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昌盛

    郑玲捧着热乎乎的鸡蛋，站在邢老师的厨房后面发愣。

    “快点吃，凉了不好吃。”邢老师探出头来，冲她笑笑。

    为什么给我鸡蛋吃？难道昨天他的孩子跌倒，我扶了一把？或者我的作文得了市一等奖，奖励我？还是煮多了鸡蛋，给我一个。想了一路，到了教室，也不明白。

    第二天早晨，邢老师叫她去拿鸡蛋。郑玲跟着老师走，看他高大的背影，像父亲。父亲也是这么高大，走路风风火火的。但父亲不在家，在上海打工。正在想着，邢老师将一个鸡蛋交给她，“快点吃，凉了不好吃。”“可是……”郑玲捧着热乎乎的鸡蛋，眨巴着眼睛，希望得到答案，老师笑笑，说：“哪有什么可是，赶紧吃吧。”

    同宿舍的李巧妹也想不明白。两个好朋友趴在被窝里想了半夜，也没有结果。天亮时，红眼睛的巧妹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了，老师想收你当闺女。”

    去老师家的路上，郑玲还是被巧妹的设想温暖了好一阵子：给邢老师当女儿，不是坏事，老师课上得好，对学生好。正在想着的郑玲被老师叫住了：“每天早饭时来取，不要耽搁时间。”

    可老师还是批评了她，考试没考好：数学是强项，150分的题只考了120分，语文是弱项，只考了96分。邢老师毫不留情，指出她晚上在寝室讲话，上课时开小差，这样怎么能考出好成绩。

    郑玲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心里有一丝不服气，要不是思考鸡蛋的事，怎么会开小差？

    邢老师放缓了语气，给她讲道理，讲父母在城市的不易，打工的艰难。郑玲不说话，她知道老师是对的，老师把每一个孩子都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郑玲离开办公室。她想，明天的鸡蛋应该没有了，老师气得这么厉害。

    但鸡蛋准时出现。邢老师依旧冲她笑笑：“快点吃，凉了不好吃。”郑玲感激地看着老师，老师说：“你爸走时交代我，说你身体差，初三了得增加营养，每天吃一个。”

    于是，郑玲天天准时来，在那间小小的冒着热气的厨房，从老师手里接过热乎乎的鸡蛋，看着老师忙着炒菜忙着招呼他那调皮的孩子吃饭，竟有一丝不愿离开的念头。

    但还是快速跑了，她知道，老师太忙。

    她知道的事还有许多。比如邢老师的孩子上小学一年级，爱人在乡政府上班。她还知道爸爸的工地叫泰仓工地，工地附近有一个电话亭，爸爸会从那里给她打电话。他们约好星期五的中午十二点，如果有事爸爸打来，在校园的lC卡电话机旁，郑玲等着。

    经常响起，不是十二点。拿起，也不是爸爸。郑玲就想象着爸爸打来电话，她就说自己成绩很好，班级第一，全年级第三；老师很好，每天给她一个鸡蛋吃。

    电话一直没有打来。邢老师告诉她爸爸很忙，工期太紧，每天都加班。郑玲捧着热乎乎的鸡蛋望着老师，不相信。邢老师一边炒菜一边挥手赶着油烟：“都打到我电话上来了，叫你好好学习。”

    郑玲走时，邢老师又伸出头来：“你爸问你每天一个够不够？”郑玲扬扬手：“够了。”

    电话等不到，郑玲只能学习。初三复习生活在紧张中飞快流逝，郑玲已经在学习中沉醉似的前行，除了上课做试卷，除了吃饭除了拿鸡蛋，她已经忘记了其他事情。

    终于，盼到了中考。“麦子已经丰收，学习上也该丰收了。”郑玲对自己说。她去向老师告别，爸爸要回家，说是特意赶回来看她考试。郑玲幸福地看着邢老师：“收麦他就没回来，我考试他回来了。”邢老师冲她笑笑，递过来一个鸡蛋，热乎乎的，说：“赶快吃，凉了不好吃，”他一边炒菜一边说，“中午在我家吃，把女生都喊来，给你们送别。”

    天很热。郑玲心里也暖乎乎的，她说：“100个了，老师。”老师正埋头炒菜，没听见。

    来了许多女孩子，帮老师择菜，洗菜。邢老师夸张地说：“我还没买菜呢。”女孩子们兴奋地嚷着：“够了够了，我们看到鸡肉了。”

    中午果真吃鸡肉，两大盆，邢老师使劲地劝大家吃。郑玲几次想说感谢的话，但是没有机会。

    走时，郑玲张了几次嘴，终于把“谢谢老师”这句话说了出来，她想，每天煮蛋的功夫，提醒拿鸡蛋，足以让人感动了。邢老师笑笑：“你爸把两只母鸡交在我这儿，这是你自家的鸡蛋，况且中午你家的鸡也被大家吃了，还得谢谢你呢。”

    郑玲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鞠过躬的郑玲要去考试了，中考，很关键。

    关键的时候，爸爸也回来了。走出考场大门时，她看到爸爸和邢老师并肩站在门外，她兴奋地跑过去，她要告诉父亲考得很好，告诉父亲老师给她煮过100个鸡蛋。邢老师笑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爸爸很吃惊：“我送给你的是公鸡啊？”邢老师拍拍郑玲的爸爸：“哪有老师收礼的，都还给孩子了。”

    邢老师拍拍郑玲：“你考完了，爸爸腿也好了，这下该高兴了吧？”

    关玲玲眨巴着眼睛，腿好了？爸爸不是在加班吗？爸爸没回答，她只看到爸爸和邢老师那开心的笑，还有身边围着的许多蹦蹦跳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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