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河流

    三十年前，这条河流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人们热爱它，就像热爱自己的母亲，爱护它，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

    一条宽阔的河流，清凌凌，亮闪闪，碧波如绸，起伏绵延，吻着防城镇古老的城墙，浅唱低吟，奔腾不息。

    河的上游，千峰叠翠，苍松翠柏竞秀争荣；下游绿畴碧野，海天苍茫；对岸茂林修竹，绿茸茸地遮掩了一层厚厚的绣幕。河中水鸟翱翔，野鸭嬉戏，锦鳞逍遥，天光云影共徘徊。

    风和日丽，一碧万顷，波光潋潲，常见三两张竹排横在江面上，有的竹排中央的矮凳子上坐着一个鹤发老翁，旁边放着一个长脖子窄口的竹鱼篓，手拿一根长长的钓竿，神情怡然，不时从江中扯起一尾晃动着晶亮水珠的鱼儿，忙碌一会儿，又将带着诱饵的钓钩抛进江里，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有的竹排前端，蹲着一个羽毛乌黑的鱼鹰，它瞪着晶亮的眼睛，目光锐利，全神贯注俯视着江水，忽然，箭一般地刺进江里，眨眼间便叼起一条摇动着尾巴的鱼来，这时在竹排上坐享其成的主人便伸出双手笑微微地迎上去，鱼鹰便把鱼放到他的手上，主人爱抚地轻轻拨一拨鱼鹰的背羽，算是奖励。鱼鹰又回到竹排前端，伺机而发。

    每逢圩日，江面上艨艟舴艋云集，有中间盖着竹蔑篷，露出首尾的拉滩船，有白帆高扬桅端的渔船，有撑篙或摇橹的小艇，载着海盐海鲜玉桂八角竹笋木材等货物，顺流逆流而来。傍晚，销售完货物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唱着渔歌山歌，悠然返航，在夕照斑斓的梦一样的河流中摇荡。

    那时，镇上还没有自来水，街市规模还很小，从南到北只有两条街，一条是中山街，一条是粮仓街（现在叫教育路），居民饮用水都得到江上去挑，中山街有许多通往江边的小石径，远看，就像一架架搭进江里的梯子，又像是一排排钢琴琴键。每天清晨，人们挑着水桶，噔噔噔地踏着石阶，就像敲响了琴键，奏响了激越的晨曲，闹醒了蒙着白纱酣睡的河流。乒乒乓乓一桶桶玉液琼浆从河中提起，灌满家家户户的水缸。傍晚，浣女临照，姑衣声声，扰乱了一江云霓。

    夏天，白日依山的时候，到江上冲凉游泳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笑语喧哗，满河沸腾。也许是挑水吃力，不如到江上直接浴洗来得轻松舒服。小孩在大人的监护下像鸭子张开翅膀拍打着水花，快乐得咧着小嘴咯咯地笑着。就是那些手脚不灵便的老年人，也到江中泡泡水，浴洗一番。游技最好的就数那些青少年男子了，他们像鱼在水里，灵活自如，游姿优美，各显神通，有的伸开四肢，劈波斩浪，如青蛙凫水；有的侧身蛇游，蜿蜒柔软；有的身子直立，头露出水面，双脚踩水，像破水探头的鱼儿，摇摆着婀娜的身子；有的仰面朝天浮在碧波上，任由温柔的江水托举着，神情悠然自得。有些喜欢比赛潜水，先在岸边弯腰、挥臂、揉膝、踢腿做一些下水前的准备活动，然后挑一个较高的地方一字儿排开，有一个站在旁边负责发号令。“准备一跳！”一声令下，只见一个个伸出双臂，两腿一蹬，飞身鱼跃，河面上盛开一朵朵映着彩虹的绚丽江花，潜游两丈来远，才逐渐冒出头来，甩掉发上的水珠，互相招手，呼唤应答。按潜游的远近来定名次，然后众星捧月似的拥着夺冠者游回。有些喜欢比赛远游，朝对岸游个来回。在澄明如镜的河面上，一双双有力的臂膀劈开碧波，犁出一道道雪浪，像箭鱼一样奋然疾游。姑娘们喜欢凑在一起游，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互相泼溅着水，嬉闹着。有时也大声地唱着歌，欢欢快快的笑声，清清亮亮的歌声，随着晚风，在河中飘荡。也有一对对热恋中人，像鸳鸯戏水，载沉载浮，你追我逐，朝江心苍苍郁郁的伯南公园游去，不久便隐没在林木深处，卿卿我我，说上一番悄悄话，尽诉衷情。有些怕羞的青年妇女，远远避开众人，在较僻静的江段冲凉。在江边，曾闹出一个笑话，一天傍晚，镇医院的一位主治医师，下班后带领他科室的一群新来的实习医生到江上游泳，边走边自豪地介绍防城江悠久的历史和美丽的风光。想到一会儿就可飞身跃人江中，把一身的臭汗和疲劳让清凉的江水冲走的惬意，心情不由得兴奋起来，脚下生风，信步走在前面，刚踏上河畔，猛地车转身，挥手大喊“撤退”，这群实习医生撒脚往回跑，以为医院有急救任务。原来是这位主治医师一眼瞥见他的妻子刚出浴涉水往岸上走，水淋淋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曲线清晰，非常惹眼。他怕吓着害羞的妻子，便当机立断下了“撤退”令。后来“撤退”一词，便成了防城特有的典故，流传下来。

    防城还有一句古话，说“生长在防城街的人，没有不会游水的”。过去确是如此。防城曾出过一个被誉为中国“铁门”的邓军，他曾是国家水球队著名的守门员，为国家争得过荣誉。这是防城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防城江最热闹的时候，是龙舟赛。端午节那天，用挂满彩色小旗的红线，分别在南北截出两三公里长的江面，两头岸边张灯结彩，设有看台，坐着有关官员、总裁判和参赛的各队代表。起点和终点，分别有插着红旗的两只裁判小船，一左一右守候在旁边。沿江两边，挂着鼓劲标语的五彩缤纷的气球高高飘扬。在北面的起赛线上，横排着一条条雕饰美观色彩缤纷的龙舟，每条船上两边坐着身穿节日盛装手握短桨水性好的身强力壮的青年选手，为了使两边划桨的人动作整齐划一，船上都有一个喊节拍的指挥者。不同龙舟，人数相同，服装各异。“嘭！嘭！嘭！”第三颗比赛信号弹一发出，一条条龙舟像离弦的箭，向下游飞去，扬起满江雪花。起赛线上的两只裁判小船也一同飞出。此时，万人空巷，两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锣鼓声、喝彩声、加油助威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热闹非凡，盛况空前。每年龙舟赛花样翻新，疾速中，或抓鸭子、或接绣球、或打气球皆有精彩的小插曲，人们兴趣不减。

    三十年前，这条河流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人们热爱它，就像热爱自己的母亲，爱护它，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它带给人们许多恩惠、许多欢乐、许多深刻的印象。它的清流常在我的梦中流淌。

    后来，有了自来水，人们再也不用下河挑水了，到江边洗涤的人慢慢减少。后来，城区渐渐扩大，两岸高楼林立，人口随之增多，物资愈来愈丰富，生活条件愈来愈优越，人们渐渐疏远了这条河流，淡忘了这条河流。不知不觉河水变浊、变黑、变臭了。自来水厂，一再往远离城区的上游移。

    现在，城区内的河段，夏天游泳的人几乎绝迹，变得冷清了。小孩子学游泳，只能到游泳池里学。

    防城江还会有“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热闹动人情景吗？还会重见那条明镜照万物、琼波映笑靥的生动美丽的河流吗？“节能减排”的号角已经吹响，我想，会的。

    2011年2月

    碧水湾

    碧水湾河道变直了，一江碧水滚滚向南，烟波接天，望不到头。

    防城江从十万大山走出来，途经城南漩水彷村，稍稍放慢脚步，留下了一湾碧水，美得如仙子的眼眸。此地离港口已经很近了。

    记忆中的碧水湾，两岸茂林幽篁，鸥鹭欢唱。河上沙洲，野鸭翩跹。村边埠头常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有的无人自横，有的升帆待发。傍晚，河边挑水、洗菜、浣衣、游泳的人添了些许热闹。

    我们村子距碧水湾不远，大概走半个小时可到。孩提时，碧水湾就给了我许多快乐。记得一天早晨上课前，小青走进教室，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漂亮的项链，我们一群女孩立即围拢过去，盯着项链赞个不停。项链是由一颗颗五彩斑斓细长滑溜晶亮的东西串成。我轻轻摸了摸，感觉像瓷器一样润泽细腻，“这是什么东西？”我脱口而问。她说是“螺壳珠（一种贝壳的轴心”。“在哪里能找到？”她说“我们碧水湾边可多了，你们想要，带你们去捡。”“想！”大家异口同声，且迫不及待，即刻约定，当日中午放学就跟她去。

    放学的钟声一响，我们像出笼的鸟儿，迅速飞出教室，飞向碧水湾。小青领着我们穿过一片翠竹林，很快来到江边，看见一座长满草木的小山，临江而立。浑圆的岭巅，远看像覆盖着厚厚的白雪，熠熠发光。走近才看清是堆积的贝壳。贝壳从表面看，全都破碎了，被太阳晒得雪白。小青找来几条树枝，折断成数截，像小棍子，分给每人一截，叫我们用棍子扒开贝壳，往里寻找螺壳珠。我们兴致勃勃，奋力扒挖。破损的螺壳形状不一，千奇百态，不时现出一些色彩斑斓精致玲珑的螺壳珠，我们就像拾取宝贝一样高兴。越往下挖，螺壳的色泽越鲜亮，越亮丽。下面的螺壳深厚丰富，是挖不尽的，这座山到底隐藏着多少螺壳呢？

    我们捡了一阵螺壳珠，个个心满意足。小青便领我们去她家，她妈妈非常热情，叫我们和小青一同吃午饭。教我们如何把螺壳珠串成项链。她说~！这种螺壳珠不是所有的贝类都有的，只有一种特别漂亮的螺旋状的花色小螺才有，它其实是螺的脊梁，异常坚固，螺壳碎了之后，它依然存在，色彩不变，光滑如珠。”“山上哪来这么多螺壳？”我稚气地问。“我们村子靠近江边，离大海不算远，祖祖辈辈耕田踏江赶海，螺是江海收获中较大的部分，螺壳代代堆积下来，渐渐积聚成山。”小青的妈妈简释了螺壳山的由来。螺壳山累积了无数岁月。

    碧水湾的螺壳彩珠，曾经装点了我们的童年。

    碧水湾，江中蕴藏丰富。常见一些小船、竹排在江面上悠悠荡漾，船、排上的人，有的撒网捕鱼，有的伸出长长柄子的网篮捞虾，有的拖着耙子耙螺。

    螺，本地俗称叫“蚬”，壳呈圆底小弧形，中后部隆起，前面合口处扁平。大小不等，一般壳长三厘米左右，壳的高度与壳长相近。壳面有光泽，黄绿色，间带棕色粗糙的环肋。吃时，用水煮沸，蚬壳就全部张开，露出粉白肥嫩的肉，把蚬壳捞起，脱肉。肉、汤分别加配料炒、煮。肉香汤鲜，美不可言。一种螺，能做出两样菜，在那个饥馑的年代，是难得的佳肴。“蚬”是隐藏在河床沙子里的，不会游泳的人，只能在浅水里摸取。江水退的时候，碧水湾下游一段河床水较浅，少年时，我常和村里的一群姐妹婶嫂去那里摸“蚬”。我们拿着篮子，挽起裤脚，踩进江里，水只淹到脚腕子。江水清澈，河底金黄色的沙子清晰可见。把手插进软软的沙子里，一捏，若有硬硬的东西，拿起水一涤，就可看出是不是“蚬”。摸“蚬”也得讲方法，找窍门。起初，我懵懵懂懂乱摸乱抓，容易疲劳效率不高。一位嫂子从我的身边走过，见状，教我看“蚬眼”。哦，原来是这样，“蚬”要呼吸，要吃食，口微张，在沙子里现出一线浅痕，像一道细小的蛾眉，故叫“蚬眼”。要细心瞧，才能发现。要轻步走，水动波纹起，就难发现了。我按她说的方法，弯腰弓背全神贯注盯住沙子，举步轻盈，不一会儿，真的发现“蚬眼”了，手一摸下去，就中了。有的地方，“蚬眼”密集，手摸进去，攥起大把。我越摸取越高兴，篮子里的“蚬”渐渐多了起来，心里好感激这位嫂子。一次，我正聚精会神地观察“蚬眼”，摸取正欢，我们村的一位大姐姐快步从我身边往前走，水波骤起，水花飞溅，我看不清“蚬眼”，急忙大声说“别走水！别走水！”话音未落，笑声爆响。我莫名其妙，抬头问她们笑什么，身边的一位婶子笑着悄悄告诉我，这句话俗语意思是“女子发情”。天哪，我也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碧水湾充满我们的笑声。

    从碧水湾乘船到防城镇，只有两三里水路，碧水湾又具天然的避风环境，自然成了一个小村港。附近几条村子的渔船都在那里扬帆、靠泊。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们生产队装了一条风帆渔船。我们村子不临江，不靠海，也没有湖，很少有人会游泳。只有一位大叔，以前给人打过短工，摇过船，做过海，队长委任他当船长，挑出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做船员。这几位青年都是旱鸭子，连出海的起码条件都不具备。队长把他们带到碧水湾，先教他们游泳、潜水。起初，他们笨手笨脚地乱划蹬，没少喝水。但经过十几天的强化训练，他们在水里出没就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了。碧水湾练就了他们一身好水性。

    我们村的渔船出海归来，都在碧水湾靠岸，生产队轮流派几个人跟船上防城镇卖海产，我也被派去过几次，早晨在碧水湾登船，傍晚在碧水湾上岸，碧水湾曾一度成为我们村子水陆交通的要津。渔船出海作业将近一年了，船上的收获全部出售，作为生产队的收人。

    一天傍晚，生产队的大晒场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哨子声，接着喇叭播出队长的声音，“大家请听住，现在每家派一人到碧水湾船上领鱼。”啊，若一声春雷，喜从天降！顿时，全村沸腾了，家家户户即刻噔噔噔走出拿着篮子的人，大多是青少年，我是其中之一。大家欢天喜地，奔向通往碧水湾的山道。

    我们像一阵风，很快就来到了碧水湾埠头，我们的船紧贴着岸，为安全起见，在船头与岸畔之间还用一块长长的木板稳稳地搭住。船舱里满满地堆着鲜活的青鳞鱼，鱼均三指般大小。听船长说，这是捕鱼以来最丰收的一次，分鱼也是头一遭。

    我们先在岸上等候，叫到户主名字才能上船领鱼，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此时，碧水湾晚霞映照，耀得大伙红光满面，笑脸灿烂若霞。

    那天晚上，我们村子的上空，弥漫着浓郁醉人的鱼香，这是以前未曾闻到过的。家家户户喜气盈门。

    许多年过去了，碧水湾常在我的梦中流淌。

    现在，碧水湾两岸已修起了宽阔的河堤，堤边崛起了许多高楼，河堤上大小车辆往来。碧水湾河道变直了，一江碧水滚滚向南，烟波接天，望不到头。

    碧水湾，变大气了。我曾伫立堤旁，凝神倾听我们以往的欢声笑语。

    2014年11月

    叮当岭上一道崭新的风景线

    难以想象，开花时节，满山满岭金花淀放，01如汪洋大海，那是怎样的辉煌灿烂！怎样的撼人心魄！

    防城镇西北面，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峰峦起伏，峻岭绵延，像一条黛色的巨龙，蜿蜒奔腾，横空凌云。这条山脉最巍峨的部分为居中的叮当岭，海拔二百六十八米，是城区周边最高的山峰。过去没有高楼阻挡，举目皆见，本地人没有不知道其名字的。

    十几年前，每到重阳节，学校都组织一次登高活动，镇上及附近的学校大多喜欢去登叮当岭。我读高中的时候登过一次，后来当老师，带学生去登过几次。叮当岭在镇上看似不远，但走到那里得老半天，山道崎岖曲折，峰回路转，难怪有句俗语道“隔山跑死牛”。登山更不容易，坡陡林暗，荒草荆榛没径，得披荆斩棘小心翼翼穿越攀爬。山腰以下是密密匝匝的杂树林，其中荆棘、蒺藜、藤蔓、芒萁、茅草交织，蓊郁幽邃。谷壑流水淙淙，山脚潴成洼、潭、泊；山腰中段，松柏苍郁，蔚为大观，松风如天籁。再往上，树木渐稀，扫把草、稔子树丛散布，时见其中大石探头露角显身姿。接近山巅，道旁卧着一块巨石，石面平整，中间有一个清晰的硕大脚印，据说是仙人踩下的，此石称为仙人石。登山者经过，无不争着踏试，但谁也踩不满。山顶赫然屹立着一块大石，敲击发出金玉般清越洪亮的叮当声，如学校悦耳的钟声，叮当岭因此而得名。

    仙人石和叮当石，在民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远古时代，风和日丽的一天，一位长髯飘飘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路过此山，在山顶上看到一群放牛的孩子，他们边放牛边采吃稔果。他感到纳闷，便走近问-“你们小小年纪，何不在室中诵书习字？”“我们这里无人识字。”孩子们笑嘻嘻地回答。老者心中一颤，哦，原来此地人还未开化。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想读书识字吗？”“不想，不想，读书有什么好。”孩子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唔，读书好处可多了，有知识，知道事情多，人渐渐变得聪明睿智，生活会越过越好，家乡会越变越美丽。”这下，孩子们来兴趣了，异口同声地说-“爷爷，您教我们吧。”“好！”他往身后一指，一块大石即刻隆起，他屈起两指敲了敲，发出清亮的叮当声。“往后，以石为钟，钟响就是上课时间，你们得准时到此。”孩子们每天听到叮当声响，便来到这里跟老者读书认字。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学到了不少知识。一日，老者欣喜地对他们说-“你们明天不用来了，可以去当别人的老师了。”说完，踏上一块大石，眨眼就不见了。只看到石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后来这群孩子全当了老师，知识便一代代传承下来。果然，家乡的面貌不断发生变化。这一传说给叮当岭增添了瑰丽的神奇色彩，也给人们不少启迪。

    站在峰巅，迎风骋怀，纵目四方，城区建筑物鳞次栉比恢宏灿然，田园山坡碧绿如染，防城江波光粼粼如银龙逶迤奔海，远处大海浩瀚，水天一色万千景象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豪情满怀。敲敲叮当石，便听到源自远古的文明钟声在天地间震响，回肠荡气，振奋人心。叮当岭确是登山览胜的好城方，它自然成了当地的一座名山，特别受师生的青睐。随着时代的发展，登山远望，景物常新。

    很久没登过叮当岭了。最近，我和几位文友登了一次，是应邀参观嘉泰集团金花茶种植基地。我们是坐着小车去的，车子可以一直开上岭顶。过去的登山路径我已认不出，也许已被车道所代替。现在登山可方便了。

    我们来到半山腰的金花茶育苗基地，排列有序的数条十几米长黑色的遮阳大棚，乍看像瓦房村舍。棚房的前面左右种着沉香、凤凰树、罗汉松等风景树，错落有致，风采纷呈，真如“绿树村边合”。这些大棚就是金花茶苗圃，因金花茶喜阴湿，幼苗尤忌阳光直晒，故防晒棚搭得像房子，棚子的南北两边帘布一遮到底，东西两边垂披一截帘头。金花茶按播种、扦插、嫁接、压条等不同的繁殖方法分大棚培育，每个大棚井然有序地开有多畦苗床，多是黄色沙质土。播种的大棚里，有的苗床茶苗只长到三四厘米高，淡绿的细茎上，张开两三片翠嫩的叶子，像婴儿的小脸蛋一样稚嫩可爱；有的苗床茶苗已长出五六片叶子，秀色乍现，茵绿一片；有的苗床播种不久吧，还用白色的塑料薄膜遮盖着，芽坯还在孕育中。走进扦插的大棚，乍看，像满地绿色蝴蝶纷飞。每截插枝只带一两片叶子，叶子皆剪去叶尖部分，留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二。枝条插下不久，新叶还未长出来，但剪裁过的叶子却绿意生动。有两个大棚，金花茶苗已长成树，长到一米多高的就有几百棵。这些树枝繁叶茂，枝干青灰色，叶子披针形，厚质，深绿色，雄姿英发。其余的皆长到七八十厘米，青葱秀气，亭亭玉立，朝气蓬勃。听育苗的技术员说，这些茶树移植一年半载，若遇上花期，很快就开花。

    金花茶育苗基地占地一百多亩，担负多少育苗任务啊。

    我们从育苗大棚出来，站在棚前宽阔的场坪转身往山上看，山上已种下大片金花茶苗，生机盎然。一群植树工人正在飞锄劳作，他们的身旁不断出现新土新苗。那飞动的锄把，像一支支灵动的画笔，激情描绘优美的画作，为叮当岭增色添彩。

    陪同我们参观的嘉泰公司职员冯先生给我们介绍了公司的发展规划，嘉泰公司计划在叮当岭种植四千五百亩金花茶，把这里建成金花茶生态旅游度假区，预计投资五十亿元人民币。难怪拥有这么大型的育苗基地，难以想象，开花时节，满山满岭金花绽放，磅礴如汪洋大海，那是怎样的辉煌灿烂！怎样的撼人心魄！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日本著名植物学家津山尚，为了寻找开金黄色花朵的茶树，付出了后半生的精力和时间，历尽千难万险，踏遍印支半岛，结果是失望而返。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国植物学家终于在防城十万大山率先发现了金黄色的山茶花，这一发现，轰动世界。此种花茶，被我国植物界命名为“金花茶”，列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建立国家野生金花茶自然保护区。金花茶因其珍稀价值、观赏价值、饮用价值、药用价值极高，被誉为“茶族皇后”“植物界的大熊猫”，名满全球。我们防城港市成了金花茶名市。

    近十几年来，经科学育苗，我们防城区建立了多个金花茶种植基地。现在又在叮当岭上展开了阵容。

    育苗基地正面朝南，山脚下，一方澄亮碧湖，像镶嵌的一块硕大翡翠，又像从蓝天裁下的一方巨帕，绿得纯粹，绿得透明，绿得勾魂摄魄。哦，想起来了，当年登山我们从旁边走过，这是山间的一个天然湖泊，湖面像一个拭擦得纤尘不染的镜子，天光云影、临湖的山峰树木、掠过的鸟雀，还有我们行进中的身影都在镜中清晰显现，一湖风景。冯先生指着那个湖泊说，公司计划把它扩建成三百亩水面的嘉泰湖，筑建拦坝护堤，植树造景。湖中建钓鱼岛，岛上建餐馆“农家乐”。堤上垂柳拂水、岛上花木扶疏。湖的周围建金花茶广场、金花茶艺博园、演艺中心、游客接待中心、五星级酒店、滨湖会所、商业步行街等配套项目。冯先生边说边指出各个项目的方位。我们陶醉在他描绘的美景里。

    嘉泰公司决心把这里打造成南国金花茶五级旅游景区，在保护原生态名胜的基础上，“擦亮海、山、花三大亮点，使之成为防城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一张新名片”。相信他们这个美好的梦想，不久将变成现实。现在已轰轰烈烈拉开了序幕。

    金花茶将为叮当岭增添一道崭新亮丽的风景线，登山、观花、望海、阅古、览胜，叮当岭风光无限，魅力诱人。

    2014年6月

    金花情缘

    有价值的东西，不管是雅是俗，山多高林多深，总会被发现，被认可，被珍惜。

    初闻“金花茶”大名，很想看一看它的姿容。一次去十万山区一个瑶寨村采风，徒步经过一片森林，走在我前面的一位文学老前辈骤然止步，指着道旁的一棵植物回头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棵植物大约米余高，枝干铁黑色，叶子墨绿，比一般的茶叶长大，质地厚实。枝叶舒展潇洒，俊逸清秀，未见开花。这种植物有点眼熟，似曾相识，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牛尿茶”我脱口而出。那位老前辈说，这是它的俗称，雅名叫“金花茶”。这就是被尊为“茶族皇后，植物界大熊猫”而闻名全球的金花茶？我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金花茶我早就认识。起初只知道它是一种良药。集体化时期，一年，我们生产队的一条大水牛病了，屎尿不排，肚子憋得胀鼓鼓的，躺在牛棚里，“哞……哞……哞”断断续续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声。水牛是农民的宝贝，犁田耙地少不了它。生产队先后请了几位兽医来给牛治病，但打针灌药都不见奏效，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不能进食，几近奄奄一息。正当此时，我家从十万山区来了一位亲戚，他也是个兽医，我妈把他的情况向队长说了，队长即刻上门请他去给水牛看病。他看了回来，拿了一把柴刀，走进我家屋后的树林，在里面转了老半天，回来时，手里捏着一把树叶。他对我妈说谢天谢地，总算找到这种药，这么大的一片树林，只有一棵。”他把药熬好后，带去给牛灌下。过了大约四五十分钟，牛排出了一大摊屎尿，喂草就可以吃了。几天之后，牛就全好了。他走的那天早晨，我妈问他给牛治病用的是什么药，他说“牛尿茶”。并带我们家人去看那棵茶树，叫我们好好保护它，千万别错砍，留下作用大着哩。

    过了不久，一个深夜，“笃笃笃”，我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来人边敲边连续大声喊，“四嫂开开门！”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家人给吓醒了。我妈听出了声音，急忙点亮油灯，把门开了。门口提着风灯站着的是我们村里的一位大婶，她满脸忧愁，说她儿子这几天消化不良，肚子胀痛，现在发起高烧，问我妈知不知道我家亲戚给牛治病的那种草药。我妈惊讶地说“知道是知道，但这是治牛的药，人怎么能吃呢？”她说“牛吃不死，人一定没事的。”她急切央求我妈带她去找那种药。我妈怕出事，还是不肯带她去，叫她另想办法。她急得哭起来了，声泪倶下地哀求。我妈心一软，便带她去找那棵“牛尿茶”。她俩深夜进树林，我们不放心，兄弟姊妹几个陪她们一起去。

    那时农村缺医少药，生活贫困。且村子远离集镇，最怕三更半夜生急病。病来了，也只能用些土办法来对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进医院的。今夜，这位大婶用尽了平时知道的办法，无奈才想到用治牲口的“牛尿茶”来治人，是祸是福？我们担忧了半夜。

    翌日早晨，远远看见那位大婶又朝我家走来，是不是出事了？我们一家人惊得心头噗噗狂跳。待她走近，看到她脸带笑容，我们悬着的心才落下。她高兴地说“昨夜儿子喝了‘牛尿茶"烧退了，身子也舒坦了。”她对我妈千恩万谢。我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孩子身体好了，大家就放心了。”

    消息传开后，村里有时谁头疼脑热的，也来摘些叶子煎水喝。我曾喝过一次，人口有些苦味，而后丝丝清甘悠悠而起，沁心润肺，感觉很舒服。这棵“牛尿茶”，我们把它看作药树。

    “牛尿茶”这种植物，我故乡极少，村里发现的就只一棵。那时，我们对它的了解也极有限。

    十几年后，我从媒体上得知我们防城港市十万大山山区生长一种金花茶，为世界珍稀植物，也是世界上最早发现的。此种茶被国家列为一级重点保护植物，在防城港市十万大山的兰山支脉一带建立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金花茶含有对人体有重要保健作用的天然有机锗、硒、钼、锰、钒、锌等微量元素，以及茶多酚、维生素和人体必需的氨基酸等。它具有清热解毒、生津止渴、利尿祛湿、抑制肿瘤生长、降血压、降血脂、降低胆固醇等作用。因其具有极高的保健价值和药用价值，被尊为“茶族皇后”，贵为“世界珍品”。金花茶花色花型独特，鲜亮俏丽，金瓣玉蕊，晶莹透亮，雍容大方，高贵典雅，气度非凡，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被誉为花卉中的“超级明星”。又因其是一种极为稀少的古老原始植物，结果率低，自然繁殖力极弱，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恐龙活化石”。

    久仰其名，今天才得一睹它的真容，想不到它就是“牛尿茶”，难怪当年村里人喝了，只有益而无害。其实我们早已把它当作宝贝，深爱之。有价值的东西，不管是雅是俗，山多高林多深，总会被发现，被认可，被珍惜。

    现代，各个领域科学技术迅速发展，金花茶可育苗移植，广为栽种。防城港市已建有多个大型的金花茶育苗基地和许多种植基地。金花茶发展前景无量。防城港市是金花茶的故乡，金花茶已成为防城港市市花。

    我原以为自己天生与茶无缘，喝什么茶都不行，不是头晕，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或是拉肚子，我对茶总是敬而远之。也许青少年时期是在困难中度过，没有喝茶的习惯。那时连肚子都吃不饱，哪谈得上喝茶呢？进城工作后，据说喝茶可以养生，有时也想喝喝，却消受不得。一次我们办公室的老师到室外搞校园卫生，烈日酷暑，干得汗流浃背。完成任务回到办公室，大家口干舌燥，有位老师拿出一包茶，说是金花茶，泡了一壶，给每位同事倒上一杯。一听说是金花茶，好东西，没有喝过，尽管平时不敢喝茶，但口渴难当，尝尝再说。我一口气喝干了一杯。味道与当年喝的“牛尿茶”差不多，好喝，殊不知是同一种茶。从此，我对金花茶情有独钟。无独有偶，想不到还有与我茶味相同的人。

    有一年，我们一群大学的同窗结伴去旅游，旅游期间，一次在广州城里喝晚茶，各人按口味自己点茶。茶谱传到我了，看看没有自己唯一钟爱的茶，便点了一杯白开水。一位南宁市的同学点的与我一样。其他同学觉得诧异，问道“你两位不喜欢喝茶？”南宁的那位同学先回答“我喝什么茶都不行，唯有喝金花茶行。我家旁边有一间金花茶专卖店，我常到那里买来喝。”我说“我与她一样。”“你俩真是茶味相投。”大家哈哈大笑。笑过后，都认真地问我们“金花茶真的这么好？”我们说“还有假的吗？”他们知道防城港是金花茶的主要产地，都托我帮买，我非常乐意。

    近年来，我常为一些远方的同学、朋友代买金花茶。金花茶备受青睐，香飘四方！

    2014年9月

    女人心中的无忧树

    时代不同了，医学技术发展了，女人终于有了心中的无忧树，那就是白衣天使，这才是生命的真正保护神。

    春日踏青，我和一群文友在荫翳蔽日的十万大山森林公园中穿行，突然眼前一片红光闪耀，芬芳扑鼻，皆诧异仰首而望，一棵高大婆娑的树上，绽满红硕的花朵，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灿烂辉煌，绚丽动人。我惊呼，太美了！这是什么树？身旁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作家说：“这叫无忧树。’“啊！好特别的名字。这种树一定有非同寻常的故事吧。”我好奇地追问。“是呀，传说这是一种奇异的树。”老作家打开了话匣子，娓娓地讲述着。

    无忧树属常绿乔木，为亚热带树种，高五至十米，每年三至五月开花，繁花盛开，覆盖了整个树冠，远眺仿佛金光闪闪的宝塔。相传佛祖释迦牟尼、大慈大悲的菩萨均诞于此种树下。二千五百多年前，在古印度的西北部，喜马拉雅山葱茏的山脚下，有一个美丽的迦舭罗卫王国。国王净饭王和王后摩诃摩耶结婚多年没有生育，直到王后四十五岁时才怀上孕。按当时印度的风俗，妇女头胎怀孕必须回娘家分娩。皇后将近生产的时候被送回娘家，因旅途颠簸疲惫动了胎气，肚子剧痛，她喘息、呻吟、叫喊、挣扎，汗水涔涔。年岁大了，恐怕难产。坐不了轿，随从便扶她到路旁一棵翠绿茂盛的无忧树下歇息，她一挨到树干，顿时盛开满树金黄色的花朵，一代圣人释迦牟尼便呱呱坠地。佛经《过去现在因果经》卷一中说，“夫人见彼园中有一大树，名曰无忧，花色香艳，枝叶分布极为茂盛，即举右手，欲牵摘之，菩萨渐渐从右胁出。”此种树因传说经载与佛教有关，被民间尊为神树圣树。

    听了无忧树的故事，我寻思，怎么都与女人生孩子有关？是不是临产的妇女一来到树下，就能无忧无虑地分娩？故称这种树为无忧树？真的能给女人带来福祉？若是这样，愿天下母亲都拥有一棵无忧树。

    我好奇地细细打量眼前这棵无忧树，高约七八米，枝繁叶茂，叶子羽状，大如掌，翠绿欲滴。叶柄非常柔软，似无力托举叶片，因而叶子皆呈垂状，肖极倒竖的一把拂尘。树冠锦簇的嫣红花团，宛若佛光绽放。

    无忧树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神奇吗？传说归传说，谁能实际印证？神话、传说大多是人们编造出来的。古时候，人们在面对灾难、厄运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总希望有神灵降临，为他们消灾除难，赐予平安、幸福。无忧树的传说，许是古代妇女为减轻生孩子的痛苦和消弭危险而寄托的心愿吧。

    本地有句古话说，“行船走马三分命，怀孕妇女无一分。”在无医无药、无节制生育的情况下，妇女分娩全靠自己，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生命如履薄冰，随时塌陷、沉没。我蓦然记起母亲说的那件凄惨的事情：大概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和我母亲同年嫁到我们村子的一位嫂子，她身材高挑，体质结实，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玲珑如豆的牙齿，长得非常好看。她勤劳能干，屋里屋外整天忙个不停，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家务农活，什么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并料理得妥妥帖帖。她朴实善良，热爱丈夫，孝敬公婆，关照小姑小叔。村里哪家有事需要帮助的，她都乐意前往，且尽心尽力。平时她与姐妹妯娌结伴上山打柴下海采海产，劳作、收获中总不忘帮弱者一把。她家里人喜欢她，村里人夸赞她。她身怀六甲还是一如既往劳作不綴。一日她和我母亲上山割芒萁，挑担回家的路上她说肚子痛，走得非常吃力。我母亲说，看来怕要生了，如果难受，就把担子放下，待会儿叫家里人来挑，但她还是硬挺着把芒萁挑回家。

    那天晚上，听说她难产，我母亲去看她，她痛得满头大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脸旁，手紧紧地抓住床沿，先咬牙强忍住，把嘴唇咬出了血。她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呻吟，一声比一声沉重。接着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她辗转反侧，一身是血，惨不忍睹。她公公婆婆战战兢兢燃香祈神保佑，她丈夫诚惶诚恐连连叩首跪拜，叩得额头破了皮，渗出血来。村里生过小孩有经验的婶婶娘娘都忧心忡忡地赶来了，大家出点子想办法，该做的都做了，该试的都试了，却无济于事。她叫喊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直到声息全无。一个十九岁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生命和一个未来得及见世界一面的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匆匆而殁。人们惋惜、悲痛，女人更多了一层惶恐和担忧。

    在贫穷落后、灾难深重的年代，为生育而付出生命的妇女知多少？她们的无忧树在哪里？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生育孩子都是高风险不容易的事情，从十月怀胎的重负，到分娩时惊天动地的疼痛，是一个漫长而危险的过程。有句俗语说，“男人车前车后，女人产前产后。”此话也道出了女人生命最危险的时刻。

    我也曾遇到过一件与女人生产有关的惊心动魄的事情。一日上午，我正陶醉在讲课中，突然，一位刚大学毕业应聘来我校工作的女教师小陈，神情异常紧张地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榻老师，快出来！”声音颤抖。我心一震，出什么事了。我随她往上楼跑，看到一位怀孕的女教师，挺着大肚子，脸色发青，靠着楼道墙壁直喘气，我走近扶住她，问哪儿不舒服？她吃力地说：“胸闷，难受。”“预产期到了吗？”她摇摇头。我说“来！我们扶你去卫生室。”她气喘吁吁地说“不用，歇一会儿就好了。好几次都是这样。”话音未落，她一下子就软绵绵地往下坠，我顺势扶她坐在台阶上。“小陈快打卫生室电话！”我急叫。小陈哆哆嗦嗦拿出手机，一时紧张，把号码忘了，我也想不起来。“快叫学生跑步去叫校医！”小陈才在惊骇中反应过来，疾步跑进教室。旋即两位男同学从教室飞奔而出。怀孕的这位老师脸色苍白，张大嘴巴急促喘息，不一会儿，呼吸微弱，目光呆滞，眼睛往上翻白，很快就闭上了，头往后倒仰。我心突突地狂跳，哆嗦着一手托住她的头，一手按住她的人中，哽咽着急切呼唤，“醒一醒，醒一醒，不要吓我们！”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的手感觉到她身体的凉气，难道就……小陈呜呜地哭了，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几分钟后，校医赶到了。紧接着120开进了教学楼前，医院几个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的医生跑上来了，经过一阵紧张抢救，她终于醒过来了。一个医生说：“大家放心吧，脱险了。”我呆呆地目送医生们抬着她的担架走下楼去，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件事过了几周，想起来还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几个月后，她抱孩子来学校玩，一个可爱的小千金，我逗着说“你这个小家伙，以后可要孝敬妈妈哟。”做妈妈真的不容易，记得有位作家说，“给自己过生日，实质是纪念母亲的受难日。”生儿育女，痛苦只有女人知。

    庆幸的是，时代不同了，医学技术发展了，女人终于有了心中的无忧树，那就是白衣天使，这才是生命的真正保护神。

    2012年3月

    平平淡淡才是真

    大红大紫不足品，平平淡淡才是真。

    春节前，亲戚送我一盆墨兰，未开花，叶片墨绿色，剑状，长长短短向上或向四方伸指，乍看像剑麻，普通却透出刚毅硬质之气。可能是季节的原因，其中有两片叶子和一条高出叶面的花梗枯槁成棕褐色，那条花梗，是长出的唯一的一条，看来春节期间是看不到它开花了。

    这盆墨兰，我把它放到四楼窗台上，楼层高，窗台阳光充足些，新买的几盆花草都放在那里。过了大约七八天，我用剪刀把墨兰中的枯叶剪去，剪刀正伸向那条花梗，蓦然停住了。我发现花梗上缀着几粒细小的水珠，像露珠。我饶水都是饶在根部，不是从高处淋洒的，且几天不饶水了，不会是水珠。可哪来露珠呢？窗户朝北，冬季铝合金玻璃窗都是紧紧关闭着的，没有打开过，露珠从何而来？我细瞧整盆墨兰，还仔细看了窗台上的几盆花草，除了这条花梗，其余花叶都没有承露。莫不是它具有滴水观音之本能？可就是滴水观音，我也未曾看到过它叶子自然滴水。以前听一位朋友说，滴水观音的叶子尖端可自然滴水，我觉得奇异，便找了一株来种，它是藤本植物。我精心莳弄，藤茎曰渐延伸茂盛起来，叶子厚阔，有些巴掌大，苍翠可爱，我天天观察，却未曾见到朋友所说的情状。这条墨兰花茎上的水珠是怎么回事？我感到奇怪，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沾了沾，水珠没有掉下来，手指感到黏腻腻的，放到嘴边，伸出舌尖试了试，有甜味，啊，是蜜，我惊得目瞪口呆。这条花梗是活的，想不到棕褐色，就是它的原始之色，若不是缀着几个蜜珠，它的生命差点在我的剪刀下夭折。

    花梗上缀蜜，我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以前我只知道花蕊含蜜，蜜蜂不是在花蕊中忙碌么？且孩提时也和小伙伴们采花试过蜜，春天，我们村子里屋前屋后，果花野花竞相开放，蜜蜂嘤嘤嗡嗡地飞来飞去。一次兴起，我们就学蜜蜂采花尝蜜，只采果子能吃的植物的花来试，别的怕有毒。花蕊确实有淡淡的甜味，却未曾见过花茎缀蜜。眼前，这盆墨兰别具一格的生命形态，强烈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每天，我总在它的面前伫立细观一会儿，看花梗上的蜜珠还在不在，有什么变化。我连续观察了十几天，挺立的花梗，圆圆的蜜珠依然在，没有掉落一颗。蜜珠共五颗，皆分别缀在节上。渐渐的，蜜珠的上方，先后鼓起淡紫色的花苞。花梗的颜色也悄悄发生变化，由原来的棕褐色逐渐变成深紫色、浅紫色，待到变成了淡绿色时，花便陆续绽放了。这条细长直立、约尺余长、直径不足五毫米的花梗，开了五朵花，刚好一滴蜜，一朵花。花朵小，像小巧玲珑的簪花那样大。但它朴实无华，不显眼。萼片纤痩，剑状，淡褐色，上有五条紫褐色的脉线。每朵花萼分为五片，三片长，两片短，三片长的等距离向外张开，尖端向下斜展；两片短的向前伸展，像张开的双翅，守护着花蕊。花蕊从基部裂开分成上下两片，白玉底色，夹带紫色，像两片微笑的小嘴唇。上唇较短，外端红紫色，向内拢靠；下唇宽长些，带紫色斑点，外端向下反卷。花柄细长，淡紫色。花的香味也是极清淡的，淡得闻不到，但它确实存在着。这是一种极其淡泊、不事张扬的朴素之花，若不留意，很容易忽视。

    几天后，我给花草饶水时，忽然想起，墨兰花开了，花茎上的蜜珠还在不在？随即走近墨兰花盆，轻轻撩起花瓣细瞧花蒂，蜜珠依然在，依然晶莹剔透、冰清玉洁。蜜伴花开，我大为震惊，太特别，太不可思议了。后来我查看有关资料，才惊知，墨兰花茎的基部有蜜腺。这些平淡的小花，竟是蜜汁孕育的。但我感觉墨兰聚蜜育花是不容易的，这条花茎我看到它时，就是这么长，未见有蜜珠，不知长了多久？从看到蜜珠到绽出花朵，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且整盆墨兰只花开一枝，它是攒足全力先供一枝吧。蜜汁是墨兰的生命精粹，哪能来得这么容易？

    墨兰花虽然不显眼，我却觉得非常耐看，素洁、恬淡、自然。不争艳，不斗华，超凡脱俗，返璞归真。

    墨兰花期长，和它放在一起花期相同的那两盆水仙和芍药，开得虽然鲜艳夺目，热烈繁盛，香气浓郁，满室生香。可只闹腾一阵子，很快就偃旗息鼓，花谢香消，叶子聋拉，无精打采。墨兰花风采依旧，报春时间最长。

    你千万别以为墨兰花简约，其貌不扬，小不丁点，而小觑它。它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内涵呢。

    墨兰又称为报岁兰，是中国传统观赏的兰花之一。早在南宋赵时庚兰花专著《金漳兰谱》中就有记载，作者对墨兰的品种、形态特征、品位作了精到的描述。此书是我国保留至今最早一部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兰花专著。墨兰名居其中，实不简单。

    古往今来，许多诗人画家颂过墨兰，绘过墨兰。“夏浅春深蕙作花，一茎几蕊乱横斜。虽然不及幽兰品，百亩齐栽愿亦奢。”4李輝《水墨兰蕙》7我国古代著名画家郑板桥，他曾倾心画过墨兰，且情又未了作诗赞墨兰，“多画春风不值钱，一枝青玉半枝妍。山中旭日林中鸟，衔出相思二月天。”我沉思，世界有两万多个兰花品种，我国就有一千多种，他们为什么这样欣赏墨兰？对它如此青睐？也许大红大紫不足品，平平淡淡才是真吧。张学良的几句诗最能概括墨兰的品格，“芳名誉四海，落户到万家。叶立含正气，花妍不浮华……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

    墨兰默默积聚生命的蜜汁，一朵花一滴蜜，赤诚竭力回报春天。

    生活中，有许许多多具有墨兰品格的人，他们竭尽所能，默默无闻地为社会做贡献，流下的汗水，就是一颗颗无价的蜜珠。

    2014年4月

    重上舞台

    生活有如一个大舞台，人人都是演员，都得上台表演，且都是主角，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演得如何，就看你付出的努力了。

    忙于工作，很久没有锻炼过身体了。最近，在一个月皎风暖的晚上，我来到了灯火辉煌载歌载舞的广场，跟在一个舞蹈方阵的后面学跳舞，目的是动动手足，舒展舒展筋骨。

    跳了个把钟头，汗流浃背，但浑身感到轻松畅快。散场时，我转身欲回家，领舞的那位阿姨大概是队长吧，从后面跑来把我拉住，说：~榻教师，你等一等！”我感到诧异，今晚跳舞锻炼不是结束了吗？还有什么事情？她非常诚恳地说：~你参加我们排练吧，区妇联决定在3月5日晚举行庆祝‘三八节’的文艺晚会，我们队准备出一个舞蹈节目，我们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一个队员因家里有事，不能参加演出了。请你支持一下我们。”上台演出，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那是青春年少时的玩意儿。现在一把年纪，平时跳来锻炼锻炼还算可以，怎好意思再抛头露面登台表演？况且离演出只有一周的时间，哪里练得熟？怕丢人现眼出乖露丑，我连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跳舞，手脚生硬，会影响你们节目质量的。对不起，你另外找人吧。”我抬腿想走，这时留下排练的队员都围拢过来，纷纷劝说。有个说？我小时候，经常看你演出，你行的。”有个说：“我读初中的时候，您教过我们跳舞。老师，您不要谦虚了。”听到一声老师的称呼，我的心颤了一下，笑笑说？你是我的学生？”“是的，老师！”队长接着说，“因为时间紧，我们就是想找一个有舞蹈基础的，学得快些。救场如救火，您就帮帮我们吧。”看到大家恳切的目光，特别是在学生的面前，如果我再继续拒绝的话，就显得不懂情理了，那我这个老师的形象在她们的心目中会大打折扣的。

    答应了，就是接受了一个任务，有了一定的压力，也得有担当，有责任。排练时，就不能像平时锻炼那样随便任意了，上台表演，面对大庭广众，不是儿戏的事情，得认认真真对待。开始，我对整个舞蹈都是陌生的，得一个动作一个动作跟着队友们练，还得边学动作边听音乐跳合节拍，同时还要注意表情姿势，弄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应接不暇，窘态百出，折腾得好辛苦。大家热情指导，时时给予鼓励，才使我一再想打退堂鼓的心稳定下来。

    要跳好舞，首先得唱熟歌。第一晚排练回来，我立即打开电脑，搜索出这个舞蹈的歌曲，把它下载打印出来，反复吟唱，并把它背了下来。

    歌曲节拍熟悉了，到排练的时候，我就可以集中精力学习动作和表情。晚上排练，白昼在家一有空，就关起房门，悄悄温习。三天后，整个舞蹈动作我基本掌握了。

    为了熟悉舞台，一晚，队长带我们去影剧院走台。我们到达时，已有好几个队先到了。大家按顺序排练，未轮到的和已练过的队都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舞台上灯光雪亮，表演者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失误，都难逃观众的眼光。

    轮到我们队上台了，我原以为舞跳得比较熟练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又非正式演出场面，不以为意。但毕竟二十几年没有上过舞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些紧张，心一慌，有两个动作一时记不起来，只能偷瞥旁边的。这样一来，不只是神情不自然，动作比别人慢了，影响大局。

    这次走台排练的失误，我懊恼、自责、反思，主要原因是动作还不够娴熟，功夫还不到家。常言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获得演出的成功，须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万万马虎不得。用功不够，台上往往出差错。

    记忆的荧屏骤然清晰地显现出过去的一幕。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读初中那年，被挑选进大队文艺宣传队。一次公社举行全社文艺大会演，所有的队演完之后，挑选一些比较好的节目到镇上广场的大舞台去公演，我参加演出的一个小话剧被选上了。演出的那天，在驻地草草排练几次，就偷偷溜出和几个没有演出任务的队友去逛街。晚上，登上高高的大舞台，看到台下一大片黑压压的观众，心噗噗狂跳。演着演着，有句台词记不起了，真后悔白天没有好好排练，演出前也没有好好温习温习台词。要丢丑了，演砸了，把整个节目给毁了，怎么办？为了掩饰慌乱，拖延时间，我随机加了一些表演动作，有意接近与我对话的角色，悄悄用手指戳了一下他。他富有演出经验，马上反应过来，借一个动作做掩饰，小声把那句台词告诉我，才侥幸得以化险为夷。

    演完，回到后台，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险啊！如果他不能告诉我那句台词，问题就大了，那我真的无地自容了。队长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怎么搞的，大家为你捏了一把汗。以后演出前，不管多熟练，都要认真排练，不能掉以轻心，稍为懈怠，就会出问题。”我惭愧地点了点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回想起来，鞭策在即。

    离演出还有两天时间，我自觉加强练习，不厌其烦一丝不苟反反复复练。终于顺利地完成了这次演出任务。

    生活有如一个大舞台，人人都是演员，都得上台表演，且都是主角，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演得如何，就看你付出的努力了。即使成不了耀眼的巨星，成不了大红大紫的名角，也要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展现出自己的风采，为这个大舞台增加一线亮色。

    2012年3月

    致敬绿色使者

    风雨邮路上，有多少绿色的身影在奔走？他们继往开来，忠诚热忱不畏艰难地履行责任和使命。

    很多年没有与邮递员直接联系了，单位有收发员，邮件皆由其签收转发。不久前，家里装了个邮箱，一个窈窕的绿色身影常在我家门口出现，她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我们这片街区属她负责投递工作的范畴。她姓刘，我非常喜爱地称她“小刘”。

    我与她初次见面，是我邮箱启用后第一次收到邮件的那天。那时，正值大暑天，中午我下班回来，一位身着邮电服汗湿衣背的女子站在门口，微笑着问我：“您是榻佩娟同志吗？”“是的。”我点了点头。“您有张汇款单，收款人的地址写错了，迟了几天才送来，对不起，请您签收吧。”我接过汇款单，一看，确是把我家的地址写错了，把“金狮街”写成了“教师街”。我惊讶地问2“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说2“那天负责教师街投递工作的同志回来发愁地说，这张汇款单收款人地址写错了，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她？我走近去看了看汇款单，寻思是不是因街名读音相近弄错的？收款人有没有邮箱？她会不会用自己的名字申请安装？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到邮箱负责处去查本镇邮箱登记手册，先从读音相近的街道同号邮箱查起，想不到在我负责的街区看到了您的名字。”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敬问了她的称呼，激动地连声道谢。并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无人在家，让你久等，耽误你下班时间。”她说：没关系，有要签收的居民邮件，我们大多在下班的时候送，上班时间怕找不到人。”为他人着想，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想方设法高质投递，这是怎样的一种敬业奉献精神！第一次见面，她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段时间，我每天几次打开邮箱，渴望收到那本杂志，因为里面发表有我的文章。那杂志属国家级刊物，我十分稀罕。文章发表已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收到杂志社寄来的那期杂志。是不是邮局分发错了？我多次问小刘，小刘说<=未见到，若寄到，我一定给您送来，请放心。”是不是暑假寄到单位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暑假结束。开学那天，急急去收发室找收发员，她指指桌面还来不及整理分发的一大捆邮件说：“这些都是暑假寄来的，你自己找吧。”我从头找到尾，一封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查看，结果落空、失望。我忐忑不安，诚惶诚恐打电话去问杂志社责任编辑，他说<“那期杂志已在两个月前给作者寄出了，不知是哪个环节出差错。你把地址发来给我，再给你寄去。”我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他。第二天，他电话通知我，说书已寄出，请查收。我把该杂志社的地址告诉小刘，请小刘帮留意那寄件。小刘爽快答应。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已是六点多钟了，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小刘！她已来到我家门口。这么晚了，她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打开门，一个大大的信封递到我的面前，“您切盼的杂志到了。”她一脸灿烂地说。啊，我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她，“你是个天使，绿色的天使，给人送欢乐的天使！”赞不绝口。许久，才想起问她，“这么晚了，你还在工作，还没下班吗？”她说<“我完成投递任务回到单位，正想下班，看到您刚到的邮件。我知道您等这个邮件等得很迫切，想早些送给您。”真是个善解人意忘我工作的好同志呀！我深为感动。

    今年11月的一天。风像发狂的野兽，呼啸咆哮怒吼，横冲直撞，摧枯拉朽，街上，断枝碎叶疾飞，挂着的广告牌被摇撼得嘭嘭作响。雨像无数强劲的猛箭，铺天盖地，直射斜刺横扫，打得阳台栏杆、窗户玻璃、楼顶防晒棚噼里啪啦、丁零当啷。屋檐瀑布哗哗而下，溅起满地雪花。风声雨声，组成一场惊天动地的狂野凶猛交响乐。水淹街衢，如河川纵横。风暴雨疾，狼狈为奸，搞得昏天暗地，不辨乾坤。一场可怕的强台风袭击我市！

    晌午，“铃铃铃”，我家门铃声骤然响起，这样恶劣的天气躲都来不及谁来访呢？我疑惑地去开门，把着半开的门扇伸头往外瞧，一阵风雨迎面扑来，不禁打了个激灵。一个身穿邮电绿雨衣、帽檐低垂、雨水淋漓的人走到我的跟前，低头解开雨衣扣，从斜背的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温言细语地说：“榻老师，您有封快信，请签收吧。”啊，是小刘！想不到她冒着狂风暴雨把信送来。我疼爱地拉着她的手说：“快进来，避避风雨。”“多谢了，我还得去送信，再见！”话音未落，她转身又冲进了风雨中，踉踉跄跄蹚水而去。她的背影，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相同颜色的身影。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到我们大队送邮件的是一位姓杨的投递员，男性，年龄大约四十来岁。我们村的人都尊称他“杨同志”。邮件是送到大队部的，我们村距大队部不远，只隔一个田垌。距公路较近，大队连接公路的机耕道，从我们村子中间经过。邮递员送信到大队部，必经过我们村。他对工作非常负责，风雨无阻，天天九点钟左右，看到他骑着自行车驮着邮包经过，自行车、邮包、衣服全是深绿色，这是邮电的特色。我们村离镇子远，有些年轻人常请他帮寄信，他都非常乐意。我也请他寄过几次。有人有时急需要些什么东西，请他帮买，他也热心帮忙。我们村里人把他视作真诚的朋友。

    有一天，也是遇到这样的台风雨，他依然按时来到。村前的田垌已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汪洋。他把车推到路边晒场上支好。把用几层塑料布包好的邮包顶在头上，卷起裤脚，深一脚浅一脚慢慢摸索着过田垌。村里人看到了，水深！危险！几个小伙子抬起一块门板，冲向田垌，推着来回把他渡过这片汪洋。

    从那时起，杨同志让我们产生了敬意。

    现在杨同志已经退休了吧。今天飓风暴雨中，我又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投递员身影。风雨邮路上，有多少绿色的身影在奔走？他们继往开来，忠诚热忱不畏艰难地履行责任和使命。致敬，绿色使者！

    201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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