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黄土地单调沉闷的缘故，陇东妇女大都爱穿大红大绿的花衣服走亲戚，可美中不足的是，她们头上总包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半个脸儿，看不清漂亮面孔。尽管我知道那地方时常起风沙，甚而砸冰雹，有时太阳也大，妇女出门包头巾并非毫无道理，可每每风和日丽之时，也看到她们裹着脸，就不无遗憾。如今我离开陇东有二十余年了，而这些生动印象，也渐渐模糊了，仿佛是梦中的幻影了。然而，每当我回想起在那里爬山涉水搞测量的那段岁月，总忘不了一个身穿红马甲的小女孩。

    那女孩五六岁，眉清目秀，很是漂亮。当时我和搭档刚挨了一阵蚕豆大小的冰雹（这是我在野外第二次挨冰雹，前一次是在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那边），因此尽管夕阳美丽，晚霞迷人，可我们仍神色沮丧地走向一个名叫黄荒台的小村子。那地方就一两户人家，荒凉得吓人，因而其村名便名副其实了。那女孩站在山梁上，穿一件红马甲，老远就看得到，特别显眼。我们问她家窑里有没有大人，她点点头。我们说要在你家住一宿，她领我们下山梁。

    那女孩的小马甲是深红色的，大约里面衬着薄棉絮，所以绗线纵横，针脚密密，式样别致，十分好看。许是女孩长大了的缘故，马甲显得很短，正吊在腰间，如当今都里的时尚女郎。默默看着晚霞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的红马甲上，竟内心一阵感动，谢上苍对我们的顾眷。行走在荒凉的旷野里，行走在黄昏的暮色中，正巧有个女孩，有个穿红马甲的女孩，领我们往冒着炊烟的窑洞里走。使我更感动的是，那女孩的马甲后背，挂着一对小铜铃，女孩走一步，铜铃就响一下，那铃声清脆悦耳，令我终生难忘。后来，我问女孩的母亲，一个也同样眉清目秀的年轻妇女，为什么给孩子背上挂铜铃。那母亲说，这地方以前有狼，所以小孩衣服上都会挂铃铛，现在没狼了，也挂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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