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我红玫瑰-天使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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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在这里放飞

    我们入学时植下的那些马尾松树,已挺拔秀逸,气薄云天。

    在车水马龙的防城港市南北大道旁,也就是在我老家村口边,坐落着一所时新漂亮的学校,特别惹眼的是赫然矗立的那栋六七层雄伟气派的教师宿舍楼。这就是城南小学。

    这所学校原址在它面前大道下的一片田野中,建于民国时期,有近百年历史。民国时为私塾,叫“神龙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将其扩建,更名为“城南小学”,是公立学校。我初识的城南小学形貌是泥砖瓦房四合院,里面有一个铺着小石子的长方形大院场。大门前面是平展展的球场和草坪,东南两边也有宽阔的草地。

    我们大队村子多,地域广,有三所小学,城南小学是中心校,高完小。还有红旗小学和滩头小学两所分校,属初小。这两所分校的学生读到四年级就到城南小学来读。从家乡走出去的将军、地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工程师、医生、教师等各类人才,都从这里起步。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是不错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各大队小学附设初中教育,那时从小学到高中学制为九年,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记得1977年,那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防城公社上分数线的考生只有六个人,我们大队占了三个,录取四个人,我们大队占了两个。他们从小学到高中读书时间百分之七十几是在城南小学,不可置疑,城南小学给他们打下了坚实的知识基础。

    我对城南小学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它是我真正意义的母校。我每次回老家,都到母校走走,到我植的那棵树下伫立一会儿。我开蒙的那年春天,学校组织植树活动,在学校周围植上两排马尾松树苗。高年级挖树坑,填肥泥;低年级每人种一棵树苗,植好后,要浇上些水。我非常认真地种上一棵,为了认出这棵树,我记住了这棵树的特征,还从这排树的开端数起,知道它是第几棵。以后,每天早晨我都比以前早些上学,还多带个小木勺。来到学校先给小树饶水,用勺子从旁边稻田里取水。有时还给它除草施肥,盼它快快长。几周后,它满树的针叶变绿了,像姑娘的秀发,充满勃勃生机,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我和这棵小树一同成长,老师就像呵护小树一样,呵护我们。

    我读一年级是下半学期才人学的,上半学期的课程还没学过,学习一下子跟不上。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经常在放晚学后,轮流给我补习上学期的功课。我父母知道后非常感动,嘱咐我好好学习,报答老师教育之恩。经过两位老师一段时间的辛勤辅导,我终于赶上了班上的同学。我与老师接触多,觉得他们非常亲切,很听老师的话,热爱学校,勤奋学习,成绩渐渐靠前。就在这个学期,“六一”节将近的一天,早读,我一如既往激情投人地大声朗读课文,班主任谢永娥老师悄悄来到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小声叫我出教室一下。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心里忐忑不安,低着头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门口,她转身拉着我的手,走到教室旁边的一棵树下,微笑着告诉我一个天大的喜讯,说学校已批准我加人少年先锋队,人队仪式在“六一”节举行。她还给我说了人队的意义,表扬了我的进步,向我提出一些新的要求。我兴奋地连连点头,心里像有头小鹿在撒欢。那时学校发展少先队员,各班名额是极有限的,能加人少先队,是非常光荣的事情。鲜艳的红领巾戴在脖子上,多么神气,多么令人向往!

    “六一”节,我在队旗下举起了右手,老队员给我们戴上红领巾。之后,辅导员老师向我们讲话:“红领巾的颜色和五星红旗的颜色是一样的,鲜艳夺目。我们要做又红又专的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这几句话,我记得特别牢。从此,我对红领巾对五星红旗非常热爱。

    学校集会、做操、升旗、演出等都在院场内举行。上三年级那年,我和一位叫赵爱兰的同学被学校挑选为升旗手。正式升旗前,体育老师训练了我们好几次,教我们如何出旗、如何敬礼、如何扎绳子、如何按国歌的节奏升旗、如何注意姿容姿态……不厌其烦,反复示范耐心指教,直到我们熟练掌握。

    学校每周升旗一次,时间是星期一早晨。早读钟声敲响,全校师生集中院场,面向旗杆,列队肃立,神情庄重。我们两位新旗手,服装一致,深蓝色的裤子,白色衬衫,领子下面戴着红领巾。精神抖擞,操着正步,托展着红旗,走向旗杆,麻利地绑上绳子。校长起音,雄壮的国歌响起,我们便拉动绳子,伴随着歌声国旗缓缓升起,我们目不转睛地仰望国旗,心中充满自豪和神圣。升旗完毕,我们庄严地向国旗敬了一个队礼,转身向全校师生敬一个,随即,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第一次做旗手的升旗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我读中小学时,正处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史无前例时期。我们大队尊师重教,学校没有受到任何冲击,教师努力工作,学习环境安定。学校常开展一些鼓舞人心的活动,如“向雷锋同志学习,做又红又专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学先进,争三好”“我是祖国的未来”等等。同学们精神蓬勃,学习气氛浓厚。

    我们初中毕业后,在本校考高中人学试。由教育局统一出题,防城中学老师下大队小学监考。听说我们学校考得最好,大家欢欣鼓舞,对母校深为感激。

    我们人学时植下的那些马尾松树,已挺拔秀逸,气薄云天。毕业离校的那天,我们不由自主地走到自己植的树下,手抚树干,仰望树冠,缱绻缠绵,依依惜别。

    我们高中毕业,正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大潮,升学之路中断,收拾书包回乡务农。两年后,母校向大队领导提请,聘我为民办教师。我又回到了城南小学,担任初一年级数学课老师。

    初为人师,感到压力很大,工作中遇到了许多困难。同事中,大多数是教过我的老师,他们热情地给予鼓励、帮助,经常抽空听我的课,指出不足,提出改进的意见,送我教学资料。在他们的关怀下,我在教中学,在学中教,逐步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和能力。

    一天晚上,校长在教师会议上传达了本公社中心校的一个通知,说下周星期一,中心校领导组织全乡有关老师到我们学校听初中的一节语文和一节数学课,安排两位老师讲公开课,我是其中之一。我是个上阵不久的新兵,怕上不好给学校丢面子,恳求校长换有丰富经验的老师上。校长说“正因你是教学新手,多给你些机会磨炼,不然,怎能进步呢?不要怕,大家帮助你。”任务推不掉,只能战战兢兢接受。他叫我尽快把教案写出来交给他看看,第二天,我把教案交给他。当晚,他就组织数学老师讨论、完善。后来又两次组织老师听我试教,反复指导、提升。上公开课的日子在紧张忙碌的准备中来到了,早晨,看到几十位老师走进校园,走进我班教室,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师长上课,惊得心噗噗狂跳。上课前,校长对我说“不要怕,把听课的所有领导老师都当作学生就行了。”那次我们学校上的两节公开课,都得到了听课领导老师的好评,这是我们全校领导老师共同努力的结果。在这个充满关爱融合的集体里工作,我感到非常快乐,信心、干劲十足。老师教我,我教人,做一名忠诚合格的知识传承者,成为我执着的追求。

    两年后,恢复高考,我一举成功,填报的所有志愿都是师范院校,终于如愿以偿,矢志不渝当一辈子老师。是母校给我插上一双坚硬的理想翅膀,也是母校慢慢托起我展翅。

    十几年前,因发展需要,母校已搬迁,面貌焕然一新,前景更辉煌。万丈高楼从底起,这里是故乡孩子们放飞理想的地方。

    爱你,城南小学!

    2014年1月

    天使的翅膀

    那扇门,就像天使的翅膀那样美丽,常在我的梦里展翕,叩动着我的心弦。

    我现住的地方,从搬来至今,有五年多了,但同一条街的人,至今认识不了几个。街两边都是楼房,多为四五层高,人出人,门即开即关。一扇扇紧闭的大门,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咫尺天涯。

    我常常怀想岁月深处的那扇门。

    当年,我在故乡中心小学上三年级,从城里调来了一位女教师,叫陈月莲。她任我们班的语文课和班主任,她高高的个子,大约三十出头,相貌虽然不怎么漂亮,但脸上常常带着微笑,和蔼可亲。她上课声音清亮悦耳,让我们人迷。她常领我们开展课外活动,做各种有趣的游戏,快乐无比。作文课也常带我们到校外观察景物,体验生活,开阔视野,培养写作兴趣。我们非常喜欢她,因而爱学乐学。

    她的宿舍在教室旁边,一间十几平方米的瓦房,一扇陈旧的房门。屋内靠墙相对摆着两张木板床,一张是她和两个儿子的,一张是保姆的。她的两个儿子一个两岁、一个四岁。她的丈夫在外地工作。

    她中午从不休息,煮饭、洗衣、照顾小孩,忙这忙那的。我们班的女同学,中午来学校早了,都喜欢到她宿舍逗逗小孩玩或看连环画书,她非常欢迎。有时,我们玩困看乏了,她就让我们到她的床上去睡,常常是一群女同学侧着身子横卧,占满了整张床。她的两个孩子只能跟保姆睡。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漂亮的床,看到雪白的蚊帐、美丽的花床单,感到格外舒服,就像太阳底下的安琪儿,睡得非常甜美。那时,我们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想,一群农村女孩,衣服破旧邋遢,没有鞋子穿,两脚粘满泥垢,睡前也无法洗,幸好大家还懂得把脚露在床外。她却毫不介意,常小心翼翼给我们盖被子。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爱啊!她的床上也曾躺过生病的同学。

    平时,同学们学习上有什么疑难问题,都喜欢到她宿舍去问,因为办公室老师多,怕羞,不敢进。久而久之,我们出人她的宿舍,就像出人自己的家一样自如。

    有时刮风下雨,路远水隔的同学放学一时回不了家,她就叫他们到自己宿舍来吃饭。我在她那里吃饭的次数最多。那一年我被挑选进学校文艺宣传队,宣传队受大队支部的委派,老师们常带我们下生产队演出。

    一曰,放晚学后,我刚煮好饭。陈老师急急赶来我家,说接大队部紧急通知,今晚宣传队配合一项政治任务下队演出。她叫我赶快吃饭,跟她回学校集中出发。我拿出两副碗筷,叫她一起吃,她笑笑说“我吃过了,你吃吧!”边说边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看我吃。我从一大盆稀粥里舀了一碗,掀开桌上的菜罩,她看到里面只有一小碗吃了多餐的咸萝卜,眉头皱了皱。我就着一点咸菜,稀里哗啦喝了一碗粥,擦擦嘴,说饱了。她怜爱地说“你为什么不舀稠一点,吃这么稀哪能耐饱呀?”我说盆里都是这么稀的。她走近粥盆,用勺搅了搅,叹息着说“生活太苦了!”我看到她眼睛泛红。那是粮食匮乏的年代,我家人口多,长年以稀粥杂粮度日,肚子常饿得咕咕叫。

    我家离学校不算远,隔着一片田畴,走出家门,远远可以望得见校舍的大致轮廓。每次演出回到学校,都由她护送我回家。那天晚上她没有即刻送我回家,叫我到她的房里等一等,我以为她有什么事,便跟着去了。她从锅里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稠稠的粥,放到餐桌上,说这是用鱼头汤炖的粥,是孩子们吃剩的,叫我坐下慢慢吃。我腼腆不好意思吃,说留给他们明天吃。她说明天就馊了,不能吃了。硬拉我坐下,把筷子放到我的手上,并故作生气地说“你不吃,我不送你回家。”我只好乖乖地吃了,那鲜美的味道令我至今不忘。

    以后每次演出回来,她都借口让我吃这吃那。数年之后,我才明白,一粥一饭都是她特意给我留的。那时城镇户口定粮也是极有限的,她雇的保姆是乡下人,要付工钱包吃住。她也是勉强度日。她给我和同学们吃的,都是从她嘴里节省下来的。

    每周上课的五天半时间,白天,她是从不锁门的。课间,同学们渴了,可以随便进去喝水。

    我们学校整个房屋结构,像北方的四合院,中间是一个宽阔的铺石子的长方形场地,是升旗、集会、搞活动、演出的场所。大队有什么电影、演出的,都在这里举行。

    一次,本县文工团来我们大队演出,晚上,拉起幕布,高高挂起两盏雪亮的大汽灯的时候,院场里看戏(我们乡里习惯把所有的演出统称为“戏”)的人接踵而至,不久,就站满了人,我们这里看戏不带凳子,习惯站着看。小时候,我非常喜欢看戏,每当有演出,就像过大年一样,欢天喜地,乐不可支。那晚,为了占靠前的位置,我踮起右脚跟,仄仄扭扭地早早来到学校。演出开始了,节目很精彩,我站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渐渐的,脚麻脚痛,非常难受。右脚跟近日长出了一个大水泡,又红又肿,痛得不能触地,重力全落在左脚上。站的时间长了,左脚发麻发酸;右脚火烧火燎,疼痛加剧。我咬紧牙关想坚持住,但一阵阵剧痛像钢针乱刺直往心里钻,两腿发抖,额上冷汗直冒,实在站不住了。想回家,未散场,出不去,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回。我趔趄着沿着舞台边往场外走,不知不觉来到陈老师宿舍门口,门关着,里面黑黑的。她在外面看戏吧,这段时间,她爱人休假,把两个孩子接回城里老家小住,保姆也趁机回趟自己的家。屋里没有人,今夜看戏的人多,她一定锁门了。我没有细看,背对着门站着,一阵疼痛袭来,我站不稳,伸出一手撑着门扇,门“吱”的开了。啊,她没有锁门,我走进去,关了门,倒在了床上。

    不久,我听到了开门声,陈老师捧着一盏办公用的煤油灯回来了,看到床上有人,在门口怔了一下,然后快步走来,关切地问“怎么了?”未待我回答,她一眼瞥见我伸出床外红肿的脚,什么都明白了。她旋即走近书桌,拉开抽屉,一阵叮叮咚咚,拿来了两样药,一瓶酒精,一支药膏,她给我生疮的脚消毒上药后,温柔地叫我好好休息,等演出散场后送我回家。我说“老师你去看戏吧。”她说“我还有作业没有改完,还得到办公室去,等我回来。”她把灯留下,只拿一沓作业出去。

    她的宿舍,成了我们温暖的家。几十年过去了,不曾忘怀。那扇门,就像天使的翅膀那样美丽,常在我的梦里展翕,叩动着我的心弦。

    2013年9月

    深情回眸

    看到母校的发展,我惊叹不已,爱恋无限,思绪如潮。

    才隔几个月,回到防中,母校的变化令我惊喜异常。恢宏壮观的教学楼前,出现了一个公园般的园区,曲径清波,金鱼成群,往来游弋,桃花吐艳,修竹绽绿,小树拔翠,草色如茵。四面翘角的读书亭,精致玲珑,古色古香……景色优美,赏心悦目。课间小憩放松的师生们出到走廊,手扶栏杆,看上一眼,该是多么的舒心惬意啊!学校的环境变得更加美丽。

    校园西面,新拔起两栋围着脚手架已显规模的在建大楼,一栋是学生饭堂,一栋是学生宿舍。学生的吃住条件都将得到更好的改善。

    电化教学全面铺开,每个教室配置一台多媒体机和宽大的显示屏,教师每人一台手提电脑。实现了大容量、大视野、高效率的课堂教学。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产生疑问,大规模实现电化教学,老师都能掌握此教学技能吗?我们学校早就做了准备,为着这一天,曾付出许多努力艰辛。

    1999年,我们学校被自治区定为广西首批二十所中学计算机网络建设学校之一,是防城港市最早跨人这个行列的唯一学校。从那时起,学校就要求每个教师都要掌握电教技术,有计划地开展培训,不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老师,晚自修没有下班辅导任务的,全部集中电脑室学习有关的电脑知识,授课老师由本校电教科老师轮流担任。暑假,学校还请一些大学老师来授课。那时私人拥有电脑还是极少的,大多老师对电脑一窍不通。我们从开机关机、认识桌面窗口、打开窗口、打字、制作课件、制作网页……一点点,一步一步,认认真真学。每周五天,自修、学习,晚晚到位,风雨无阻。经过两三年的培训、学习,教师们基本掌握多媒体教学技术。后来调人、聘进的老师,按计划继续培训。

    两年前,我们学校多媒体电教室还是有限的,教师每个办公室只有一台电脑。全校几十个班,每个办公室几十个老师,电教室和电脑远远满足不了教学的需要。要想用多媒体教学,得在家里预先制好课件,用盘储存好,拿到学校输人多媒体机,还得等待负责多媒体教室的老师安排上课的时间。诸多不便。上课还是少不了粉笔、黑板。想不到,转眼间,学校教学气象全新。

    看到母校的发展,我惊叹不已,爱恋无限,思绪如潮。

    我与防中感情深厚。1971年9月,我带着新奇、带着憧憬,第一次迈进防中。在家乡读完初中,到防中来读2中,那时防中是我们防城的最高学府。人学前,曾听村里一些长辈议论、赞扬防中,脑子里对防中有了一些印象:防中历史悠久,从1878年的三都书院始,发展至今,将近百年历史。具有优良的革命传统,是我县最早开展革命活动和成立党支部的学校,培养了一批共产党员,点燃广大进步青年的革命激情。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一大批青年勇敢奔赴战场。1939年,颜天储、邓斯持等十几位学生冲破艰难险阻,跋涉万水千山,奔赴革命圣地延安。防城著名的革命前辈、党的优秀干部沈鸿周、沈耀、陈生、吴葆营、张贤等防城人民世世代代永记不忘的革命英烈邓从凯、陈凤鸣、刘镇夏、杨立、王琪都是防中的学生。防城中学是一所名闻遐迩的老牌学校,教学质量上乘。1953、960两年应届高中毕业生全部考上大学,是全县最早创下高考百分之百上大学的历史性纪录的学校。1944年应届高中毕业生凌立坤、1964年应届高中毕业生刘中才,分别是防城县考上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第一人。防中开创了我县应届高中毕业生考上北大、清华的纪录。能进人这所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学校读书,我感到莫大的荣幸。

    校园宽阔,球场旁边、校道两旁长着一些高大的树,有木麻黄、香花、杧果、凤凰、棕榈等树,绿叶成荫。教室之间的草坪,种着丛丛金丝竹,黄色的竹竿带绿色的纵条纹,青青的竹叶迎风起舞。教室、师生宿舍都是砖瓦结构的普通房子,教师办公室也只是一排水泥平房。最漂亮惹眼的算是谦受图书馆了,三栋既独立又相连的两层砖混结构的楼房,拱窗、回廊、雕柱,中西合璧,美观致,风格独特。这就是国民党陆军上将陈济棠于1929年出资为防中建造的、藏书近十万册的“边邑第一馆”。我读高中的那个年代,学校图书馆没有开放过,真遗憾没能进去“优游典籍”。但有一批高水平的好老师授课,我们学到了许多东西。

    两年之后,毕业离校,依依不舍。

    1977年底,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防城片区的考场设在防中。高考前一个月,全县举行了一次预考。离别母校五载,我又踏进了校门。校舍没有任何变化,但充满高考的热潮,年龄不同的历届学子怀着希望却又紧张的心情拥进防中。我所在的考场恰巧是当年我读高一的教室,高考也是在这间教室。预考成绩出来,我回校看成绩的那天,许平校长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给了我一番鼓励,并嘱咐复习时有什么不懂的,回校问老师。母校没有忘记我,校长的关怀,让我信心倍增。请教到的老师,他们都非常热情耐心给我讲解。一个周日,我去找陈柱华老师解题,他是我读高二的数学老师。刚跨进他的家门,就听到痛苦的呻吟声,陈老师的爱人病了。为了不打扰她,我急忙退了出来。陈老师看到了,追出门口热诚挽留“别走,别走,进来坐吧,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爱人胆道蛔虫,久不久痛一次,老问题,已看过医生吃过药了,过一阵会好的。”我怀着歉意转身跟他走了进去,问了几道题,他一一给我解答了。并指导我在复习中重点掌握哪些知识、注意哪些问题。我离开他家时,眼眶发热,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努力报答母校,报答老师。

    那年高考,我一举成功。

    大学毕业后当了中学老师。1995年,听说防中要一位高中语文教师,我去应试了,在众多的应试者中,母校接纳了我。我从一所乡级中学回到了母校。母校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教学大楼、学生宿舍楼、教师宿舍楼、镇夏实验楼,一栋栋美观的大楼矗立校园,既熟悉又陌生,既陌生又亲切。后来又亲眼看到宏伟壮观的办公大楼、培才科学楼、高三教学楼相继崛起。母校青春焕发,英姿勃勃,前景灿烂。教学质量更是一步一层楼,从1978年至现在,上大学的学生不计其数,考上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重点大学的人数也不少。防中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创造辉煌。我为能回到母校工作,在教育教学上尽自己绵薄之力而自豪。并深深感谢母校,是她的严格要求,是她丰富的文化滋养,是她浓厚的科研气氛,是她对师资水平的重视,使我的教育教学能力不断提高。

    现在退休了,住在校外,对母校更加眷恋。每次回母校,看到她的发展,心里不胜喜悦。

    2014年5月

    书缘

    大学毕业,当了老师,与书结下不解之缘,日久弥笃。如今感情深厚,亲密无间。

    说来奇怪,我与书结缘于人之初。曾听母亲说,我幼时抓周,只抓起一本小书,其他什么也不要。我故乡过去有个习俗,幼儿一周岁,举行抓周仪式,用竹托摆好几样物品,置于幼儿面前,看其抓哪一样,从中预测其长大后干什么,有无出息。我于无知中抓起一本小书,想不到它决定了我的命运。我父母非常高兴,认为我是读书的苗子。以后不管生活多么困苦,他们始终坚定这一信念,全力供我读书,我才能有幸比哥姐们多享受教育,多沐浴知识的阳光。

    但出乎意料,我小时候却不喜欢读书,也许贪玩是儿童的天性,人学头两年,常借故不去学校,我对学习冷淡,成绩也对我低调。一日,我母亲赶集归来,哭得两眼通红,不知是什么事情,我怕得也哭了。她抚摸着我的头说“好好读书,不要像妈睁眼瞎,吃大亏。”得知她买东西因不识字错把两元当两角钱给了别人,在那个一天工分只值几厘钱的年月,两元钱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多少汗水啊,她怎能不伤心?那时,我便铁定心,好好读书,为母亲争气。从此,我不再缺课,像着了魔似的迷上读书,每学期我都获得了让父母感到欣慰的成绩。他们对我寄予很大的期望。

    岁月蹉跎,世事难料。读完高中,却没试可考、没学可升了。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大潮推回了家乡,放下书包,扛起农具,走进田间,一干就是五年。那时我们大队每年推荐上大学、进城工作的名额极其有限,少之又少。在我感到前途渺茫、心灰意冷之时,发现了一箱子书,那是我读中专当工人的哥哥留下的,我从床底下把它拖出来,掀开积满灰尘的粗糙的木盖子,里面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三国演义》《水浒传》《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几部小说,一本《唐诗三百首》和哥哥中专的课本,其中有六本语文课本。还有几本哥哥写的厚厚的日记簿。久违的书卷墨香深深地吸引了我,唤醒了沉睡已久的读书嗜好,如饥似渴,疯狂阅读。先读小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说,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在那个文化遭受浩劫的年代,文学作品如深闺少女,难得一见。读这些小说,感触最深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般的意志深深地震撼了我,他那段“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里锻炼出来的,所以才能坚硬和什么也不怕。我们的一代也是这样在斗争中和可怕的考验中锻炼出来的,学习了不在生活面前屈服”的至理名言,激活了我的理想和信念。读完了小说,读中专语文课本。读完课本,背《唐诗三百首》。背完《唐诗三百首》,看哥哥的日记。哥哥的日记很特别,篇篇写成富有文采的记叙文,我很受启发。读完了这箱子书,有一种想写东西的冲动,便拿起笔来涂鸦出两篇通讯报道,不久在县广播站播出了。从女播音员悦耳动听的声音里初次听到自己的文章,当时激动、兴奋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动笔更勤了。感谢哥哥这箱子书,为我打开了生活的另一扇窗,让我看到风景别样的崭新天地。

    书到用时方觉少,在作文中我常常感到自己底子薄,知识不足,多想博览群书,好好充实自己。但那时农村是没书可觅的,自己又没钱买书,但读书的欲望非常强烈。

    一年正月初一,我和村里一群穿着整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姐妹准备上镇逛街耍新年,出门时,父亲看到我穿一件肩上打个补丁的衣服,他叹息着说~“都没一件好衣服了。”随即从衣兜里摸出五元钱,递给我,叫我拿去做件新衣。到了镇上,我却情不自禁地走进了新华书店,那时书店卖的大多是红宝书,其他书很少,我买了一本哲学书、一本《鲁迅杂文选》。回到家,母亲问我做衣服了没有?父亲看到我手上的书,摇摇头微微笑了笑。想不到这两本书,在以后高考和教学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实在没书看,我就看成语词典,背成语。后来父亲给我订了一份《南方日报》和《广西文艺》,他是用每天少吃一顿饭的钱来给我订的。我家兄弟姊妹多,粮食不够吃,父亲的工资人不敷出,生活十分困窘。他是勒紧腰带支持我读书的。

    书籍如炬,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回乡务农虽然艰辛,但有书相伴,精神却是饱满的愉快的。五年后恢复高考,我一举中榜。好学勤读,改变了我的命运。

    大学毕业,当了老师,与书结下不解之缘,日久弥笃。如今感情深厚,亲密无间,案上、座前、枕边、眼中、心上,无处不是书。寂寞时与书会晤,“书卷多情似故人”;困惑时与书诉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夜阑人静与书耳鬓厮磨,“三更有梦书当枕”。我掉进了书的情网,时时品尝知识的甜蜜。

    2012年6月

    一个特别的称呼

    那声音如同一股巨大的暖流,直抵心灵,感动得我热泪盈眶。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一位学生的电话,邀请我到某歌厅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

    盛情难却,不能不去。我如约找到了那间歌厅,侍应生叩门时,里面本是笑语喧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迈进门口的一瞬,他们一齐起立,同声高呼“欢迎七姑”。那声音如同一股巨大的暖流,直抵心灵,感动得我热泪盈眶。那些侍应生、服务小姐在一旁目瞪口呆,流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

    听到这亲切熟悉的称呼,便想起来了,他们是十八年前我在家乡一间初级中学带的第一个毕业班的学生。那年中考,这个班是我们学校考上中专师范人数最多、升学率最高、校长最满意的一个班。所以我对他们的印象特别深,虽然时隔多年,他们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还能认出大部分来。

    我是他们的老师和班主任,为什么不称老师,而叫“七姑”呢?这或许让局外人疑惑不解。

    这个称呼,源于我的故乡,源于一群可爱的孩子。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高中毕业回乡的第二年,上级教育部门要求村村办学前班,学前班像全日制学校那样上课,教师由队里自定。学前班老师可以脱产上课,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农业劳动是非常劳累辛苦的,能脱产教书,谁不想呢?我们队历届高中毕业回乡的知青有二十几个,大多毕业在我之前,大家都在暗暗期待,希望好运降临。我想,准没有我的戏。自己知道没有希望,心倒觉得坦然。

    我们生产队要挑选学前班老师了,大家揣揣不安,拭目以待。队委不敢决定,怕挑选不公,弓起争端。便召开社员大会,由大家投票选举,谁票数最多,就属谁,公平公正。选举结果,出乎意料,竟然是我,我异常惊讶。

    怎么会选上我呢?是因为我比别人胆子大些?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是在本大队中心校读的,社员们看着我们成长。我从三年级起,一直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经常下到生产队演出,常担任报幕员。每次回到队里演出,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对我的赞扬声。是因为那次展览会上的解说?上初一那年,大队举办一次较大规模的忆苦思甜图片展览,我被挑选做解说员。在配词老师的悉心指导下,经过多次练习试讲,基本能根据内容把握住抑扬顿挫、轻重缓急、喜怒哀乐的语调、情感。开展那天,我们大队十几个生产队的社员和三间小学的师生全部集中到学校操场,有秩序地依次进人大队部的展览大厅参观,我认真投人地解说,说到悲惨场面的时候,有些中老年人抽泣起来,我受到感染,忍不住声泪倶下。展览结束,回到队里,大家都说我讲得不错。还是因为近一年来从喇叭里常听到公社、县广播站播出我的稿子?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选上了,这是父老乡亲对我的信任和厚爱,我一定要把孩子们教好,决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学前班的教室是新建的,坐落在生产队大晒场的东边,泥砖瓦屋,开学那天,叽叽喳喳来了二十几个高高矮矮的孩子,年龄大概三至六岁,有的还流着两条长长的鼻涕。我不是正式老师,还是个吃工分的社员,上课放学以生产队出工收工为准。我们村几乎是同姓的,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按辈分,孩子们都叫我“七姑”。

    初上讲台,我不知怎样上课,当时孩子们只有语文、算术两本书,我轮流着教,一会儿教读书,一会儿教写字,一会儿教算数。大多是照本宣科,教法死板,枯燥乏味。那时,不懂得什么叫启发式、诱导式、具体化、形象化。几天后,来读书的人渐渐少了。有一部分说,读书不好玩,不读了。如果孩子们都走光了,我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怎么办呢?我感到压力非常大,愁眉不展。队长见状,关心地说“遇到困难了吧,到学校去听听课,请教请教老师。”队长的话,让我眼前一亮。我跑去学校请教老师,得到了他们的热情指导,他们说,孩子们的注意力容易分散,不能天天只教语文算术,还要教他们唱唱歌跳跳舞画画图画。他们领我去听了好几节课,回来时送给我几本音乐书和图画书。

    回来上课,心不那么虚了。当教室里歌声响起的时候,那些在家玩耍的孩子被吸引来了,教学人数渐渐稳定了下来。我还常常教他们跳舞,唱样板戏选段,排练自编的小话剧。他们学习的兴趣越来越浓,一天比一天起得早。有时天刚蒙蒙亮,离生产队出早工的时间还差一大截,他们就到晒场,对着我家大声喊“七姑—来上课喂”,稚嫩清脆的叫声,在村子的上空回荡,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村里人觉得奇怪,这些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读书了?我想,也许喜欢唱歌跳舞是孩子们的天性吧。

    一日,队长对我说“上级要求生产队办政治夜校,每周学习一次,你兼做政治辅导员吧。”我教小孩子还可以敷衍一下,教大人,哪有能力胜任呀。我一再推辞。队长说“不要怕,你读读报、教教唱歌就行了。”推托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按队长说的去做。

    政治学习时,我读了报纸,就教唱歌。那时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教唱歌时,大家都很认真唱,特别是青壮年,唱得很起劲。在寂静的夜晚,歌声在晚风中传得很远。我们的村子离大队部、中心小学较近,也许是大队和学校领导感觉到我们村子透出的一些文化气息。那年国庆节前两个月,我们队接到了大队的通知,说决定在国庆节由大队三间小学的文艺宣传队到我们队与我们举行国庆联欢晚会。我们欣喜若狂,大人小孩紧锣密鼓,积极排练。

    国庆节的那天,孩子们早早吃过晚饭,就拥来我家化妆,他们的小脸蛋第一次涂上胭脂口红,扑上香粉,觉得很新奇。化好妆,一个个显得更加天真可爱,他们乐不可支,兴高采烈跑回家让父母先瞧。

    到了晚上,附近几个村庄来看演出的人四面八方向我们队的晒场会聚。舞台前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热闹非凡。演出开始了,一个个节目闪亮登场,掌声阵阵。

    这次演出之后,孩子们尝到了表演的乐趣,学习的兴趣更大,他们的父母也很满意,说孩子到学前班学到了很多东西。见到我,都一起降低辈分,跟孩子们一样亲亲热热叫我“七姑”。早晨,孩子们喊我上课的声音更甜更亮。听到他们的叫声,不管多早,我即刻奔去,从不敢怠慢。

    三年后,恢复高考,我填报的所有志愿都是师范院校。

    上大学离开家乡的时候,我教的那群孩子哭了。队长说:“你到大学好好学习,将来更好地工作。说不定,将来还教到他们呢。”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我们公社的一间初级中学任教,我在故乡教过的那群孩子,渐渐长大了,陆陆续续考了进来。他们见到我,仍然亲热地叫“七姑”,叫的人多了,次数多了,听熟耳了,渐渐的连同事连校长连我班的学生在非正式的场合也跟着叫我“七姑”。眼前的这个班当年叫得最欢,因为班里有几个是我当年教过的学前班的学生。他们说“上课叫老师,下课叫七姑,老师加亲人,多有意思呀。”确实,这个班师生关系特别融洽,学习气氛特别好。

    每当听到学生叫我“七姑”,乡情、亲情、师生情便涌满心间,唤起了我对生我育我的故土的无限思念,想起父老乡亲、师长对我的培养、关爱和期望,我浑身充满力量,激情燃烧,更加努力地去工作,去报效祖国。

    我爱这个称呼。

    2009年9月

    红雨伞

    春雨轻盈,润物无声,“草色遥看近却无”,都在不知不觉中。

    画面:天空,暴雨如注,寂静的教室旁,呆立着一个衣衫破旧邋遢的丑男孩,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打着一把红雨伞,微笑着朝他走来。标题难忘那一刻。

    这是一张手工绘制的贺年卡,是我在今年元旦期间收到的贺年卡中最特别的一张。看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他是谁呢?我没有教过小学,没有那么小的学生呀,也许弄错了吧。

    我倒是有过一把红雨伞,在我结婚的时候,母亲送的。按家乡的风俗,姑娘出嫁迈出家门那一刻,一定得撑着红雨伞,以示一生红红火火,好运相伴。

    我非常喜爱这把红雨伞,婚后,每逢下雨,我便撑着它,直到破旧得不能再用。

    这把红雨伞,在雨天,我曾给过许多学生,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本班的,也有别班的,我记不清。有时在路上,看到被雨困着回不了家的学生,我便毫不犹豫地递过去,从不留意对方是谁。

    学生归还,都是拿到办公室里来,我不在,就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唯独有一次,午睡起床钟响过不久,我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便应着去开门,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大南瓜,上面搁着我的那把红雨伞。我走出去,四下里寻找,还伞的学生已跑得无影无踪。呵,想起来了,是他,他就是画上的那个小男孩。

    二十几年前,我在一间乡镇中学教书,我们学校与乡中心小学相邻,这两间学校,大多是农村学生。当时两间学校都没有围墙,两校的教工宿舍相距很近。一天,放午学时,大雨滂沱,我打着红雨伞回家,路过中心小学,看到四年级的教室旁边,孤零零地站着个小男孩,无助地望着漫天风雨。我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把伞递给他。转身抱着头,冒雨跑回家。

    想不到这男孩那么重感情,还挺精灵的。后来,我想找他,给他点钱。但因不知道他的名字,相貌也不大认得准,只好作罢。

    借把雨伞,平常得很,何以使他经久不忘?他现在怎么样了呢?蓦然,才想起看他的来信。这张贺年卡是随信一起寄来的。

    他在信中说,小时候贪玩,好动,上课不安分,耳听不进书,学习成绩差,加上不讲卫生,常弄得满脸尘土,灰不溜秋,同学瞧不起,老师常批评,回家常挨骂,看到的多是讨厌的目光。生于农村,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没有雨伞、雨衣之类的东西。只有父亲用竹蔑编织的粗糙大笠帽,我不敢戴来学校,怕同学笑。那天,打着您放到我手里崭新的红雨伞,别提有多高兴,就像顶着一轮红太阳,浑身暖洋洋的。从此,我下决心考上中学,做您的学生。但当我跨进中学时,听说您调走了,我难过了许久。我虽然无缘做您的学生,但您在我的心中埋下了理想的种子。您也许已记不起我是谁,但我永远忘不了您那把红雨伞,常感到头上霞光普照,浑身充满活力。

    读着他的来信,感情的潮水在心间涌动。

    现在他已获硕士研究生学位,在西安某研究所工作。当年的小男孩已长大成才了。我由衷地为他高兴。

    想不到,一件微乎其微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他的成长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我惊感,在学生的面前,老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有时不经意的一个细节,都会在学生的心灵里留下痕迹,一枝一叶总关情。春雨轻盈,润物无声,“草色遥看近却无”,都在不知不觉中。

    那把红雨伞,早已不在了。但我愿把满腔炽热的爱,化成朵朵红雨伞,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2009年2月

    山菊花

    我陶醉在这嘹亮的歌声里,心里感到无比的快慰。忽然觉得,她就是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的美丽的山菊花。

    开学不久,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名叫盘山菊,她来自十万大山中的一间初级中学,刚考上高中,随亲戚来到防城,转学到我们学校。她是一位瑶族姑娘,穿着土布衣服,纯朴、憨厚。初来乍到,环境陌生,她低着头,腼腆,胆怯,沉默寡言。

    她来的第二天,早操检查人数,发现少了她,我担心出了什么事,急忙跑进教室,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发呆,她看见我,脸上红云陡起,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走近轻声询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摇摇头。“那为什么呢?”“我不会做。”她细声回答。“你们原来的学校做操吗?”“我们做的不是这套。”啊,原来是这样。我安慰她,不要紧,我找同学教你,慢慢会做的。

    当天放午学后,我找来了和山菊同寝室的几位女同学,对她们说明了情况,要求她们轮流利用课余时间在适当的场地教山菊做早操,争取一周内教会。

    一周后,在出操的行列里,我欣喜地看到了她的身影。

    一日傍晚,山菊的同桌气喘吁吁跑来办公室向我报告,说下午最后一节课,信息技术测验卷发下来,看了试卷,山菊脸色苍白,伏桌不起。放学回到宿舍,一头扑到床上,哭得很伤心,饭也不吃。

    知道了这一情况,我到饭堂打了一份饭,来到山菊的宿舍,围在山菊床边的同学看到我来了,主动让开了一些,我叫她们先去吃饭。我坐到山菊的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啦?告诉老师好吗?”她抽泣着把手里捏着的试卷递给我,我展开看,心里一震,一个很低的分数。我无限同情地问“以前学过电脑吗?”她哽咽着说“我们学校穷,从来没有看到过电脑。”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很难过。我们这里从小学就开设有信息技术课,想不到山区教育还是那么落后。我极力宽慰她,“同学们已经会跑了,你才刚刚学迈步,会有一定的距离,困难是有的。但请你相信老师,相信同学,相信自己,共同努力,成绩一定会赶上去。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工作学习的本钱,现在我们先吃饭好吗?”她点了点头,激动地说“谢谢老师!”

    当晚,我召开了班委会。告诉他们,山菊家居十万大山上,祖祖辈辈过着刀耕火种的游耕生活,她来到这里学习,是很不容易的,希望大家在各方面多些帮助她。现在她面临着最大的困难是刚接触的信息技术课,你们讨论一下该如何去帮助她?大家出谋献策,最后达成共识,做出计划。

    有位同学拿来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借给她用,课余同学们轮流教她,从最基础的开机、关机、打字、上网、发邮件等帮她补课。课堂上,老师也经常关注她、辅导她。在老师、同学们的热心帮助下,她的信息技术课成绩渐渐提高了,跟上了教学的步伐。其他学科成绩也长足进步。

    期中考试后,学校举行了一次校运会。我采取自由报名的形式产生选手。想不到山菊报名参加短跑和长跑两个项目的竞赛,这个平时不苟言笑、拘谨沉静的姑娘,居然勇敢地站出来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但她报名之后,又闷闷不乐,这是什么原因呢?后来了解到,她为没有运动服而发愁。我买了一套运动服和一双球鞋,送给她的时候说这是我女儿过去穿的,现在她长高了,不合穿,留着也是浪费,你试试是否合穿?”她穿上非常满意,连声道谢。

    比赛结束,颁奖时,出乎意料,山菊获得了女子短跑、长跑两项冠军。全班同学为之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对她交口称赞。我想这是大山锻造出来的体能和毅力吧。我异常高兴地对她说:“谢谢你为班集体争得了荣誉。”她平静地说我是班里的一员,我只是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比起老师同学对我的帮助,这又算得了什么?”啊,多么懂事的孩子!

    最近,学校举行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歌咏比赛。比赛前各班你追我赶,紧锣密鼓地练习,课余歌声如潮,涨满校园。我班准备选唱《团结就是力量》《爱我中华》两支歌。《爱我中华》这首歌要一个女声领唱,谁能担当呢?唱不唱这首歌,我还犹豫不决。有位同学向我推荐山菊,说她嗓子好,一定能行。一天,放学时,我把山菊留下来,想听听她的声音,叫她唱一首她最喜欢最熟悉的歌,她认认真真给我唱了一首瑶族山歌,声音透明清亮悦耳,我十分惊讶,也许是山间林壑飞瀑流泉的清音,林中百鸟的啼啭,涵养了她的一副好嗓子。我决定把领唱的任务交给她,并一再叮嘱她认真练好歌,“这支歌能否唱得成功,就看你了。”她说:“老师,我会尽力的。”

    演唱那晚,我从别处借来数套民族服装,给一部分同学穿,山菊穿自己的衣服,那是一套崭新的原汁原味的瑶族姑娘节日盛装,蓝色无领对襟长衫,衣襟绣有各种美丽的图案纹样,袖口用红、黄、蓝、白、黑五色布镶边。下着同色短裤,裤脚也用五色布条绲边,绑腿用红穗缠头。头上扎一方红色平头绣花方帕,胸前佩挂一串银铃,双手各戴一串银圈,银光闪亮,十分醒目。整个人显得异常清新秀丽活泼,散溢出原始的瑶山气息。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当她充满豪情的银铃般的歌声响起时,台下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我陶醉在这嘹亮的歌声里,心里感到无比的快慰。忽然觉得,她就是一枝在阳光下绽放的美丽的山菊花。

    2009年11月

    一盒“金嗓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己及人,这才是大写的爱。

    真倒霉,早不病,晚不病,开学伊始得了重感冒,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就算感冒吧,什么症状不好,即使是头痛、发烧、发冷也可忍一忍,偏偏哑在喉。老师是靠三寸不烂之舌的,在关键的时刻,最怕声音出问题。上好第一节课,是学校在学年工作中强调的头等大事。每年开学的第一天,都有市、区、校三级主管领导巡视教室。做老师的都知道新学年的第一节课是威信课,万万马虎不得。可我这副嗓子怎么办?请假吧,不好意思,刚开学就请感冒假,实在开不了口。更使我担忧的是,第一节课就是慢班的。这个学年,我担任高二一快一慢两个班的语文课。慢班第一次接手,心中完全没底,加上这糟糕的声音,如何招架得住?当!当!当!上课的钟声骤然响起,我骇然一惊,不容多想,拿起课本教案,机械地走出办公室。

    走进教室,先是听到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我硬着头皮,强打精神走上讲台。顿时,教室寂然无声,几十双眼睛一齐射向我。咦,纪律不错呀!

    殊不知我高兴得太早了,他们是畏生,先用眼光进行火力侦察。还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我一开口,声音沙哑如老公鸭,随即引来哄堂大笑。我努力把声音提高,却又像哮喘病人细如扯丝的尖啸,全班哗然,还夹杂着呼哨声。我竭力大声说话,不料一口痰涌上喉咙,如老驴溺水,被噎得嗯嗯嗯的语不成声。这时教室里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在怪腔怪调地学我说话。我气得面红耳赤,几次用手势制止,仍然涛声依旧;用眼睛瞪视警告,还是此起彼伏。学生的坐姿也跟着起了变化,有斜躺着伸长腿坐的,有跷起二郎腿架上桌面的,有互相靠着挤着嬉笑打闹的,奇形怪状,穷形尽相,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这种状况,如果被巡视的领导看到,一定挨批得无地自容。我心噗噗狂跳,无法,只得在黑板上写上“同学们,对不起!因为感冒,声音受到影响,我原以为竭力可把这节课上好,想不到虐待了同学们的听觉,万分抱歉。好了,老师不说了,你们自己看书自学吧!”我接着写出几道题目,让他们自己看书、思考。写完,我缄口不言,站到一旁,悲哀地看着他们。

    教室里大吵大闹的声音渐渐平复下来,变为窃窃私语,最后总算趋于安静。但谁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又有谁能保证风浪不再起?我提心吊胆,如站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边,暗中祈祷千万不要在领导巡视的时候爆发,急切盼望下课的时间快到。钟声终于响了,我刻不容缓地逃出了教室。

    十分钟后,我重整旗鼓,走进了快班的教室。先在黑板上写明自己声音嘶哑的原因,征询学生的意见,是否欢迎我上课。同学们回答我的是热烈的掌声。看着热切专注而又充满求知欲的一双双眼睛,我深受鼓舞,激情燃烧,上课挥洒自如,妙语连珠。

    尽管声音难听,但字字句句都是从火烧火燎的喉咙里发出的,带着炽热啊!我已忘记了疼痛,完全进人了角色。不知不觉,下课的钟声敲响了,教室里再次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走出教室,有一股春风拂面的感觉。

    两节课,效果大不一样,心情大不一样,快慢班的精神面貌真是天壤之别啊!

    下午上班,走近办公桌时,一眼瞥见上面放着一盒“金嗓子”,盒底压着一张折起的纸条,拿起展开,只见上面用漂亮的正楷字写道:“老师,您带病给我们上课,辛苦了!送上一盒‘金嗓子’,愿您早日康复!”没有落款。我拿起这盒“金嗓子”,抚摸着,凝视着,十分激动。

    是谁送的呢?一定是快班的同学,好学生才懂得尊师。我一定得把这位同学查找出来,好好感谢他。此刻,我对快班的感情更深了一层。

    以后,我对快班的同学更加偏爱有加,倾注满腔热情,婉语温言,和蔼亲善,尽量将课上精彩,批改作业一丝不苟,课外活动开展得丰富多彩,与学生的关系很好,常常在一起谈笑风生。而对慢班,则板着严肃、冷漠的面孔,装出一副师道尊严的架势,以维护自己的威信,唬住学生。讲课能简就简,批改作业草草了事。反正是对牛弹琴,课上得再好,工作再细致,也是白费力。一下课,转身就走。

    查找送药的同学,我只在快班进行,慢班连想也没想。批改作业,我只留意快班的,三番五次对照纸条的笔迹,可始终没有发现相同的。想必送药的同学故意用这种字体,存心不让我知道。但我不放弃,又想出了一个办法,出了一道作文题《我的秘密》,让学生写最近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情,特别强调写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谁知作文交上来了,千件万件秘事轶事好事美事,却没有我想知道的。我还不死心,又别出心裁地在班上举行了一次书法比赛。几十幅书法如期展出了,却还是没有发现我想要的。无奈,只得求助于班干,可是一问三不知,班干也无能为力。最后,黔驴技穷,只好在班上不点名表扬,以表达我对送药的同学无限感激之情。同学们的反应是面面相觑。

    一日,我在办公桌上忽然发现了同样字迹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老师,听说您煞费苦心寻找送药给您的那位同学,何必呢?如果您想感谢他,请把爱分给大家。”读完这行字,我脸上感到热辣辣的,心胸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是的,我费尽心机去寻找那位送药的同学,不正是想好好感谢他、褒扬他、回报他、关爱他吗?得人好处,才思报人之恩。这样的爱未免太势利,太自私,太狭隘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己及人,这才是大写的爱。此刻,我感到这一盒“金嗓子”不只是医治喉症的良药,更是一服弥足珍贵的心灵清洁剂。

    从此,我不再寻找那位送药的同学,我把关爱尽量地给予我的每一位学生。

    不久,我观赏全校性的书画比赛作品展,在一幅国画的落款处,蓦然发现了那熟悉漂亮的正楷字。那幅画是我任教的慢班的一位学生所作。啊!我愣住了。

    2009年11月

    有人送我红玫瑰

    红玫瑰,一束惊世骇俗之花,令我心灵撼动!

    下课,刚迈进办公室,“你有人送花!”随着一声夸张的报信,唰,大家的目光一齐向我射来,像要洞穿什么秘密,神情异乎寻常。

    我十分诧异,今天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怎会有人送花呢?便迫不及待朝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去,登时惊呆了。

    桌上赫然放着一大束红玫瑰,就像一盆火,在熊熊燃烧,十分刺目。

    “红玫瑰”的象征意义,不言而喻,它几乎成了爱情的代名词。

    我最初对它这个象征意义的认识,是在欧洲文学作品中,阅读时常常看到这样的情景:年轻英俊的男子,爱上漂亮的姑娘,在某个美妙的时刻,对着心上人,手持一朵红玫瑰,半跪着,一边膝盖着地,双手奉献,眼里充满热切的期待。这种表达爱情的方式,在十八、十九世纪的法国上流社会尤为盛行,成为法国浪漫、高雅的经典性的象征。现代国内的年轻人也浪漫起来,情人节里红玫瑰身价百倍。红玫瑰象征爱情,已形成了一种观念定势。

    有人送花,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况且我特别喜欢鲜花。小时候,我家周围都是树林,每到春天屋前屋后,花团锦簇,特别是门前盛开的一大片火红的野玫瑰,灿烂夺目,芳香四溢。我常常摘下一大束,编成花环戴到头上,或摘下一朵朵,插满两条小辫子,成了真正的小花辫。那时,我浑然不知它代表什么,也没听大人说过。只是觉得玫瑰花漂亮,喜欢就摘,喜欢就戴。也没人取笑。

    但现在我却害怕起它来了,望而生畏。只因它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了爱情的“专利”。

    城里未婚的女子,有人送红玫瑰,是值得羡慕的事情。记得几年前,我们科组一位年轻的女同事,一次有人往办公室里送给她一束红玫瑰,鲜艳欲滴,我们大家围着看,啧啧称赞,细数多少朵,猜测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大家由衷地为她高兴。

    但对于一个已为人妻为人母的人,有人送红玫瑰,那就不可思议了。

    现在眼前这一大束红玫瑰是什么意思呢?是表错情,抑或是恶作剧?我提心吊胆,一步步朝桌子靠近,仿佛花丛中藏着一条眼镜蛇,虎视眈眈,正吐着红色的芯子。我知道,此时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成了室内目光的焦点。

    花丛中插着一个彩色条纹的花边信封,上面没有任何落款,更加令人生疑。我战战兢兢地抽出信封,既想看,又怕看,犹豫了许久,终于壮着胆子拆开来,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模糊了,热泪像小溪顺着两颊流淌。我深情地捧起这束红玫瑰,抚摸着,细数着,轻嗅着,泪水滴落花瓣,像颗颗晶莹的露珠。

    “你怎么啦?”几位女同事见状,围了过来,惊讶地看着我。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把信递给她们。“你真幸福呀!”她们不由得赞叹起来。

    中午放学,我小心地捧起这束红玫瑰,要把它带回家,好好护养。我弃车徒步,穿大街过小巷。一路上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我全然不顾,昂首阔步,心里充满喜悦,充满自豪,充满骄傲。

    回到家,丈夫和孩子看到了,吃惊得瞪圆了眼,张大嘴说不出话。

    我视若无睹,满面春风径直走进书房,将红玫瑰插进一个大花瓶里,把原来那束塑料花给扔了。找出花喷壶,喜滋滋地盛满水,一阵轻烟过后,玫瑰花便落满了珍珠,更加鲜亮动人。我含情注目,久久端详,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中。

    不知什么时候,女儿走了进来,扯扯我的衣袖,“妈,您这是怎么回事?”一脸疑惑。我回过神来,笑着说“怎么回事,赏花呀!”“这花不能要。”她生气地噘起嘴来。“你看看,我能拒绝吗?”我把信放到她手上。她看后,高兴得跳起来,搂住我的脖子说“妈,您真伟大!”我用手指刮刮她的鼻子嗔怪道“自以为是的小家伙。”这回她抱起花瓶,对玫瑰花左瞧右看,爱不释手,赞不绝口了。

    倘若没有这封信,我真是百口难辩了。看来要打破一种观念定势,是很不容易的。但毕竟有敢于打破常规的人,就像我这群别出心裁的弟子。

    这束玫瑰花,是我上一届毕业的学生送的。他们昨天举行了一次聚会,每人买了一朵玫瑰花,汇成一大束,为了给我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托花店今晨送来给我。他们在信中说:谁说红玫瑰只代表爱情?它最能代表我们对老师您的感恩之心!我凝视着一朵朵红玫瑰,仿佛一张张充满青春气息生动可爱的脸庞,他们正簇拥着我,谈笑风生。

    红玫瑰,一束惊世骇俗之花,令我心灵撼动!

    2010年11月

    祝福瑶山

    我环顾重峦叠嶂绿涌千寻的大瑶山,回望茴桂飘香的寂静校园,我仿佛听到孩子们來來的读书声,像悦耳的山泉在山间回荡。

    暑假的一天,车子载着城里工作的一群同学,奔向那良镇六市村,去探望瑶寨的一位同窗。

    十万大山的瑶寨我没有到过,脑子里的一些印象,是间接得到的。三十年前,读师范的时候,有位瑶族女同学曾跟我聊起她的家乡,对瑶族的情况粗略知道一些。三百多年前瑶族的先祖从福建迁到防城,因平原已没有他们落脚的地方,为了生存,只好到十万大山上去采摘、狩猎、垦殖。住的是茅草屋,俗称为“茅寮”,为防野兽,在住处周围竖起木栅栏,因此称为瑶寨。以后一代代便以山为居,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刀耕火种”即是每年人冬就把翌年要种的山地树木杂草砍下晒干,到第二年开春时放火烧掉,就可以开穴播种。生产工具主要有木剪、弯刀、砍刀、斧头、打洞棍等,打洞棍长丈许,头部镶有约一寸半的锥形铁帽,重三四斤。播种时由男子在前面用打洞棍在地上打上两寸深的小洞,妇女跟随播种。栽种的作物主要是玉米、稻谷。作物的生长全靠土地的自然肥力,一年收获一次。其余时间狩猎,捕猎的动物有黄猄、野猪、虎、豹、狐狸、山鸡、穿山甲、竹鼠、松鼠等。猎取的方法用猎枪或用套绳、铁猫、陷阱等,有时也互相邀约进行集体赶山围猎。

    由于瑶族居住在大山上,山高林密,峰峦岧蛲,沟壑纵横,土地极其有限,耕种几年的土地肥力耗尽后,再迁移到别的山头去。这种没有定居的瑶族,称为“过山瑶”。此族喜戴花纹鸟羽扎成的头箍,也称为“花头瑶”。我的这位女同学就是属于此种瑶族。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过山瑶才有稳定的居所,住上木头房子或泥砖瓦房。但还是住在大山上,生活还很贫穷。

    过去,瑶族的子女很少受教育,特别是女孩。男女青年到了十四五岁,便可结婚。那位瑶族女同学能人学读书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史无前例”的年代,一天,他们寨子的小学来了一位城里漂亮的女教师,听说这位女教师因出身不好,是被下放下来的,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那时瑶寨能上学的全是男孩,那女孩哭闹不肯读书,那位女教师无奈,只好去与瑶民商量,找来一个女孩做陪读,陪读不用交学费。我的那位瑶族女同学就是以陪读的身份人学的。她读小学毕业时,家里就为她定了一门亲,读完初中,就让她回家结婚。她死活不肯,要继续读书。后来我们才有机会成为同学。

    瑶族读书的人少,校舍十分简陋。我曾听到一位同事谈起他初为人师的经历。他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中师毕业从防城镇分配到十万大山一所瑶山小学任教。初报到时,他傻了眼,这哪里像学校,一间教室与当地普通的农舍差不多,不同的是,里面摆有桌子板凳,墙上挂着块木黑板。这间学校原来只有一个教师,是本地人,晚上回家住。当时,已是黄昏。那位老师把他领进一间窄小的房子,说~“你住在这里。”便急急回家了。他打开背包想铺床,一看,没有床,目光搜遍了整个房子,连块床板也没有。肚子饿得咕咕叫,到哪里去吃饭呢?他走出房门,朝四周看了看,除了黑魆魆的大山、归巢的鸟雀,连个人影也没有。天完全暗了下来,他回到房里,坐在背包上发呆,成群的蚊子嗡嗡地扑向他,叮得浑身奇痒,用手一拍,满掌是血。他感到从来没有过如此孤独难受软弱无助,心一酸,一个十七岁的男孩,竟抱着头呜呜地痛哭起来。不久,那位教师来了,给他带来了晚饭,扛来了一块木门板和几条竹子,给他搭好了床,帮他挂上蚊帐,铺上铺盖,还用一把草药把房里的蚊子熏跑,他才能安定下来。我们听了他的忆述,不禁与他一同晞嘘喟叹。山区工作确实艰苦,难怪许多在那里工作的老师都想方设法往外调。

    从这些听来的信息中,我对瑶山的感觉是|原始、贫困、落后。

    但有关瑶寨的这些信息毕竟是很久以前的。现在的瑶寨怎么样?教育怎么样?还像从前那样吗?我带着浓厚兴趣和好奇心前往。

    我们去探望的这位同学叫李茂良,师范毕业后我很少见到他,对他的情况不大了解。坐在我身旁的陈丽同学刚好是他的乡邻,我便向陈丽打听他的一些情况。他毕业后一直在他的家乡小学工作,这是一所初级小学,只有一至三年级,四年级以上就要到别的学校去读。起初,因学生人数少,学校只有一间教室,三个年级一个复式班,教师只有一人。李茂良回来时,原来的那位教师调走了。他只好校长、教导主任、教师、班主任一身当,语文、数学、思想品德、自然常识、美术、音乐、体育一至三年级所有教学科目,一手揽,备课上课改作业,一天到晚像陀螺般旋转,这是多么繁重的工作量啊!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我想到自己在城里学校每学期任一个科目上同一个年级一个或两个班,有时一天上多几节课,就累得几乎抬不起腿,叫苦不迭,与他相比,不禁感到汗颜。他就这样一个人,一所学校,一间教室,不怕孤单寂寞,数年如一日辛勤工作。后来人学的人数渐渐增多,教室也相应增加,教师也逐渐增多。知道了他的情况,我不禁心生同情和怜悯,问陈丽“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想办法调出城镇学校?”陈丽说“他是有过几次机会,但他都主动放弃了。”“为什么?”我感到惋惜和诧异。陈丽动容地说“他说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根在这里,要为家乡教育尽绵薄之力。现在他已是那所小学的校长。”他的这种坚定不移报效故乡的精神令我枰然感动,很想去他的学校看看。

    车子在崇山峻岭中颠簸了几个小时,停在一个宽阔的水泥篮球场上,走下车,一栋崭新时尚的三层教学大楼矗立在眼前,正面墙上红漆书写的校训“团结文明健美向上,勤学多思善问进取”引人注目,八间配有铝合金窗的教室宽敞明亮。教学楼的旁边有一排漂亮的教师宿舍。这就是六市小学。李茂良早已站在球场等候我们。在参观校园时,我向他了解到,现在这个学校按年级分班,没有复式班了,且开设有学前班。老师已有五位,教学设备配套齐全。我为瑶山的教学发展而高兴。可惜正是暑假期间,看不到孩子们上课的情景。

    李茂良的家离学校不远,在一座山上。我们沿着一条可以通车的沙石路登上去。在一片翠竹碧树掩映中,闪现出一座房子的绰约风姿,我以为是瑶山的一个旅游景点。走近,李茂良说:“这就是我的家。”我登时惊呆了。哗,多漂亮的房子!像别墅,像山庄,法式砖混小洋楼与带庭园和宽大回廊的砖木结构装修时髦的平房连成有机的整体,既壮观又别致,中西合璧,土洋结合,风格独特。环境更不用说了,满眼碧绿,茂林如盖,泉声如乐,鸟鸣如籁。有个同学开玩笑说“李茂良啊,不认识你的人,看到你住得这么漂亮,还以为你是什么老总什么大人物呢,哪里想得到你是孩子王啊!”李茂良笑笑说,普普通通,现在我们村里住房差不多都一样。“村子在哪里?”我忽然产生想观看的兴趣。“我们村的住户都散居在山上,我们的祖先是过山瑶,山上的土地少,瑶民是不能聚居的。后来改建房子,一般都建在原来的宅居地上。你看,对面山上就住着一户。”我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对面山坡上有一处亮丽的宅院,雪白的墙壁在阳光下异常明亮。再朝远处看,也隐约可见房屋的倩影。“房子都修在山上,怎么运料呀?”我不解地问。他说“现在村级公路已修进了瑶山,运料不成问题,你看看我家门前的路不就知道了?”哦,我明白了。瑶山今非昔比,变化可谓翻天覆地。我惊讶地问“你们村民的经济收人主要靠什么?”“主要靠玉桂八角、边贸,也有一些青年人外出经商或打工。”过去交通闭塞,很少下山的“山子佬”,现在也踌躇满志走四方了。古老的瑶山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现代文明色彩和风韵。

    离开时,我环顾重峦叠嶂绿涌千寻的大瑶山,回望茴桂飘香的寂静校园,我仿佛听到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像悦耳的山泉在山间回荡。我相信,瑶山的明天会更美好,祝福你,瑶山!

    2012年8月

    深情托起明天的太阳

    舒适的环境,优秀的教师,丰富多彩的教育活动,为青少年儿童拓宽视野、增长知识、张扬个性、发挥特长提供良好的条件。

    一座椭圆形的宏伟宫殿,在碧波万顷的西湾海岸,在海洋文化公园翠绿千层的红树林边,魅力四射,光彩照人。这就是防城港市青少年活动中心,是一座融仿生、艺术、古典、现代多元文化于一体风格独特的辉煌建筑,钢框架结构,玻璃幕墙,通透明亮,新潮前卫。楼顶为起伏的贝壳状,中央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硕大珍珠,飘逸灵动,生态鲜活,充满童话色彩。整个项目用地五十八亩,是防城港市中心区四大场馆之一。

    场馆环境优美,四周绿树环绕,草青花艳。活动场地宽阔,设有篮球、羽毛球等运动场。活动场地皆用美丽的彩色地砖铺面,正面人口和儿童活动场所,还间杂铺有柔软如毛毯的枣红色防滑地砖。正门朝向海洋文化公园,秀色扑面。门前广场,矗立着数尊青少年塑像,有铜塑,有石塑,运动、研读、思考、表演……人物造型,各具形态,神情无不栩栩如生,表现出朝气蓬勃、阳光快乐、健康向上的性格特征。南面是儿童活动场所,有滑梯、拱形栏梯、秋千、儿童堡等设施。石凳条椅散设于周边树荫下,供大人小孩休憩观景。不远处,西湾蓝莹莹的海水像柔软的绸缎向天边铺展开去,习习海风源源送爽。孩子们如鸥鸟嬉戏欢闹,快乐的笑声在碧海蓝天间荡漾。

    馆内博大精深,蕴含丰富,初来乍到,要不是预先在大门两旁细看中心分布图,短时间内就很难找到要去的教室。一至三层,分别为少年青年妇女儿童学习、活动室,根据不同的年龄、身份、爱好,开设不同的学习、活动内容,一层有独弦琴、钢琴、古筝、现代舞、民族舞、街舞、美术、书法、棋艺等十二室。二层有合唱、外语、陶艺、沙画、摄影、动漫画创作、青年创业培训等十八室。三层有文化教育、美术书法、声乐器乐、舞蹈、海洋科普、童话森林、亲子教育等十二室。四层有多功能影视厅、多功能影音室、成果展示长廊、排练室、医务室等九室,还有天文观星台。楼中配有两部电梯和两部楼梯供上下。这是一座功能齐全、设施完备的青少年校外教育活动宝殿,纯属公益性的服务机构。

    一个周末,我走进了这座美丽的宫殿。

    在一楼,异常清新悠扬的琴声吸引了我的脚步,循声追去,我在独弦琴的教室门口凝住了,里面分两列整整齐齐摆着十来架琴,长长的方形琴箱,左端竖着一根上头微弯的小圆木条,琴面只斜拉着一根弦线。这就是京族乐器瑰宝独弦琴。弹者聚精会神,左手时缓时急摇晃木条,右手时轻时重拨动琴弦。更令我惊讶的是,教师竟是著名的作曲家、独弦琴演奏家王能。他边弹琴边讲解,琴声语声是和谐的奏鸣,声声悦耳,句句启人。独弦琴的弹奏技艺,在这里得到名师的传授。这些学生真有福气!

    过去,我班有位学生曾对我说“非常喜欢独弦琴,让我帮找位老师教。”我说,到外面请老师辅导是要收费的。他先是一怔,然后无可奈何地说“我没钱请老师,不学了。”他是一个有乐器演奏天赋的少年,摘两片树叶含进嘴里,可吹出动听的曲子;截取一节竹子,打几个小圆孔,可吹出婉转的笛声,敲敲筷子也成韵律……他是一个贫穷的农村孩子,此特长因条件限制,得不到发展,我为他深感惋惜。若他出生晚二十年,现在一定坐在这个教室里,弹奏心爱的独弦琴,实现他的梦想。

    上到二楼,经过一个教室,咪咪妈妈嗯嗯的声音和流畅的琴声让我驻足不前,一个姑娘站在钢琴边,跟着老师弹奏的曲子和音阶练习歌唱发声。老师给予热情指导,从吸气、吐气、口形、发音位置等方面深人浅出地讲授发声法,反复示范,音域宽广,声音洪亮。可见这位女教师的声乐水平相当不错。

    这样的教学情景,我并不陌生。女儿少年时,我曾陪她去广西艺术学院跟老师学习过一段时间声乐,每周上一节课,时间为五十分钟,按节收费,可不便宜啊。那时,我们每个周末得远征一次。我听开头几节课,就和现在这节差不多。因不胜疲惫和经济负担,只坚持了半年多,就草草收兵。后来,幸好女儿有志,考上了该大学的音乐系,不致委屈爱好。

    现在这里的学习条件非常优越,我一定叫女儿来这里再好好充充电,补补火。

    三楼走廊的条椅上,坐着许多年轻的妈妈,她们是送孩子来学习的,孩子们在教室里上课,她们在外面神情怡然地等待。有些妈妈在孩子上课的时候,去接受亲子教育或到“妇女图书吧看书”或到“妇女娱乐休闲厅”做健身健美训练。这下她们放心了,不用担心到处为孩子找家教,也不用担心花钱找不到好的老师。只要孩子喜欢,想学什么,这里都能满足要求;有什么特长,这里都能得到很好的培养。

    你看,舞蹈室里,一群小孩跟着年轻的女老师学跳舞蹈基本功,一招一式,举手投足,认真模仿。他们的妈妈在窗外眉开眼笑地看着。我在教室门口站一会儿,听到老师说:“伸手兰花指,举手过头顶像揽着一个小球,然后慢慢托回腹前。”比喻形象生动,示范姿势优美。学生很快领会,学得像模像样,有趣极了。连我的手脚也痒痒的,也想跟着舞动起来。

    美术室里,孩子们围着一张长方形大桌而坐,专心致志在摊开的画纸上动笔画画,几位老师在他们身后巡视,不时指点。置于一侧的大书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孩子们的书包和作业。孩子们在这里描绘着五彩斑斓的图景,像风筝一样放飞想象的翅膀。

    敞着门的棋艺室静悄悄的,恍若无人,我觉得奇怪,便走近朝里看,几位四五岁的孩子,坐在棋盘前,敛声屏气,布局弄子,凝神而思。这么小的孩子,能人静思考,不得了。

    一间间厅室宽敞明亮,美观时尚,设备先进,各类教育,各种活动在这里举行。舒适的环境,优秀的教师、丰富多彩的教育活动,为青少年儿童拓宽视野、增长知识、张扬个性、发挥特长提供良好的条件。体现了市委市政府对青少年儿童的关怀和人才培养的远见卓识,是“文化强市”的一项伟大举措。深情托起明天的太阳!

    2013年5月

    喜听民间读书声

    这些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如此的钟爱读书,并习惯成一种自然而然的精神追求。但愿读书之声,在民间蔚然成风。

    我原以为读书看报是知识界文化界和有闲阶层的事情,想不到忙于生计的草根百姓中也不乏爱读书看报之人。

    街边,一个修理自行车的摊点,井井有条地摆着轮胎、轮轴、制线等零部件,工具箱敞着盖,里面的格子里分类装着铁锤、扳手、钳子、凿子等各种工具。这时,没有顾客。摊主是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他坐在一张矮凳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发黄的线装书,想必是占卦算命之类的书吧。“师傅,修车。”我扶车站在摊前。他立即站起,合拢书放在凳子上,微笑着问“车哪儿坏了?”随即过来接过车,支好,仔细检查一番,便迅速拿起工具熟练地修理起来。我等车中,觉得无聊,便朝他的那本书扫了一眼,登时惊呆了,原来是一本线装的《唐诗宋词》。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无法把吟诗诵词之人与眼前的情景联系起来。一个满身油污在车来人往红尘滚滚闹闹嚷嚷的街边屋檐下以修车为业的人,怎会有如此读书的雅兴?我好奇地问“这是一本少见的古书,您常读吗?”他感到有点意外,抬头朝我看了看,答道:“这本书是祖传的,我少年时认真读过,背过。现在年纪大了,很多已记不清。我的小孙子快到上学的年龄了,我想教他背些诗词,便把这本书找出来,带在身边,有空读读背背,做做准备。不怕你笑,我能背很多首呢!”他边干活边吟诵了几首,我饶有兴趣地认真听,背得一字不差,语气语调颇有古诗的韵味,我由衷赞叹。“您平时还读别的书吗?”“我出来做工,常带一本书,一有空就打开看。《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等,很多书我都看过。看书心情特别愉快,做工也不觉得累,日子很好过。在家,我常给孙子讲故事呢。”他的脸上写满喜悦和自豪。我的敬意油然而生。

    我骑上修好的车子,清风扑面,心中盈满唐诗宋词。

    前不久,我家因房顶漏雨墙壁渗水,请来几位农民工修补,时值盛夏酷暑,烈日似火,水泥楼顶热气蒸腾,他们有的拆护墙,有的钻缝凿隙,有的从地面把水泥、火砖、沙子等沉重的材料搬运上四楼楼顶。他们憨厚诚实,吃苦耐劳,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干得汗流浃背,衣服如雨淋。我心生怜悯,农民工真不容易啊!我在楼顶看了一会儿,受不了太阳的炙烤,便下到三楼书房开空调看书了。

    一会儿,丈夫买回了一箱矿泉水和一大袋包子,肩扛手提咚_地上到三楼,我急忙跑出去,忘记把书放下,便一手拿着书,一手接过那袋包子,和他一起送上楼顶。虽然工钱是预先跟工人们讲好了的,不包吃喝。但是,我们还是忍不住额外给他们送去一些吃喝的东西。

    上到楼顶,我们招呼他们歇歇,洗洗手,喝点水吃点东西。他们非常感动,纷纷道谢。我把书随手放在旁边的围墙上,给他们分发矿泉水。

    一位工人站在我的那本书旁边,我把一瓶水递给他时,他眼睛发亮地看着我问:“您是榻佩娟老师吗?”“是的。”我点点头。他大概三十几岁,皮肤黧黑,双手粗糙。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学生还是家长?我认不出来了,又不好意思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看出了我的窘态,接着说:“我在《防城港日报》上看到过您的好多文章,有些篇章记忆很深,如《赤脚走过的岁月》《星海灿烂》《悠悠防城江》《红雨伞》《山菊花》等等。刚才风吹开书页,我看到您的名字,才知道是您。”啊,原来是这样。这本书是一位文友送给我的,扉页写有赠言。我与这位工人素昧平生,只是萍水相逢。“你常看报?订有报纸吧?”我感到十分诧异。他说:“我离开家乡东奔西走长年在外面打工,常住工棚,哪能订报呀。只能到报摊买来看。”“你为什么这样喜欢看报?”我试探着问。他说:“为了打发晚睡前的时间,驱除寂寞。再说,如果不读书不看报,孤陋寡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恐怕以后连字也不认识了,那就枉读了七八年书,真正变成蠢民、愚民了。人不管干什么,文化知识都不能丢啊!况且读书看报,能增添生活乐趣。有书相伴,苦中有乐。”他的话,让我想象到这样的情景:夜幕降落,低矮潮湿简陋局促的工棚里,亮起如豆的煤油灯火,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一个开卷专注阅读的身影。墨香便弥漫开来,夜晚变得温馨了。

    白天是高强度的体力劳作,晚上在阅读中获得精神的享受。在阅读中提高文化素质,在阅读中陶冶情操,在阅读中坚定信念,乐观诗意地生活。我相信这样的农民工,不止他一个。工棚处处有书声。

    他走时,我送了自己写的两本拙作给他。他非常高兴,千恩万谢。

    一天早上,我准备送些书去区文联,出门去请三轮车,碰巧住在我家对面的大嫂正开着三轮车出工,便请她帮忙运送。她很勤快,很能干,不用我动手,把包好的一大堆书很快搬上车。她问我“是运去卖吗?”我说“不是,为文联送文化下乡出点力。”过了一会儿,她怯怯地问“能送几本给我吗?”我说“可以。但这些已经捆包好了,回来我再送给你,好吗?”她欢喜地说“不急这一会儿,多谢你了。”

    到了文联,按文联曾副主席的安排,她把书搬进办公室指定位置,搬完书,看到靠近办公室门口墙边的长沙发上摆着一摞《金花茶》杂志,她走近,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这时,曾副主席刚好从她身边走过。她抬起头,非常恳切地问“曾副主席,能给我一本书吗?”曾副主席一怔,旋即爽快地应允:“拿吧。”还随手把桌上自己写的一本诗集送给她。她惊喜若狂,立即打开浏览,“词语优美,含意深,写得多好啊!”这本书集,我看过,词雅意丰,确如她所说。谁能想到一个开三轮车运客年过不惑的大嫂能脱口评诗?我和曾副主席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她和她的丈夫都是个体职业者,整天忙忙碌碌。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高中。她学历不高,却语出惊人,颇显文化,令人惊讶。

    我乘她的车返回路上,和她聊起来。我说“你要的书是给孩子们看的吗?”她说“是我看,有合适的也给他们看。”“你活儿那么忙,哪来时间看书呀?”“主要是等客的时候看,呆坐着,觉得没意思,不如看看书,自得其乐。日去日来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最怕没书看。”

    回到家,我送了一大抱书给她,叫她没书看的时候来找我,我每年都订有几份杂志,也藏有些书。她激动得连声道谢。后来她常来我这里借书看,我们成了好朋友。

    这些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如此的钟爱读书,并习惯成一种自然而然的精神追求。但愿读书之声,在民间蔚然成风,以净化社会浮躁、低俗的空气。

    201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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