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精选-一段错了节拍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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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小白和朗生

    苏苏和莫小正吃一盘切糕的时候,这家小店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她们同时抬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男生。清爽的短发,发白的仔裤,干净的球鞋。

    莫小看到苏苏如店里的其它女生一样两眼发青光,就没好气的笑了笑,然后接着吃饭。

    哎哎,莫小,这就是我总提起的咱们校里的两大帅哥。苏苏用手遮住了嘴,假装心不在焉地看风景,眼里却跟两把火似的把两男人活活焚烧。

    左边那个粉色T恤的叫小白,右边那个白色帽衫叫朗生,莫小你真没听说过?呀呀,快,莫小,他们走过来了。快低头。

    莫小本来是低着头的,被苏苏这么一喊,反到抬了头,正遇上那粉色小生投来的目光。

    朗生,这里。他招呼后面的同伴。两人齐齐坐了莫小的对面。

    莫小对这种走到哪儿都跟明星似招摇的人没什么好感,她把盘子拉过来一些,她说,苏苏快吃东西,一会有事呢。

    苏苏正被对面这两个男生迷的丢了魂,扔了句,你先吃,我喝水。说着举起杯大麦茶连底倒进肚里。

    莫小被她逗乐了,呵呵笑了起来。她一笑,对面这两个男生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苏苏被这个场面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就说了句,这茶真的很好喝,啊?是吧?

    那个粉色T恤的男生又笑开来,他趴在桌上,眯着眼跟苏苏说,你们哪个系的啊?这么搞怪。

    苏苏的脸唰地红了半边,她支支唔唔地说,哦?是吗?我们学英语的,我叫苏苏,她是莫小。

    听到她这句,莫小差点噎到。这就报了姓名了!莫小看着对面这两人,只见那白帽衫说,哦,莫小,英语系才女,早有听说。我叫顾朗生,说着冲莫小伸出了手。

    莫小还没养成与人见面就握手的礼仪,况且一手满手的切糕,就冲他笑笑,说不用了吧。

    他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但立刻缓回神色,他笑得极复杂的还了一句,看来还真是个贞洁烈女来的。

    莫小一听这话,就知来者不善,就硬着头皮应了句,是啊。也是早听说了?

    这一次,那朗生反倒咧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再没开口。

    苏苏一看到气氛不对,忙跟小白搭起话,后来竟夸张到留电话号。

    而是不说出口,彼此写手心那种。

    莫小当即晕眩。

    晚饭后,莫小和苏苏往礼堂走,今天学校和一个网站合办一次拍卖会。

    商品里有梁朝伟的签名CD和海报。莫小为着这个来。

    进礼堂的时候,苏苏凑莫小跟前,她说莫小,我听你的了,我这次和小白做朋友,连留电话的时候都留了一手。

    莫小一脸迷茫,就见苏苏笑得跟捡了一百块钱似的,她说莫小,你猜怎么着,我跟小白,留的是你的电话……

    莫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好的阳光,莫小想去上吊。

    拍卖会开始是一些限量邮册和日用的竞拍。

    莫小恹恹地靠在椅背上,快睡过去。

    莫小,莫小快起来,到梁朝伟了,底价五十,快举手。苏苏急得拉起莫小的胳膊竖了起来。

    好,中间一位女同学出六十,还有没有?主持人环望观众席。

    一百。我出一百。清脆的男声从礼堂门口传来。

    莫小一慌,赶忙回头。

    礼堂的门咿咿呀呀的乱响,过道上站着令全场女生一阵噪乱的小白和朗生。

    朗生手抄口袋里,歪着脖子。落日的余辉从礼堂的小窗里照进来,洒向朗生,他的周身立刻踱上一屋金黄。

    莫小甚至隔着十几米都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

    声音是小白的,他站在朗生旁边,他说我为朗生拍,一百。继续吧。

    那主持人也愣了下,随即转脸看莫小。

    一百五十元。莫小站起身子。二百元。后排有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二百五十元。朗生迈开步子到莫小这排,与她站个并肩,自己喊价。

    二百。莫小忿忿地看着朗生,小声嚷了句,你来起什么哄。当托啊。

    朗生一听这话,又见莫小急得一脸通红,唇角轻轻一弯,莫小,别跟朗生争东西,他冲主持人伸手手掌,五百。然后整整衣领,他说莫小,你省省吧。

    莫小觉出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又听到他的价位,真的快掉出眼泪,她额前渗出细汗,她说顾朗生,你欺人太甚,你要这海报什么用啊?

    包书皮啊。课本那么多。顾朗生说的一本正经,继续吗?莫小。

    莫小攥紧拳头,她说顾朗生,你真败类。说完重重坐回椅上。

    后排那男生,也知趣地坐了下去。顾朗生一脸胜利微笑上礼台。

    主持人笑盈盈地拉过朗生,说同学,你拍出了今天所有商品的最高价,你真的很喜欢梁朝伟吧。

    顾朗生推开话筒,他说这么大的网站怎么真的可能要学生掏钱包,我只是参与而已。说完就低了头,他这副表情又一次让主持人愣在台上,她说,哦,是啊。本来我们今天所有的物品全部是只拍不收钱的,不料被这个同学看穿,真的是很厉害。那我们请刚才那个女同学也一起上来,另有纪念品赠她。

    莫小一听这拍卖规则,整个人就已经瘫在椅子上。她知道自己如何都斗不过朗生,而且要一败途地。

    她耷拉着头走上台,顾朗生面前,她再抬不头。

    莫小看着顾朗生手里的CD和海报,她心里说,对不起,初石。

    可是莫小怎样都不会想到,顾朗生就那么径直走她面前,把那些东西通通倒她怀里,他说莫小,做书包太硬。然后孩子般纯纯地笑了起来。

    全场同学在愣了几秒钟之的,响起了雷鸣般掌声。口哨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顾朗生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俯首贴近莫小耳畔,他说莫小,你已经很棒。

    莫小抱着这一大堆的东西,望着顾朗生离去的背影,眼睛都没眨,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一地。

    日子过了很久之后,苏苏还一直追着问,那天顾朗生贴她耳边,到底说了什么。莫小只是笑,一笑再笑。

    莫小不想说,对谁都不说,那是她的秘密,只有她和顾朗生的秘密。

    莫小觉得那秘密会飞走,一旦说出口去,便再回不来。她把它压在心底,她说它说,你走了,我会伤心。

    真的会伤心。

    事实在是拍卖会当天晚上莫小就收到了小白的消息。

    小白说苏苏,莫小走运,朗生动心了。那一刻,莫小是感激苏苏故意留错电话号的。

    莫小握着手机,一直看一直看这几个字的消息。背景灯灭了,再摁开,再灭,再摁……

    莫小没有告诉苏苏,小白曾给过她消息。

    不要怪我苏苏,你的幸福我拦不住。但是我的,我怕失去。

    小白和苏苏

    看着苏苏日渐频繁的更衣,整天红彤着脸下楼,莫小觉得有些不对。但苏苏不开口,莫小从不去问。

    直到一日莫小上自习时看到小白和苏苏在林荫下接吻,莫小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其实,也只有她不知道。

    晚上熄灯的之后,莫小想起白天的事,她睡不着,躺在床上眨眼睛。她听到苏苏辗转的声音,就问了句,苏苏,你真爱小白?

    嗯。苏苏鼻子里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莫小盯着黑乎乎的屋顶,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情绪。

    没什么好说的,你不一样不告诉我你和朗生的事吗?

    顾朗生?我和他什么事呢?莫小转过身,向着对面的苏苏。

    顾朗生逢人便说他爱了一个与他争东西的女生,不是你,是谁。

    哦,莫小声音小小的。心里扑腾开来,顾朗生的影子又一次铺满了脑子。

    可这是为什么呢?顾朗生连与她擦肩的时候,都只有微笑。

    顾朗生,你在等什么呢?

    那晚之后,莫小每每在校园中见到顾朗生,心总是一阵没来由地乱跳,她越来越习惯低着头与朗生擦肩。却又在朗生走过去之后,回过身子看他背影。

    每一次,莫小都希望朗生会突然回头,与她说上几句,比如天气,比如饭菜,比如……

    莫小看着看着眼里就泛起大雾,直到顾朗生的影子完全不见,她才回过神,却再走不出那团大雾。

    苏苏的名气在新生中猛涨起来,莫小不再喜欢与她一起上下学。

    有人冲着她们指指点点,这就是那天与朗生抢海报的那个女生,不知道有多爱出风头。

    旁边那个是苏苏吧,真是可爱,不然怎么做得了小白的女朋友。

    每到这时,苏苏就明显地走快几步,与莫小拉开距离,趾高气扬的样子。

    莫小跟她身后,默默地想,恋爱,真的可以使一个人改变呀。莫小甚至不愿想起刚开学那个为她鞍前马后的苏苏。

    一阵悲凉兜头至脚寒遍莫小身子每个角落。莫小暗暗打个寒颤,心里低低叫声,苏苏呀。

    莫小最后一个从自习室里出来,她关门的时候,听到走廊尽头苏苏的声音。

    莫小,又是莫小。你别老跟我莫小。苏苏的声音愤怒里带着哭腔。

    苏苏,你别总这样,她迟早都会和朗生在一起,不过是现在他抽不出身。

    莫小呆卫下,是小白。迟早和朗生在一起?莫小看着尽头里两个人暗暗的身影,咬紧嘴唇。、

    走廊里响起苏苏跑下楼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小忽地出了一身泠汗,呆呆站在门口。

    小白垂着头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抬头看到一脸迷茫的莫小,慌一下,随即转头往回走。

    小白,小白。我都听到,怎么回事?莫小唤住他,盼个答复出来。

    莫小,我真的爱苏苏。也希望你,别靠近朗生。小白不回头,留下句话跑了出去。

    别靠近。希望。谁希望?莫小想到那天夜与苏苏的对话。苏苏忿忿的语气,莫小恍然大悟。

    苏苏,你若要,朗生便是你的。你何苦这样伤我呢……

    莫小与初石

    莫小本是有男朋友的,叫初石。

    高中的时候,莫小初石同桌。初石是个沉默的孩子,常常喜欢在桌上写些古老的歌词。

    莫小每次都看得很认真,她想看初石的字是多么享受的事啊。初石的字细细小小,却精美如石碑的刻文。

    初石用钢笔写,蓝色的墨水渗进课桌密密的纹路中,也渗进莫小柔柔的心里。

    于是在后来的一个清晨,初石带着瘦瘦的莫小,翻过学校高高的围墙,去看初石的妈妈。

    初石用校服的袖子擦妈妈的墓碑,他说,莫小,妈妈一直都很爱干净呢。

    于是莫小也跟着他拖着袖子抹了起来。

    妈妈要我写一手好字,她说字写的工整了,做人也才工整。她总嫌我写字不抬起头,说会伤到眼睛……

    莫小看着初石额前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然后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莫小突然觉得喉咙堵得喘不上气,她走过去抱抱初石的肩,他说初石你的字已经很好看,你的眼睛也很明亮,妈妈会很开心的。说着,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初石抬起头,他深深地深深地拥起莫小,他说莫小,我们在一起吧。

    莫小的泪淌在初石蓝色的校服上,她看着初石,我们在一起了。

    天空上有飞鸟齐齐飞过,明净的天空被留下一道道明媚的切口。

    我们在一起了。

    可偏偏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年岁。七月的阴灰天空,压得所有孩子痛苦呻吟的时候。

    他们俩个在枝叶茂密的林荫下跳舞,在夜晚清爽的广场上唱歌。

    初石不会忘记,莫小跳雀之灵那一段上误了的节拍。

    莫小不会忘记,初石在弹致爱丽丝时那一节落下的音符。

    七月的天空,日渐阴霾。

    初石忘记不掉,莫小父亲望着巷口牵手相依的他们,眼神中的冰冷。

    莫小忘记不了,初石的爷爷看到江边拥抱细语的他们,呼吸的艰涩。

    初石握紧莫小的手,我们要坚持啊,莫小。

    莫小依着初石的肩,我们要坚持吗,初石。

    终于是年少,终于是懦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噪动在一张明信片后,恢复静寂。

    初石:

    我放弃了,我再撑不起那么多的是非。原谅我。

    但请记住,我们曾那么用力的,在一起。

    莫小

    这张明信片被在割脉自杀的初石手中发现。这薄薄的一张纸,被染上厚厚地血迹,再也褪不去。

    莫小的生命,是另一片的腥红。腥红的天,灰色的地,生命从未如此沉重。

    莫小从此开始发疯恋上梁朝伟,初石喜欢他的眼。

    莫小从此再不穿校服,初石蓝色的校服被她收在柜底。

    莫小此后再不跳舞,那个误过的节拍,再回不来。

    莫小始善待爱她的男子。那个逝去的初石,不会再有。

    莫小与朗生

    四月份的时候,校园的树长出新叶,操场上的野草抽出嫩芽。

    阳光和煦,微风吹散往去一年地上的枯叶,吹散了莫小的长发。

    等啊等,猜啊猜,莫小听到朗生说,在一起吧,我们。

    莫小抬头,看到了明媚的阳光,和更加明媚的朗生,迎上朗生的伸出的掌,莫小闭上眼睛。

    朗生,朗生。我用了两年的时候戒掉了安眠药和镇静剂,却最终遇到你啊。

    朗生,朗生。我下了一年的决心和勇气,才握紧你的手。一定不要,弄丢我啊。

    朗生真的会对莫小好。他会在放学的时候,在食堂占好座位等着她来;他会在下雨的夜晚,为她买一碗冰粥,骑两个小时的车;他会在阳光强烈的下午,遮一方荫凉给椅子上酣睡的她……

    靠在朗生的胸膛,莫小宁愿岁月就此荒芜。

    冰糖水梨的甜,新疆香瓜的蜜,莫小享过整个夏。

    朗生温热的嘴唇覆她唇上,含上双眼的时候,莫小看到林荫上转身跑开的苏苏。

    朗生的气息迎面袭来,清新的花草香抑或是浓郁阳光的味道,莫小不去分辨,她心里默默说声,对不起,苏苏。

    这年的七夕一定不是个好日子。

    莫小去另一城市参加朋友婚礼,喜糖吃完,才忽地想到这个日子才是中国的情人节。她想到朗生,想到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宿舍里。莫小的心就突然痛了一下。

    道句告辞,莫小赶上最后一班省际长途车,她琢磨着给朗生怎样的一个惊喜。

    莫小一路跑到宿舍,她当当叩门,她笑面如花。

    无人应。莫小眉头微微皱起,她绕到窗口,她喊,朗生,朗生。

    她只喊了两声,就猛地收了口,她看到朗生站在地上,怀里搂着只穿一件胸衣的苏苏。

    莫小死命地捂着嘴,她的手指陷进皮肤里,她的眼泪落了一地。

    她听到苏苏说,什么时候结束,朗生,我不介意与伊子同拥有你,可是莫小,我不要。苏苏气若游丝的声音,像在莫小心上扔把不定时的雷。

    苏苏别闹,快穿好衣服,你与伊子,朗生哪个都舍不得。莫小,我还不能放她。朗生在苏苏唇上温柔一吻,为她穿好衣,快去吧,怕莫小回来。

    莫小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出现在朗生推门的那个瞬间。

    朗生与苏苏同时愣住,他猛得收回抚在苏苏腰际的手,搭回到莫小肩上,说,这么快就回来了。眼神表情手势,偏看不出半点不自然。

    苏苏也看莫小,眼神冷峭的让莫小身子一晃,看着苏苏这样跑开,莫小眼泪散了一脸,她推开朗生的手,她说,顾朗生,你放掉我,好不好……

    朗生一把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莫小,他说莫小,你说什么呢,先进屋呢。

    莫小用力推开朗生,她退到楼梯口,跌坐在地上,他朝朗生喊,你到底要几个女人才叫满足!

    朗生原本拉她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他说莫小,你这样聪明,这么早识破。

    识破,这样早。哈哈……

    莫小晕厥过去。

    朗生与苏苏

    苏苏认识朗生,没有比莫小更早一步,却比莫小近了百步。

    认识朗生之后,苏苏才知道表姐伊子是朗生的女朋友。于是接得更近。

    若不是那天表姐临时出门,苏苏也不会陷进朗生这混水中。

    一年前的夜。苏苏在表姐家洗过澡,披着浴巾在黑乎乎地屋子中做面膜。

    门锁被打开,苏苏没有在意。朗生站他面前,她仍没在意。

    朗生错将这脸上盖着厚厚面膜,披着的伊子浴巾的苏苏当伊子。

    他俯身吻了苏苏的唇,双手滑过苏苏的腰身。

    苏苏正要尖叫,就被更热烈的吻困了身子,她躺在沙发上,她失了力气。

    在朗生褪下她浴巾的那一刻,她终于叫出声。

    朗生一惊,忙打开壁灯。粉红色灯光下的苏苏,扯着浴巾包着身子,眼里满是泪水。

    朗生站她面前,先是不知所措,但只是几十秒钟后,他重新吻了泪眼婆娑的苏苏。

    她听到他说,伊子没有这样好的皮肤。苏苏,你是天使。

    苏苏在表姐回来前离开,带着朗生的吻痕,朗生的气息。

    她恨自己这样轻易爱了顾朗生。她知道爱了顾朗生,她便再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她心有愧疚,她对不起伊子。她接受小白。

    小白第一次吻她。在一个满天星光的晚上,她闭不上眼,她心里没他,她看到从林边经过的莫小。

    她想起朗生说他将要定莫小,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她咬破小白的嘴唇,她发疯般跑开。

    她知道自己再回不去。她和莫小,她和伊子,她和朗生,她和小白。

    她知道自已回不了头。爱了朗生,她将万劫不复。

    朗生和初石

    初石死得时候不过十九岁。多好的年华,却沾满腥红。莫小,你是魔鬼。

    高三那年,朗生日记本里这样记录初石的死亡。

    朗生是初石的亲弟弟。相差一岁,却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

    朗生五岁的时候,被爸爸带走。与另一个阿姨生活到一起。而初石跟了体弱多病的妈妈。

    初石的身子也一样的弱,他上中学时,得了肺炎,休学一年。

    那一年是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最长的时光。爸爸付了初石的医药费,并要朗生为初石补习。

    生了病的初石做弓箭给朗生,他做的弓箭线条圆滑,边幅整齐。朗生拿着这个弓箭,都不舍得玩。于是这把弓箭就一直跟着朗生。从中学到大学。

    卧在床的初石把所有的好吃的分两份,悄悄地塞给朗生,他告诉朗生,别让大人看到,于是朗生就蹲在初石床前,狼吞虎咽地把这些全部吃光。看着朗生吃的一脸的果汁,初石笑出了声。

    或许幸福的时光,才会往往短暂,而不幸,才往往让人那样转不回身,跑不开那些哀伤的大背景。

    初石返校重读的时候,爸爸的工作调到市区,朗生也跟着转学去另一个城市。

    车子开动的时候,初石从小巷子里追出来,他追着汽车一直跑。

    朗生趴在窗户上拼命地喊,他喊哥哥,哥哥再见。

    初石为朗生做了一书包的玩具呀,在初石摔在路边的时候,那些玩具被一个卡车碾得粉碎,初石看着一摊破碎的玩具,号啕大哭,他喊,朗生啊,朗生。

    再一次的见面,却是黑白色的场景。美丽的花圈。照片上,初石美丽的眼。

    朗生看到那张明信片。看到那个负了哥哥的小莫的每一句话。

    他就再没哭出来。

    他完全长大。将初石留下的玩具压回柜底。到处搜集梁朝伟的海报。然后一件件烧给初石。

    他发奋读书。以全市第二的成绩走进了莫小所在的这所中等学校。

    老师捶足顿胸,重点的分数,怎么去了普通的学校。

    因为莫小在这里。魔鬼在这里。

    朗生对小白这样说。小白是朗生高中时的好友,他陪朗生报上这所学校。

    他以为可以化解,朗生的仇恨。

    直到苏苏哭着跑回来,告诉他,莫小看到他们在一起。

    小白的心就陷到无底的黑暗中。

    朗生。如果你能快乐。朗生,如果你能让死去的初石长眠,那么小白无怨无悔地帮你尽心演完全场戏。

    可为什么我的心隐隐在痛,我的天空有飞鸟划破长空,发出悲伤的鸣叫。

    朗生,难道我们错了吗?

    这样结局

    莫小知道这一切,是在隔天后的一个傍晚。

    小白叫住她。

    她并不想停脚,若不是小白在她身后喊出初石名字。

    还记得吧。莫小。

    莫小突地收了步子,她回过头,一脸迷惘。

    朗生是他的亲弟弟。莫小,你害死初石,是你害死他。小白仍然站得远远,盯着莫小的脸。

    莫小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弯下身子,笑得坐到地上,笑得泪水四溅。

    她说原来是这样,小白,初石是我害死,我那么爱他。我曾经那么那么爱他,他用生命还我,可我是那么的胆小,我甚至不能面对他,我听到哀乐,我听到他家人的哭泣,看到他们的眼泪,我却哭不出来。小白,我早知道,我会有报应,不是朗生,也会是别人。我是凶生,我早知一生,我已经没有再爱的权力……

    莫小的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她声音发抖,她说小白,你知道初石入土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小白,你看我有多冷血,我在林子里跳舞,跳孔雀的舞蹈。小白你看过孔雀跳舞吗?

    莫小突然抬起头,她说小白,你知道孔雀是如何跳舞的吗……

    小白不知怎样是好,他想扶起莫小,可他迈不动步子,他站在原地,突兀的摇摇头。

    莫小就在这一块空地上,跳起了舞,她笑颦如花,她扬起白皙的脸,细长的颈弯成一个美丽的孤度,她修长的手指立在额前,似在寻找……

    小白看着她,她只是在空中轻轻地翻转一周,小白就似乎看到真正的孔雀。

    一只遍体鳞伤,寻找过往的,真正的孔雀。

    朗生退了学,回到初石所在的那个城市,找一份简单的工作。伊子与苏苏,他哪个都不带走。

    小白争取到留校资格。做名大学讲师。

    他会常常去看望同一城市的莫小,洁白的精神疗养院中,她整日跳着同一支舞,一段错了节拍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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