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效洋坐定后，便抬头打量起来。他见车厢里有好几位风度翩翩的香港同胞，其中一位体态轻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髦女郎，就坐在他前面，这真使他喜出望外，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位香港客。
忽然间，只听得“嗖”的一声，从香港女郎的小皮包里，掉下一支印满外文的绿色牙膏管子。施效洋眼睛一亮，他本想马上弯腰去拾，但一看车上人多眼杂，被人瞧见多坍台？于是他装着没事的样子，先伸个懒腰，把腿一伸，翻过脚板，轻轻一勾，那支牙膏管子就到了自己脚边。他的胸口忽然像钻进一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心想：这可是地道的外国货啊！一旦弄到手后，不仅自己可以过过洋瘾，还可以在女朋友丽娜面前炫耀一番。只见他翻了好几只衣兜，拉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捂住鼻子擤了一阵，忽然一松手，手帕掉下来，恰好盖住那牙膏，而后，他像蛇舔青蛙一样，一伸手，那东西便进了他的衣袋里。
回到家，他关紧房门，急忙掏出那支牙膏，如获至宝地欣赏起来；然后轻轻地挤出黄豆大一点点，放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啊呀呀，到底是外国货，连香味都两样呢！
第二天起床后，他顺手就把漱口杯里那支“卫齿宝”往窗台上一丢，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俏皮话：“暂时委屈一下吧，国产货！”接着拿起那支外国货，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点，美美地刷了一次牙。他边刷边想：从今以后，我这口积满了烟垢的牙齿就要大放光明了！只要每天早上都用上这么一点点，说不定连呵出来的气也会喷香呢！
不料大约半小时之后，施效洋只觉得嘴里异样地不舒服，赶紧到镜子前一照，只见从口腔内到嘴唇皮在不住地胀大起来，摸摸表皮挺硬，肿得发光。啊呀，这牙膏……施效洋脑袋顿时“轰”的一声，一手捂住嘴巴，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怎么办？到医院去吧，医生问起来怎么回答？不去医院吧，肿不退，岂不要饿死！再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他突然想到许多惊险推理小说里，经常有女间谍用各种新花样杀人，这个香港女郎难道也是……他越想越紧张，越想越不敢想。不行，再耽搁下去，我这条命要完了，亲爱的丽娜再也看不到了，性命要紧，管它什么面子不面子！他决定先上医院，再去公安局报案。
施效洋捂住嘴巴，赶到市内最大一家医院。他三步两脚奔进外科诊疗室，脚跟还未站稳，便一把拖过椅子，“呼”地坐下来，气喘吁吁地对面前的外科医生说：“医生，看在上帝的分上，赶快给我治疗一下吧！你瞧——”
说着，他松开紧捂嘴巴的手掌，把脑袋凑了过去。
这时，施效洋的嘴巴肿得就像塞着只大馒头。外科医生伸出两只指头，在肿胀部位轻轻按了一下，问道：“痛吗？”
施效洋摇摇头说：“不痛。”
外科医生把他的脑袋拧来拧去，又细看了一番，既没发现伤口，也找不到任何瘀血或者含脓的病灶。他奇怪地自语着：“该不是药物过敏吧？”
“不，不，”施效洋连连摇着头，喃喃地说，“直到刚才为止，我一直是好端端的呀，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药！”
“那么，你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施效洋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接触过什么化学物品吗？”
“化学物品？”施效洋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问，“牙膏也算吧？我……”
“不不不，”外科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不是这个。牙膏会有什么问题呢？”
施效洋只得红着脸儿低着头，断断续续地把拾到牙膏以及刷牙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完，伸手从裤袋里摸出那支外国牙膏，递给了外科医生：“这会不会是特务们故意丢下的化学毒品呢？医生，求求你，赶快拿去化验吧！”
外科医生接过金属管子，神色严肃地说：“如果确实有毒，应当马上去公安局报案。”他一面说，一面仔细地看管子上面的英文字。看着看着，他刚才脸上那副严肃的神态消失了，突然“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笑得施效洋莫名其妙。门外两位护士听到笑声，也好奇地推门进来了。“你们看吧！”外科医生把那支金属管子摊在手心上，让护士们看。两位护士一看，立刻说：“好家伙，还是道地的法国货呢！”
外科医生指了指呆若木鸡的施效洋说：“可怜这位摩登青年却拿来当牙膏用！你们瞧瞧他的嘴巴！”两个护士一看施效洋那肥肿的嘴巴，也“哈哈哈”笑弯了腰。
外科医生强忍着笑说：“告诉你吧，这根本不是什么牙膏，是国外妇女用的高级化妆品，叫做‘乳房刺激素’。”
“啊！”施效洋一听，顿时窘得恨不得地底下开条缝，他狼狈不堪地逃出了诊疗室。
（卢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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