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根的五亿法郎-虎穴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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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看到了,马塞尔似乎是鸿运当头了,才不过几个星期,他已经和舒尔茨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了。两个人已经是难舍难分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工作还是就餐,无论散步、抽烟还是喝酒,总是形影不离。舒尔茨觉得好像找到了真正的知音。有时他只要一张嘴,马塞尔就会心领神会,而且能迅速做出回答。

    马塞尔不单在本专业领域出类拔萃,而且更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同伴,一个忠于职守的工人,一个谦虚而又极富创新精神的发明家。

    舒尔茨对马塞尔简直是爱如至宝,他每想到马塞尔都会不由自主地赞叹:

    “这小伙子真难得!我简直就是发现了一块美玉!”

    其实,马塞尔早就看透了舒尔茨的本质。知道他是个极贪婪、自私而又爱慕虚荣的家伙,因此他处处都小心翼翼、见风使舵来奉迎舒尔茨。

    舒尔茨如同一架大钢琴,而很快马塞尔就能用特殊指法熟练地演奏它了。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他总是尽量把自己的才能表现出来,而又总留有一个让舒尔茨显示其高明的机会。

    比如他在设计图样时,总能设计得几乎完美无暇,但总会存在一个既易发现又易改正的纰漏,让舒尔茨能一眼看出,并得意地马上指出来。

    又比如他在理论方面有了新的见解,就会想办法在与舒尔茨的交谈中流露出来,并能让舒尔茨觉得这个见解是由自己发现的。

    有时马塞尔更会来事,比方他会这么说:

    “您让我画的装有活动冲角的军舰设计图,我已经画好了。”

    “是我让你画的?”舒尔茨问道,因为他从未想过这码事。

    “是啊!您莫非已经忘了?……这个活动冲角能将鱼雷直接射入敌舰腹中,3分钟内就会爆炸?

    ”

    “我可是一点都没印象了。我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如此一来,舒尔茨先生就心安理得地将这一新发明划到了自己名下。

    但这种蒙蔽手段只能少数用几次,后来舒尔茨就感到马塞尔可能确实比自己要高明些。但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舒尔茨当然也不例外,他时常会满足于这种“表露出”的优越感,特别是当他认为属下也产生了这种错觉时,就更加满足了。

    “他其实并不笨,但他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只不过是我的奴隶!”他时常会这样自我安慰一番,然后肚中发笑,并甚至会从那薄嘴唇下亮出那32颗麻将牌。

    况且,他在其他方面也能找到满足于他虚荣心的补偿,那就是,只有他才能把这些伟大的设想变为现实……而这些梦想终会为他所用并显示其价值!……马塞尔这个蠢货,充其量只是他舒尔茨这架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齿轮而已,诸如此类。

    但他也并非对马塞尔无话不谈。马塞尔与他共处了5个月后,对中央总部的内幕仍然知之不多。只不过他印证出了原来自己的某些假设。他证实了,钢城中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且舒尔茨也并非仅以牟取暴利为惟一目的。从舒尔茨的兴趣、性格及其创办的工业性质来看,他或许已研制出了某种可怕的新式武器。

    但这个谜底始终没被马塞尔揭开。

    经过再三思索,马塞尔意识到,不发生重大变故,他是不会得知这些秘密的。但又没有迹像表明会有意外发生,因此他决心自己去创造机会。

    9月5日这天傍晚,他俩坐在一起吃晚饭。

    “这种酸菜香肠的味道不错吧?”舒尔茨说。尽管他拥有了蓓根的几亿财富,但却一直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不错,好吃极了!”马塞尔赞同道。尽管他已经吃腻了这道菜,但仍然大口地嚼着。

    但他的胃却已受够了,最终督促他实施自己的计划。

    “有时我会想,”舒尔茨这时说,“那些吃不到香肠、酸菜,又喝不到啤酒的人将如何生存。”然后竟长叹一声。

    “对他们来说,生活简直就是一种煎熬!”马塞尔说,“要想把他们拯救出来,只有将他们纳入伟大的日尔曼帝国之内。”

    “对!……嗯!……会有这一天的……会有这一天的!”舒尔茨被搔到了痒处,“我们已立足在美洲中心了,如果再到日本附近占据一两个岛屿,你将会看到我们扬眉吐气地在地球上纵横!”

    这时侍者拿来两只烟斗。舒尔茨首先取过烟斗,点着抽起来。马塞尔也点着了,他打算趁这一天最悠闲的时刻冲破舒尔茨的思想防线。

    “不过我认为,”沉吟了一会儿,马塞尔又说,“我对征服世界总有些怀疑!”

    “什么?什么征服?”舒尔茨已远离了刚才的话题,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德国人征服世界嘛!”

    舒尔茨脱口而出:

    “你不相信德国人会征服世界?”

    “我不信。”

    “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理由不信!”

    “明摆着嘛,因为法兰西的炮兵更优秀,并将击败德国炮兵。我的瑞士同胞对法国军人非常了解,他们一致认为,谨慎的法国人早已做好了防范。他们将洗掉1870年的耻辱,去教训那些专爱教训别人的人。在我们那个小国中,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干脆可以这样说,先生,这也是英国权威人士的观点。”

    马塞尔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冷静果断。这些肆无忌惮的犯上之词,在舒尔茨身上产生了尤为强烈的效果。

    舒尔茨感到了震怒,脸色涨红,气得连烟斗也叼不住了。马塞尔原本以为这次可能闯大祸了,但很快就发现舒尔茨的神态又变得很从容了,知道威力还不够大,就又对他说: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太入耳,但又的确是实情。如果说现在没发现敌人有什么异常,那是因为他们正潜心研究。你以为那场战争没给他们什么教训吗?我们还在一味地把大炮变得越来越笨重,我敢说人家肯定正在发明一种新式大炮,我们将看到我们的大炮在战场上遭受重创!”

    “哼!新式大炮!”舒尔茨闪烁其词而又不服气地说,“谁不会研究新式大炮?”

    “啊!对了,我们不妨来谈一下新式大炮!那些前辈们用铜制炮,我们不过把铜改成了钢,将炮的威力和射程提高了一倍而已。”

    “哼!一倍?……”舒尔茨显得不屑一顾,听口气似乎在说:我们何止提高了一倍!

    “实际上,”马塞尔又说,“我们不过是在模仿别人。唉!说实在的,我们的确是缺少发明创新!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什么新发明,但人家法国人却有了,这点你必须承认!”

    舒尔茨坐在那里,并没有暴跳如雷。但从他颤抖的嘴唇、阴晴不定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其实他的内心有多么激动。

    难道就这么忍下去?他,赫赫有名的舒尔茨先生,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厂和先进铸炮业无人能及的巨头,多少高贵的人都对他俯首称臣,现在竟任由一个小设计师对他指手划脚,侮蔑他缺少发明,甚至连个法国炮兵也比不上!……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下!在他身后那堵包着铁皮的暗室里,正摆着一个装置,它可以封住这个狂妄小子的嘴巴,会让他目瞪口呆,这个爆炸设备会将一切侮辱他的理论全炸成粉末!他会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舒尔茨忽地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把烟斗都碰断了。他冷冷地扫了马塞尔一眼,然后咬紧牙关,不!留了一条缝,从那条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好,你跟我来看一下,先生,要让你见识一下,我舒尔茨的发明!”

    马塞尔下了一招险棋,但他终于赢了。他刚才那狂妄之至而又突然的话将了对方一军,使舒尔茨在盛怒之下乱了方寸,同时又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再加上他的虚荣心,终于中了马塞尔的激将法。

    他现在急于展示一下他的发明,就带着马塞尔趾高气扬地进了办公室。关门之后,又径直进了图书馆,伸手在一块墙板上一按,立刻,书橱两边一分,后面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门,小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暗道,顺着暗道中的楼梯一直向下,就来到了金牛塔的地下室。

    舒尔兹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一扇门。后面又是一道门,这是一道装有密码锁的门。

    舒尔茨先生调整密码,把那扇沉重的铁门打开了。马塞尔注意到门后面有一个复杂的自动爆炸装置,马塞尔很感兴趣地想仔细看一下,但舒尔兹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就带他继续向里走。

    前面又是一道门,但这扇门只轻轻一推就开了。不过马塞尔知道,这肯定装有一种更为高明的特殊装置。

    在经过这道门之后,两人又爬上了一架有200级的铁梯,来到了塔顶。站在这里,整个斯达尔施塔特城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异常坚固的花岗石建筑。塔顶其实是一个圆形平台,四面有好几个炮口,在平台中央摆着一尊钢质大炮。

    “你看吧!”舒尔兹一路上没开口,这是说出第一句话。

    马塞尔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攻城炮,它少说也有30万公斤重,装着炮闩。口径有15米左右。

    下面是钢质的炮架,能在钢板上自由转动。里面的齿轮装置使它操作起来异常灵便。炮架的后面有弹簧矫正装置,主要用来防止炮身由于发射时的反冲力而后退。就算有时后退了,也能在弹簧作用下恢复原位。

    “它的穿透力怎样?”马塞尔一边赞叹地点着头一边问。

    “可以轻易把2万米外的一块40英寸厚的钢板,像切蛋糕一样击穿!”

    “射程有多远呢?”

    “至于射程,”舒尔茨的情绪高涨起来,“哼!你刚才还说什么我只会模仿,只能把射程增加一倍?可现在我告诉你,这门大炮可以非常准确地射出10法里以外!”

    “10法里!”马塞尔大吃一惊,“10法里!是什么新型火药能产生如此大的推动力?”

    “哦!我现在就什么都告诉你,”舒尔茨话中有话地答道,“我已经不再对你隐瞒什么了!早期的大颗粒炸药已经过时了,我改用了火棉炸药,它比一般炸药的爆炸力大四倍,而且我又按10∶8的比重加入了硝酸钾,这又使它的爆炸力增加了五倍。

    “可是,”马塞尔提示道,“这么大的爆炸力是任何型号的钢材都无法承受的!也就是说,它发射四五发炮弹之后,这炮就已经报废了。”

    “还用四五发?我仅用它发射一发炮弹就足够了!”

    “这一发肯定价格极高吧?”

    “100万,与这门炮的造价相当!”

    “100万一发!……”

    “那算不了什么,如果它能杀掉10个亿的话!”

    “10个亿!”马塞尔惊叫道。

    看着这杀伤力极强的大炮,马塞尔既赞叹又担扰,但是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他又说:

    “这门神秘的大炮确实值得赞叹,但即使它威力再大,也并没有推翻我的结论:这只是模仿、是改进,而并非发明!”

    “对,不是发明!”舒尔茨咬了咬牙答道,“好!我就让你看个够!跟我来!”

    于是两人走到炮台下面一层,里面有一台与炮台相通的液压升降机,而里面摆着很多大圆筒,一开始马塞尔还认为这是一些拆开的旧炮筒。

    “这些就是炮弹。”舒尔茨对他说。

    这回马塞尔必须承认了,这些炮弹和他原来见过的所有炮弹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这些圆筒都有2米长,直径达11米,铅质的外壳上刻有与炮膛相吻合的螺纹,后面装有一块用螺栓固定的钢板,前面则有装着雷管的尖头钢帽。

    这种炮弹有什么特性呢?单看外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能认为里面装有可怕的炸药,其杀伤力胜过以往的任何一种炸药。

    “你没话可说了吧?”见马塞尔沉吟不语,舒尔茨忍不住问道。

    “啊!真的,先生!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炮弹造得这么长这么重呢?——看起来的确很重。”

    “外表是用来骗人的,”舒尔茨答道,“其实它和同样口径的一般炮弹差不多重……行了,我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吧……这其实是一种玻璃火箭炮弹,外面包着橡木,里面装着72个大气压的液态二氧化碳。炮弹只要一落地就会立即炸开,而液态二氧化碳迅速转化为气态,就会使周围气温一下子降到大约零下100度,而空气中弥漫着二氧化碳,结果使方圆30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被冻死或中毒而亡。我说的30米只是一个理论化的基本数,而它的实际作用范围显然还要大得多,甚至达到方圆一二百米也不奇怪!另外还有一个优点,因为二氧化碳比空气密度大,那它就会长时间停在地表附近,甚至可以长达几个小时,无论谁若想踏入这个危险区就会必死无疑!……所以这种炮弹的威力不仅在于它的爆炸力,还在于它长久的毒性!……因此,在这种炮弹的打击下,敌人不是受伤,而是全部死亡!”

    舒尔茨明显陶醉在自己洋洋自得的描述之中,他兴奋得红光满面,又亮出32颗麻将牌。

    “从这里,你看,”他又说,“对准一座要攻占的城市众炮齐发,将会产生什么效果!姑且把一门炮的火力范围假定为1公顷,就算那座城市有10,000公顷的话,那只要10门炮为一组的炮队100个,而我们再假定所有的炮都已调整好了,准备就绪。再加上气流稳定,再用一个电话宣布射击……那么,一分钟的工夫,方圆100,00公顷之内就会成为一座坟墓!这座城也将被二氧化碳的潮水淹没!这个想法我是去年看了一个关于奥尔布雷克特矿井中一个小矿工意外死亡的报告后才产生的。但我早年在参观那不勒斯的‘狗穴’时就已经受到了启发了,只是到了那次意外事故后才最终促成了这一设想。这其中的原理想必你会明白吧?这是一个人工制造的‘死海’!因为空气中只要混入百分之二十的二氧化碳,就会令人窒息。”

    马塞尔默默地听着,他已经无言可对,只有保持沉默。舒尔茨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并没有得理不饶人。

    “但有一个细节始终让我很烦恼。”他说。

    “是什么细节?”马塞尔问。

    “我还无法消除爆炸时的巨响。这就会显得和普通大炮没多少区别了。设想一下,假如我的大炮发射时能够不发出响声的话,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悄悄地发出一颗炮弹,10万人将被无声的消灭!”

    如果不是马塞尔打断了他,舒尔茨还会陶醉在自己美好的憧憬之中!马塞尔提醒他说:

    “真是妙极了,先生!但是,要制造1,000门这种大炮,恐怕既费时又费钱!”

    “钱不成问题,我们有的是钱!时间么?……那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这个日尔曼人满怀信心地说!这也是愚蠢的日尔曼人共有的特性。

    “既便如此,”马塞尔答道,“这种炮弹也并非创新,它只不过是毒气弹的派生物罢了,而毒气弹已经问世好几年了!我承认这种炮弹的确极具杀伤力,但是……”

    “但是什么?”

    “从外表看,它也许太轻了!很难相信它能射出10法里。”

    “是,只能射出2法里。”舒尔茨答道,他又指着另外一颗炮弹,“但是,这里有一种铸铁炮弹,里面一连串排着100个小炮筒,像望远镜的镜筒那样,一个套着一个。它一经发射,就会变成一个个子炮,而每个子炮会发射出更小的炮弹。有一颗这样的大炮弹,就像一组连环炮依次开火,发出的熊熊火焰会风暴般迅速席卷整个城市,将其陷入一片火的汪洋之中,并最终全部烧毁!这种炮弹的重量能像我方才所说的射出10法里远。很快我就要亲自试验一次,让那些愚蠢的反对者们亲手触摸一下10万具铺满全城的尸体!”

    舒尔茨嘴里的两排“麻将牌”这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马塞尔真想把它们一拳打碎,方解心头之恨。不过他终于没有莽撞,因为似乎舒尔茨还要用它说出下面的话。

    果然,舒尔茨又接着说: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不久将进行一次很有意义的实验!”

    “怎么实验?在哪儿?……”马塞尔惊问。

    “怎么实验?我用平台上的大炮,把这颗子母弹发射出去,它将飞过喀斯喀德山脉!……地点么?在10法里以外正好有一座城市……他们根本没料到会遭到灭顶之灾,就算能料到,也不可能躲过这场浩劫!今天是9月5日……等到13日晚上11点45分的时候,法兰西城就会在美洲大陆上消失了!那时将会有一场索多姆般的大火将其烧毁!但这把天火是我舒尔茨教授放的!

    ”

    听到这个恶毒的计划,马塞尔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但舒尔茨并没有觉察到。

    “现在你明白了!”他干脆撕下了面具,“我们所做的一切,正好与法兰西城那帮学者们相反!我们是在研究缩短人的寿命的诀窍,但他们却在探索延长人生命的秘密,但上天注定他们将被我挫败,惟有我培育的死亡之花才会遍地怒放!大自然中的每一件事物都有其生存的理由,沙拉占之所以要修建法兰西城,就是为了给我准备一个最佳的实验场。”

    对他这番理论,马塞尔怀疑这是不是“人”说的话。

    “但是,先生,”马塞尔说话时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舒尔茨似乎有所察觉,“城中那些无辜的市民却和您无怨无仇,我想,您不必这么对待他们吧?”

    “年轻人,”舒尔茨答道,“你本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头脑中有些克尔特人的怪念头,但你只要还想活下去,就要坚决抛弃这种念头!权利、财富和罪恶都是相对的,惟有伟大的自然法则才是绝对的。自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就像万有引力一样,任何人都不能妄想逃脱它的束缚,只有顺从它并按它的指引生活才是明智之举。我之所以要摧毁法兰西城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这个大炮将使我的5万德国人轻而易举地消灭那里的10万个梦想家。”

    马塞尔知道,再和舒尔茨继续争论下去也无济于事了,就不再诱导他了。

    于是两个人走出密室,把一道道密门关好,重新返回餐厅。

    舒尔茨神色如常地端起啤酒抿了一口,又按铃让人取来一只新烟斗,换掉那只已被碰断了的,接着问仆人:

    “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来了吗?”

    “都来了,先生。”

    “让他们到随叫随到的地方等着。”

    仆人出去了,舒尔茨才回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塞尔。

    马塞尔并没有回避他那阴冷的目光。

    “先生,”马塞尔问,“您非要进行这次实验不可吗?”

    “不错,我已把法兰西城的精确经纬度测量好了,误差不会超过十分之一秒。总之,9月13日晚11点45分,这座城市就将不复存在了。”

    “也许您应该对这个计划保密!”

    “小伙子,”舒尔茨说,“我看你似乎还不知道‘杀人灭口’的真实含义。你让我很痛心,但你知道得太多了,你本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去。”

    马塞尔听了最后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怎么就不想想?”舒尔茨阴森地说,“我会允许一个知道我秘密并可能会对我构成威胁的人活在世上吗?”

    他按了一下铃,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两个巨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那么想探寻我的秘密,”舒尔茨说,“我已经满足你了!……那你也算死而无憾了!”

    马塞尔没说话。

    “你过于聪明了,”舒尔茨接着说,“所以你认为能轻易了解我的秘密,但如果我让你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将可能是一次致命的失误,这是不合理的。我决不会因为一条人命而影响我的伟大目标,相对于我的目标而言,一条人命算不了什么——即使像你这样一个极有头脑而又让我极为器重的人。我的确有点后悔,为了一时的虚荣心而葬送了你——我的爱将的生命。但你也应该清楚,我为了这一目标不惜耗尽全部心血,还有感情可言吗?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前任就是因为知道了我的秘密才被处死的,而并不是被意外炸死的!……决不允许有人违背这项规定!我不会例外开恩的。”

    马塞尔盯着他。通过他说这番话时的语气,他知道已经没有指望了,这是一个灭绝人性的家伙,所以也不必为自己再多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让我死?如何死法?”他反而镇定下来。

    “这些你不用操心,”舒尔茨答道,“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顶多也就是在某一天的早晨,你不再醒来而已。”

    他挥了挥手,两个巨人立刻把马塞尔押进自己的房间里禁闭了起来,并由他们在门口把守。

    这时,马塞尔感到既忧虑又无奈,他想到了法兰西城,想到了沙拉占医生和那些善良无辜的人们!

    “我自己死不足惜,”他暗想,“但要想办法救救那些即将大祸临头的朋友们。”

    ——第一章逃离虎口

    但是,形势是相当严峻的。马塞尔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几天呢?每个夜晚都可能伴随着死神降临。但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根本无法入睡,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害怕第二天早上会真的死去,而是因为他一直在考虑拯救法兰西城的办法。

    “该如何是好?”他心中千万遍地问自己,“去毁掉那门大炮,或炸掉这个金牛塔?但又如何才能达到目的?赶紧逃走?但门外那个两个巨人怎么对付?况且,就算我能赶在9月13日之前逃出去,也无法阻止这场浩劫……还是要逃出去!虽然我不能挽救法兰西城,但我也许能救出那些居民,我要赶到那儿去,警告他们:‘快走!快逃出城去!因为这里马上就要被大火淹没了!’”

    接着,马塞尔又想到了其他方面。

    “舒尔茨这个恶棍!”他暗想,“即使他对炮弹的威力有些吹诩,或者这场大火并不能烧毁整个法兰西城,但肯定会烧毁一大部分!这真是一种可怕的发明。尽管这两座城市之间隔得这么远,但是炮弹肯定能飞到那里去!因为它的初速度相当于普通炮弹的20倍!一秒钟就是1万米,也就是25法里!这相当于地球公转速度的三分之一!会这么快吗?……完全有可能!……只要发射第一发炮弹时这门大炮不爆炸……不,大炮肯定不会爆炸,因为这种金属原料极具抗爆力!这个恶魔也真是神通广大,他竟能把法兰西城的位置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他坐在家里就能对准目标,并能使炮弹准确击中市中心!最要紧的是提前通知那些将大祸临头的居民,我该怎么办?……”

    马塞尔一夜没合眼,天亮时他爬下床来。他竟然在这个床上苦思了整整一晚上!

    “是的,”他又想到,“他们可能要到今天晚上再处决我!听这个恶魔说会让我死得没有痛苦,那可能会等我睡熟以后再动手!……但是,他将用哪种方法来结果我呢?可能是用毒气弄死我,或者是二氧化碳,这种东西他有的是,随手就可以拿来。也可能他会拿我试验一下液态二氧化碳,将这种液体通进我的房间里。等这种液体转化为气态时,会使温度一下子降到零下100度!第二天,人们就不会再看到神采奕奕、身体强健的马塞尔了,而只能看到一具冰冷、干硬的僵尸!……好啊!你这该死的恶棍!把你的残酷手段都准备好吧!去幻想着将我冻死吧。

    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让法兰西城的居民,沙拉占大叔、大婶、让娜,我亲爱的让娜,全都脱离危险,所以我要逃出去……对,逃……嗯?”

    想到逃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手拉门,虽然他认为房门是一定会锁住的。

    但事实出乎他的意料,门轻轻一拉就开了,他还可以下楼到花园里散步,就和往日一样。

    “噢!”他恍然大悟,“原来我只是被软禁在总部大院了,这就好办多了!”

    但是马塞尔也很快就意识到了,尽管他的行动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但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却在时刻监视着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往常有时也曾在路上看到这两个巨人,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这样两个人是干什么科研工作的:

    身形巨大,穿灰制服,力大如牛,脖子绝对没有,长着又粗又硬的络腮胡子的大脑袋安在肩膀上。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舒尔茨招募的杀手兼猎犬,现在又临时为自己充当私人“保镖”。

    这两人与他一直形影不离,晚上在他的门口睡,白天他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他们又穿上军装,配备了手枪和匕首,更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们一直像哑巴似的,马塞尔曾想和他们套套近乎,但两人却只是凶霸霸地瞪着他。他拿出啤酒请他们喝,但两人干脆不看他了。在细心观察了15个小时后,他看出了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嗜烟如命,两人一天到晚总是叼着烟斗。马塞尔能利用的也只有这一个弱点了,他会成功吗?他一时还没有想到好计策,但功夫不负有心人,马塞尔下决心找到逃走的机会。

    但时间是不等人的。

    只要自己一有逃跑或反抗的迹像,就可能会飞过来两颗子弹把脑袋击穿。就算侥幸脱出他们的追捕,但外面还有三道重兵把守着的包围圈呢。

    他甚至拿出了原来在中央学院时的办法,将这个难题列成数学式来解答:

    “假设一个人处在两个人的监视之下,而其中任何一人都比这个人力气大,另外还配有先进武器,求证:①这人该如何摆脱他们的监视?②假设外面还有三道严密防守的……”

    马塞尔心中翻来覆去求证了100遍,结果都是条件不足,求证失败。

    是因为不利的环境把他的聪明智慧禁锢住了,还有上天故意有这样的安排?

    第二天,当他又在花园中散步时,在花坛旁边,有一株花叶形状特殊的灌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株草本植物颜色很朴素,叶子对生且排列均匀,椭圆形尖尖的叶片,与单瓣钟花相似的又大又红的花朵。

    马塞尔对植物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有时也会拿来换换脑筋研究一下,他看出这株植物类似于茄科植物,就随手摘下一片叶子,一边走着一边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果然被他猜对了,很快他就觉得恶心、胸闷、手脚麻木,这更证明了这是一种有毒的植物——颠茄,这是一个天然的最厉害的麻醉剂库。

    他继续走下去,一直到达了花园南头的小人工湖畔,花园尽头,仿照着布洛涅森林瀑布建造了一个人工瀑布,人工湖就是瀑布的水源。

    “那瀑布的水将流向何处呢?”马塞尔暗想。

    他看到瀑布下面有一条小河,小河延伸到花园的尽头就不见了。

    那儿肯定会有个出口把河水排出去,然后通过地下沟流出斯达尔施塔特城。

    马塞尔似乎看到了一丝生机,虽然这不是地上的坦途,但他毕竟也算一条出路。

    “不过,在出口处一定有铁栅栏门!”另一个冷静的马塞尔提醒自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实验室里的那些锋利的锉刀都是用来开瓶塞的吗?不!它们大有途!”这个马塞尔立刻予以还击,支持他采取这次冒险行动。

    马塞尔在两分钟内大脑转了千百遍,心中有了主意——只是个设想,而且这个设想也许根本不可能。不过,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必须去试一下。

    于是他又故意走到那棵颠茄旁,神秘兮兮地摘了几片叶子。

    然后,他回到房中,把那些叶子放在火上烤干,又搓碎后混在烟叶里,然后郑重其事地凉在一边。

    一连过了六天,马塞尔每天早上都意外地庆幸自己还活着,而且这几天也从未见过舒尔茨。

    但马塞尔的计划并没因为舒尔茨的缺席而停止。他每天都到花园里去摘颠茄叶。然后,取出烟斗美滋滋地吸烟,当然他自己不会吸混有颠茄叶的烟丝。他无非是要引起那两个莽汉的好奇。时间长了,这两个不太细心的烟鬼,肯定会看到他吸得那么开心,也肯定会去摘那种叶子如法炮制,并尝尝这种混合烟丝的美妙味道。

    还真让他猜着了!

    第六天,也就是9月12日,还有一天舒尔茨就要进行他的实验了。马塞尔在摘完颠茄叶,走出几步后,高兴地发现那两个蠢货正在那儿摘那种叶子呢。

    随后的一小时,他们肯定在逐步进行:烤干叶子,拿在大手中搓碎,认真地掺进烟丝中,甚至能想象出他们垂涎欲滴的样子。

    马塞尔只是让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昏睡过去就行了吗?这当然不够,他还必须想方设法冲出小河,钻出地下沟,就算历尽千辛万苦,他也必须逃出去!这就是马塞尔的“如意算盘”。

    其实这是个九死一生的办法,但他早就报定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更何况他早已被判了死刑。

    吃过晚餐,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只剩最后一天了。马塞尔带领两名“保镖”又在花园内散步。

    马塞尔一刻不停地径直走向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那是模型车间。他走到车间外面的长凳上坐下来,掏出烟斗开始抽烟。

    同时,两名“保镖”也坐在了邻近一张凳子上,并迫不及待地装好烟斗,贪婪地吸起来。

    很快,麻醉剂就起了作用。

    刚5分钟不到,两个巨人就呵欠连天了,仿佛两只大狗熊在比赛似地伸着懒腰。紧接着他们眼前就朦胧起来,头昏脑涨,脸色赤红,双手下垂,把头搭在凳子靠背上睡着了。

    两只烟斗“啪嗒”掉在地上。

    又过了一分钟,两人巨大的鼾声就融入了斯达尔施塔特花园四季不断的鸟鸣中了。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马塞尔更不迟疑,因为到明天晚上11点45分,早在舒尔茨蓄谋之下的法兰西城,将会变成一片废墟了。

    马塞尔匆匆冲进模型车间。这真像一个大型的展览馆。各种被缩小了的模型都放在这里:

    水力机器、蒸汽机、活塞式内燃机、水泵、军舰、汽轮等等,几乎全是当世精品,甚至数目可达数百万件。这都是出自舒尔茨工厂历年来所制造的成品的木质模型,当然其中也有大炮、鱼雷和炮弹。

    夜色已深,这对马塞尔非常有利。在逃跑前一刹那,他又下定决心要毁掉这座“模型展览馆”。嗨!最好是连那座高大坚固的金牛塔,以及密藏其中的炮台和大炮都毁掉,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马塞尔首先考虑到要从工具架上拿一把钢锯放在口袋里,以便用其锯开铁栅栏。然后他掏出火柴,迅速地将屋内的图纸和松木模型全点燃了。

    然后,他离开了车间。

    这些易燃物很快全着了,车间里一片火海,火焰顺着窗户“呼呼”地向外蹿。立刻警钟声大作,各个工区的电铃也同时接通电流响起来了。消防员拉着蒸汽压水机赶到了。

    舒尔茨也终于露面了,他督促着人们赶快救火。

    几分钟内,汽锅内的压力就加满了,高压水泵也很快喷起水来,一条水龙直扑向“模型展览馆”的墙壁,并飞上屋顶。但是由于火势太猛了,一碰到水,反而烧得更旺了。大火很快把整个车间都烧遍了。5分钟后,人们不得不放弃了灭火的希望。即使舒尔茨先生在场也没用,因为这场火太大了!

    马塞尔就躲在附近,他眼光始终没离开舒尔茨。他正气得暴跳如雷,张牙舞爪,不停地督促着手下,但根本连一小部分也保留不住了,这座独自矗立在花园中的“模型展览馆”将不可避免地被烧毁了。

    眼看已经无法阻止大火蔓延了,舒尔茨大喊一声:

    “谁要能把中央玻璃柜内的3175号模型抢救出来,重赏10,000美金!”

    那正是舒尔茨精心改造设计了的那门神秘大炮的模型,它在整个“展览馆”内是最珍贵的。

    但是,要纵入火海,穿过浓烟去把那个模型抢救出来谈何容易,弄不好还得把命搭进去!所以,尽管10,000美金极有诱惑力,还是没人敢舍命取财。

    突然,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正是马塞尔。

    “我来。”他说。

    “是你!”舒尔茨惊叫道。

    “是我!”

    “但你不要忘了,你已被判死刑了,我并不会因此而赦免你!”

    “我并非想立功赎罪,只是觉得这么珍贵的模型烧了太可惜了!”

    “那好吧,”舒尔茨答道,“如果你成功了,我保证把那10,000美金分文不少地付给你的继承人。”

    “一言为定!”马塞尔说。

    这时,旁边已有人递过了几个“加里贝”气箱,这是灭火时必备之物,戴上它能在浓烟中不被窒息。马塞尔去年在救小卡尔时曾用过一次。

    马塞尔把一个“加里贝”气箱背好,里面已压入了好几个大气压的空气。他咬住管子,夹住鼻孔,一头钻进浓烟之中。

    “这就行了!”他暗想,“气箱中的空气能维持15分钟!……但愿上帝保佑我成功脱险!”

    其实,马塞尔根本就不想为舒尔茨去抢救什么模型。他不顾一切地在浓烟烈焰中飞奔。房顶烧断了的梁不时地落下来,但马塞尔却如有神助一般,竟毫发未伤。就在屋顶坍塌、烈焰升空前的一刹那,马塞尔从房子另一头通向花园的门里冲了出去。

    他沿着小河边跑,直冲到花园边的排水洞前,这是他计划中逃出城的唯一出口。他毅然跳了下去,前后只用了几秒钟时间。

    湍急的水流将他冲进一片七八英尺深的水中。他不用辨别方向,只靠水流引导就行了,仿佛他正握着一根“阿丽安线”似的。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条像管子一样的狭窄水道中,里面灌满了水。

    “这条沟渠有多长?”马塞尔自问,“豁出去了!如果在15分钟之内我还不能穿过它,那我的空气就不够了,我也就完了!”

    马塞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被水流冲着一路向前,10分钟后,有个物体拦住了他。

    这是一道封住水渠的铁栅栏,上面用锁锁着。

    “我早就担心有这东西!”马塞尔暗想。

    他想都没想就从口袋里取出钢锯,对着门上的锁簧开始锯了起来。

    他锯了5分钟,仍没有把锁簧锯断。这时马塞尔已经难以呼吸了。他几乎从气箱里吸不到什么空气了,头昏耳鸣,眼睛涨痛,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憋死了!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他屏住呼吸,尽量使肺里的空气少消耗些,因为肺中仅有的这点氧气再放掉他就彻底完了!……锁簧虽然已经锯开很深一条口子了,但仍然没有断!

    祸不单行,他一失手把钢锯掉进水中冲走了。

    “上帝不会这样对待我!”他想。

    于是他双手抓住铁栅栏奋力摇晃,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力气猛增。

    锁簧被摇断了。他打开铁栅栏,一下就被水流冲了出去。已几乎完全窒息的马塞尔只能极力地去吸着气箱中仅剩的几粒空气分子……第二天,舒尔茨让手下去那已完全烧毁了的废墟中搜寻。但是,无论在是那些残墙碎瓦中,还是仍在冒着烟的灰烬中,他们都没有发现有活人的踪迹。人们于是说,那个忠诚的设计师已经勇敢地献身了。尤其是了解他的朋友们、同事们,都会这么看他。

    那个珍贵的大炮模型虽然被毁了,但知道舒尔茨所有秘密的人毕竟也已经死了。

    “天地良心,我本来是想饶了他的!”舒尔茨诚恳地遗憾道,“但事已至此,……总之……倒是省了10,000美元!”

    这就是他为他最钟爱的属下献上的全部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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