出去。仅仅一眨眼的工夫,便听到门外传来惨叫的声音,我把头凑到窗户上,门口那颗梧桐树倒了,正好压在父亲的腿上。”

    读完这些,我好像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坐在床上抽完两支烟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我在这座城市短暂地停留,却没有仔细看过它。南京站里人头攒动,我费了很大劲才在候车厅的窗口处占了一块地儿。我本以为从这儿望出去就是玄武湖,但事实上,什么都没看到。我失望地绕了一圈,玄武湖的影子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努力不去想它,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孩与杨树克制的神情,但我做不到。我几乎要拿起手机联系他,但是我没有。

    回到上海,我先回了一趟家。父亲已经搬走,只剩母亲一个人,我回去时,她正织一件毛衣,时不时抬头朝电视看几眼。我拿了几册书以及一本我大学时期用的笔记本去了我目前租住的屋子。父母离婚后,我也搬了出来。我不认为我能和一个瞬间衰老、学会了抱怨的母亲一起舒适地生活。

    几天没回出租屋,柜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我没有收拾屋子,打开笔记本写下这个故事。写下它,是为了记录一个无意义的游戏;为了表达一个游戏的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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