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没有署名。
不署名的理由,我想我是能够理解的:那种人,即使在以三对一的形势下,为了保存自己,可以采取极端手段,他们自然会再次毫不手软,用同样的自卫手段,来对付向他们的行为提出任何批评的人了。
所以,在这里,我也就不引用那封信的正文了。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因为那几个人的律师已经顺利完成转移到异地去审判的程序,以避开本县的父老乡亲,他们对这几个人的底细,具有深刻的了解。
但是我要引用下面这几段:
“(奇克索县的)人们是知道马尔科姆·赖特的。”
“这个黑人租种某个人的田地,此人安排好,万一土地的所有者先租户而死,那么这块地就归租户所有;也就是说,赖特耕作了多年的那小块地将按照遗嘱划归给他。”
“我的黑人小保姆,一个已婚的年轻女子说:‘妈妈总是对我们小孩子说,如果我们规规矩矩,不做错事,那么什么时候都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可是马尔科姆·赖特总是规规矩矩,不做错事的呀。’”
问题的严重处就在这里,不仅是很悲惨,而且还令人震惊。黑人所有的一切,都得自于我们白人。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也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因为为了在我们当中生活,他们必须学习与模仿我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我们教他们说一种语言,认一种文字,像我们一样地吃饭和思考,穿同样的衣服,想开同样的汽车,玩同样的游戏,用同样的方式侍弄同样的土地,让同样的棉花和作物生长出来;我们甚至创造出宗教让他们信仰与避开罪恶;那家常的原始的崇拜,还有麦芽威士忌和骰子。
可是现在,我们好像是在向他们提供研究生的课程了。如果这套课程——不仅是深更半夜杀害熟睡在床上的小孩子,或是把没有武装的父亲从公路的大车上拖下来在他的妻子儿女面前用铁锹将他殴打致死,而且将绝望与仇恨的种子与遗产往亲人、后代的血液里灌输——是我们现在着手要教会他们的话,那么,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真是应该提心吊胆了。
我们中已经有些人在提心吊胆了——既害怕又忧心忡忡。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人敢于和能够做的是,像上面提到的那封信里那样地发出些不署名的声音:说说我们这个国家将遭遇到什么样的悲惨境遇,我们美国,由受迫害的人们所建立,为的是让受难者永远有一个避难之处,在这里没有人会去迫害别人,这个国家昨天还在参与一场血腥的战争,以使每一个人的生命与自由都能得到保障,不管是共济会会员、浸礼会会员、犹太人、共和党人、无神论者、素食主义者还是通灵主义者——将走上一条何等悲惨的道路,当那种做法不仅受到原谅而且还得到支持,因为有了先例而成为固定的判决尺度,因为不管得到支持的是什么,成为先例而变成固定尺度的是什么,那个理由是什么——无知、偏见或是——那是最最卑鄙的——利用无知与偏见来获取金钱与地位。走到这一步之后,一个公民就不敢发出声音来反对暴行和不正义了,以免自己当上烈士。
威廉·福克纳
(原载孟菲斯《商业呼声报》,一九五〇年四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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