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弓

    那天，妻子告诉他，她怀孕了。

    妻子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震撼，也是烦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有后代了，是件好事。可一想到自己还住在出租屋里，这个即将降生的孩子将要跟着受苦，他就犯愁了。经过三天三夜的冥思苦想，他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妻子却不同意，她坚持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在妻子肚子里，他也没有办法，只有起早贪黑地干，多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创造些物质条件。

    要来的终于来了，十月怀胎，孩子顺利地降生了，是个儿子。民间都说孩子落地看二声，这孩子的三声啼哭有点儿怪，前两声是哇哇地哭，可第三声却变了调，像是在笑。

    他为此还去问过山里的刘半仙。刘半仙说，你儿大富大贵啊，你要好好养。

    听人这么一说，他心里无比地振奋，他想，无论多辛苦，一定要将孩子抚养成人！他还给儿子起了个名字——班哭笑。

    从此，他像牛马一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重，吃得比猪差。而哭笑却幸福地成长着，自上学以来，成绩一路领先。旁人都说，这孩子将来了不得，是个大才子。夫妻俩听着别人的恭维，心里甜甜的。

    孩子一年年长大，学业一年年地升高，那费用也在一年年地递增。到了中学，他越发感到吃力。不过，有这样优秀的孩子，再辛苦他也愿意坚持。为此，他的脸生了皱纹，两鬓添了白发，手粗糙了，腰也佝偻了。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固定的住所。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出租房。由于他的工作不稳定，随着工地的变迁，一家人几乎是一年换一个地方，有时甚至是一年两次。好在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孩子学习的障碍，于是他想，这孩子的聪明是天生的。让他深感愧疚的是他没能给孩子创造个好环境。他想，假如我有城里人的条件，我的孩子一定更了不得！

    这一年中考之后，一中的校长来到了他的家。校长的造访让他感到很局促，毕竟屋子里简陋得不像个家。可校长却给他带来一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问他愿不愿意让孩子到一中就读，可以免除一切费用。

    读书可以免费，他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便一口答应了。孩子却说，你答应得太急了，会后悔的。他想也没想，能有人给出学费，有什么好后悔的。

    在高中，这孩子的成绩更是突飞猛进，一年一个台阶，次次考试，第一名总是他的。

    升高三这一年，奇迹出现了。

    先是一中的校长来家访，问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校长还带来了好多礼品，给孩子带来一台电脑，给家里带来三包大米，两瓶花生油，还有一堆崭新的厨具。他惊愕得嘴都合不拢了，只是连连说太破费了，太破费了。校长走时，还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有什么困难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他出来看了看，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西边落，可这是怎么了？以往都是家长给学校送礼，今天怎么倒过来了？

    好容易等到儿子回来，他跟儿子说了这事。儿子淡淡地说，爸你不要随便收人家的礼，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第二天，家里又来了人，说是二中的教导主任。这主任倒是爽快，说，这次来得急，没带什么礼品，再说也不知道家里缺什么。边说边掏出一个信封，说，一点小意思。

    他看着那个信封鼓胀胀的，拿过来一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一条纱捆着，上边还盖有红色的印。他的手抖了起来，我们不缺……平白无故的，怎么好收你们的钱，哭笑又不在你们学校上学。

    班叔啊，就是因为您家哭笑不在我们学校，我才正想要他转过来呢。您可知道，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在我们那里读书的学生，大部分都能考上大学。

    可是，他在一中读得好好的呀。

    您错了，像他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能在我们那里读书的话，准能考上清华！

    这……我还得征求哭笑的意见。

    您老先拿个意见吧，哭笑的工作由我们去做。转到我们学校，我们免除一切费用，每月还给1000元的补贴。读高中就有工资拿了，多好！

    有这么好的事？

    是啊，这是我们应该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主任说完，留下了一张名片走了。

    没过几天，家里又来了客人。一问，说是三中的教导主任。

    主任进门就说，班叔，我是三中的刘主任，校长委托我来看望你。

    哦，三中，在哪儿呀？

    就是江边啊，那里环境可好了。

    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校长说，只要哭笑转学到我们那里，不仅学费全免，还一次性奖励5万元，等他考上重点大学，再奖5万元。另外，我们可以给你们解决住房和你们夫妻二人的工作问题。

    什么？还能解决住房和工作？

    是的，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就签个合约。

    我想知道，那房子可以办到我的名下吗？

    当然可以，到时候给你办房产证。

    晚上，哭笑回来了，他跟哭笑说了这事。哭笑却说，再等等吧，我怕你会后悔。

    还等什么？就为你这么一个学生，人家给这么多的钱，还有房子，还给我和你妈解决工作。儿啊，你争气呀，爸多年来的希望都实现了。不等了，我这就跟他们签约。

    行，那就由您吧，反正您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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