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小的，总也说不上房媳妇。
男的逢人便说：给俺说房媳妇。俺打酒请你还不行？
也有那心肠软的，东说西说，还真给男的说了房媳妇。男的有了媳妇，脸色好看多了，穿戴也利落多了。没媳妇时，不是穿的前一个洞，就是后一块补丁。现在周周正正的，看着就像那么回事。
男的得了媳妇，又想得个孩子。
可媳妇的肚子一直就没鼓起来。
过了好几年，男的沉不住气，把粮食卖了，山南海北找医生治。
男的自个儿也不记得给媳妇治了几年，更不记得花了多少钱，媳妇的肚子总算鼓起来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男的笑逐颜开。摆了满月酒。一村子的人都去贺喜。
男的拿儿子当宝贝一样。一会怕儿子冷，一会怕儿子热。恨不得把自个儿的头割下来让儿子当球踢。儿子一天天长大，小嘴也挺会哄人的。一会爸一会妈，见什么要什么。没有不想要的东西。人家的孩子要是不给，儿子就硬抢，像个小土匪。同龄的小朋友们都不乐意和这个小土匪在一起玩耍。小土匪回家哇哇大哭。男的就慌忙跑出家门，又是给那些孩子吃的，又是给那些孩子喝的，只求人家和他的儿子玩就行。那时有人说男的：“你这么宠孩子，将来长大未必孝顺你们俩口子。”
男的说：“不会的。树大自直。小家伙可聪明了。他不会乱来的。”
儿子后来就长大了。
儿子长得五大三粗。
男的让儿子帮他去田里伺弄庄稼，儿子说：“没兴趣。”
男的让儿子出去打工挣钱，儿子说：“太累。吃不了那份苦。我可不想去城里给人当孙子。”
男的说：“那不就坐吃山空了？”
儿子说：“不是有你吗？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
男的说：“从小到大，你要的我不都给你了吗？”
儿子说：“我想要媳妇。你去给我找。”
男的说：“有你这样找媳妇的吗？谁家的姑娘愿意嫁个懒汉？你要先像个过日子的样，才有人给你说媳妇。”
儿子说：“我不管。说不上媳妇，我天天和你闹。”
男的一筹莫展。
男的问媳妇：“咋办？”
媳妇说：“这找媳妇的事又不是种庄稼，多在地里用把子力气，那庄稼就噌噌地长出来了。不理他那么多就是了。有本事自己去找。”
没想到这话被儿子听到了。
儿子的眼睛瞪得有鸡蛋那么大。
儿子就出去自己找媳妇了。他一连在玉米地里奸污了好几个女孩子。也是该当出事，有一个胆大的女孩子，在玉米地里死活不依。儿子一怒之下就用锄头把女孩子打死了。
儿子是在秋天被枪决的。
儿子的舅舅来看儿子的母亲。
舅舅读过很多很多的书。
儿子的母亲问娘家哥：“你说这是为啥？俺两口子的命咋就这么苦。咋让俺摊上这么个儿子呢？”
儿子的舅舅说：“这不是命苦不苦的事。”
儿子的舅舅就讲了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发现了铁的时候，树们就忧虑未来的命运。
有一棵树悄悄说：“可怕。太可怕了。是谁发明了铁？有了铁就会有斧子的。既生树，何生斧？那个发明斧子这种凶器的人简直就是个大恶魔。
另一棵树接着反驳说，如果不是我们树提供了斧柄，光是这块铁怎能伤害了我们？
舅舅的故事讲完后，看着一脸憔悴的妹妹和妹夫，说：“其实噩运形成的原因，往往是我们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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