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啥时候,民工中也流行了黑市六合彩,其实就是一种猜十二生肖的游戏。庄家在隔一天出题目,让百姓猜,然后随大家的喜好押上金额,金额大没封顶,小则到两元也可以。题目一般都是一首七言小诗,含糊地体现出一种属于十二生肖的动物,有时是龙,有时是蛇,既然是含糊地体现的,那到底小诗体现那种动物?只有最大的庄家才知道。
柱子跟老乡们在虾头哥那里买这种六合彩已有一段时间,因为买的金额不大,输赢相差不太明显,柱子觉得百无聊赖的打工日子里,玩玩也无伤大雅。
白天,柱子跟老乡们蹲在彩虹小区外面等活儿,柱子他们没啥文化,冒尖的手艺也没有,所以只能卖力气。小区刚竣工,新住户都忙装修,每天都有载沙子水泥的车子在小区门口进出。通常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都会停下来,新住户在车上或跳下车来向搬运工们招手,问他们搬一车沙子或水泥要多少钱。谁开的价低,这活儿就谁揽。
此时柱子正扛着沙包走在小区的石卵路上,烈日当空,汗水打在石卵上,咝咝作响。
走至楼梯口,柱子拧一把额上的汗水,眯眼睛望,这是一栋七层高的楼房,他要把沙包一包包扛上六楼。活是清早揽的,新住户是个小眼睛,他从卡车上跳下来,小眼睛在挤过来的搬运工中扫了一圈,然后指着个大结实的柱子说,五十包沙子,扛上六楼,一百块,干不干?
按平常五毛一层楼算,五十包沙子该一百五十块,但柱子没还价,想做这趟活的劳动力多着呢。柱子把破肩搭往肩上一摆,迈开八字步,扎稳下身,弯腰两手提着沙包的两角,用劲往肩上一甩,沙包划一道漂亮的弧,干净利落地码在他的肩上。小眼睛赞赏地睃了他一眼,笑,小伙子,腰劲足,有两刷子。
柱子对小眼睛笑笑,春红也常羞红着脸说,柱子哥你腰劲足着哩!
家有春红挺着,腰能没劲吗?想到春红,柱子把腰挺更直。春红是他媳妇。春红真是好哇,春红不嫌他是搬运工,春红过门才一年,春红就给他生了个胖男娃。
柱子望望天,他只想早点把活干完去虾头哥那里。最近柱子运气不错,连买了几场都中了,虾头哥对他说,运气这东西不常来,来了就要乘胜追击。昨晚柱子咬了咬牙,买了整一百元,他急着想知道今天开什么。
才推开虾头哥住的小平房的门,老乡大梁就扑上来,按着柱子的肩兴奋地说,中了,昨天我们买的猴子,真中了,瞧,一百成一千了。
当虾头哥把十张一百块递到柱子手里时,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这钱来得多容易啊?一千块,他要扛上四、五百包沙子或水泥才能换得到,而现在,眼皮才瞌了一晚上,钱就有了。
大梁拍着柱子的肩兴奋得脖子都涨红了,他说,柱子,信哥的,跟哥后面押注大的,咱们一起回老家起洋房。
多、多大?柱子的脖子也涨红了,说,多大俺都跟你。
五千!大梁双眼发光,柱子仿佛在大梁的眼中看到了春红在漂亮的小洋房里扭着小腰,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清早,柱子就跟大梁一起去买彩报。张开报纸,柱子和大梁两个眼睛都直了,这期开的,真的是猪。他跟大梁高兴得拥抱在一起,昨天他们把五千块都押猪上了,五千翻十倍,就是五万了。五万,那是多厚的一叠钞票啊!
他们拿着报纸冲进虾头哥的小平房,虾头哥不在。到虾头哥经常去的工地找,没找着。工地的工人说,这工地不是虾头哥的,他只是经常来跟大家聊六合彩。再打虾头哥的电话,已停使用。怎么虾头哥突然就在空气里消失了呢?
柱子的心跳加速,他抬头望着大梁,冷汗顺着大梁的额头流了下来,大梁捏拳头骂,老子操他虾头十八代祖宗的。
柱子像没了腰一样瘫地上,头顶白花花的太阳把他照得满眼金星,他哑着嗓子说,俺、俺昨晚还摸回去,再押了五千哪!然后一头栽地上,人事不醒。
柱子醒来后,大梁偷偷给我打电话,他说柱子有些不太对劲。
柱子虚虚晃晃地爬上了七楼天台,他跨坐在天台的边沿,抬头望着灰蓝的天,太阳还没出来,天边依稀挂着淡淡的月。
一万块,他攒了一年。柱子好想好想春红,就想着,春红的电话就进来了。春红是他媳妇。春红真是好哇,春红不嫌他是搬运工,春红过门才一年,春红就给他生了个胖男娃。
春红说,柱子哥,投机取巧赢来的钱我不稀罕,我稀罕的是你的腰,稀罕它把你挺得堂堂正正地做了一回人。
泪哗地涌出眼眶,柱子感觉舒服多了。
嘿!小伙子!柱子顺声音往下看,小眼睛把手张成喇叭状喊,五十包水泥,扛上六楼,一百块,干不干?
柱子直起腰说,春红,俺开工了。
电话这端的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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