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叶子都会跳舞-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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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岩

    我依然很清晰而又内疚地记着那位36岁的初中英语女老师,她是我初一和初二的班主任,叫陈慈海。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人觉得老化,她长得人高马大,脸皮极其粗糙,说起话来像个男人,在我的印象中,除了黑色她没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说得再清楚一点,如果你不认识她肯定说她是个男人。课后,同学们经常议论,像她这样一位女人,应该到钢厂或者是冶金厂当一名车间工人,谁都不明白她怎么会选择老师这个行业。

    听说陈老师10年前结过一次婚,还生过一个孩子,可是孩子到一岁就夭折了,丈夫也和她离婚了,从此她就一个人过。我想,她可能也不想一个人过日子,只是没人喜欢她罢了。

    我们全班58个学生没有一个喜欢陈老师的,但她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特别安静,听讲很认真。其实大部分同学都是装出来的,包括我,因为只要谁做小动作或者是睡觉,准会被她看到,然后手里的粉笔头就会像剑一样准确无误地射到谁的头上。过后我们也对陈老师的粉笔头做过一翻评价,说她应该到国家队做一名射击运动员,保准会在奥运会上拿个金牌为国家争光。

    尽管课堂安静,我们班的英语成绩却极差,她曾经一个一个找过我们到办公室,尽量压低自己的声调用一颗慈母般的心来与我们交流,我们谁都说不上个一二三来,都说挺好挺好。她永远也猜不透同学们的心思,她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破锣样的嗓子对同学们来说就是噪音,就像小狗永远不知道主人想什么一样。虽然这样,她讲课的认真态度依然。

    其实,陈老师是一个挺善良的女人。她对班上每个同学都很关心,比如说看到这个同学情绪不对,她会上前询问怎么回事;比方说有调皮的学生逃课了,她会耐心地开导;还有,她经常拿些好吃的东西发给我们吃,看着我们吃得很高兴,她会自己嘀咕说,多好的一群孩子呀。我们就像是一群狼,吃她东西的时候对她笑得比谁都甜,过后在背地里就用嘴巴糟贱她。

    本来我没有那么讨厌陈老师,只是那一年我的母亲因受不了我家的贫穷,跟另一个男人跑了,所以,当我看到陈老师那副嘴脸时,不由得就把我对母亲的仇恨加罪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课我先是不听,后来就干脆睡大觉。陈老师听说了我的情况,对我异常地关心,她越是对我关心我就越想母亲,越想母亲我心里的恨就越多,所以,我就对陈老师的关心特别反感。正好就在这个时候,陈老师又买了花花绿绿的毛线在课余的时候织起毛衣来,她织毛衣的样子滑稽可笑,同学们又在背后议论她织的毛衣,说要是这样的毛衣穿在陈老师身上会像个什么样子?有的说肯定像个超大个的“花大姐”,有的说可能像个贴满广告的“电线杆子”,说得五花八门。我却第一次没有和他们起哄,因为我想,如果母亲在,她也开始给我织毛衣了吧,因为我去年的毛衣已经很小了,袖子短得不能再穿了。但我在心里恨陈老师织毛衣,我在心里诅咒她织不成。

    真是奇怪,陈老师的毛衣才织了一半多点,她就病了,住进了医院。同学们都欢呼起来,大呼病得好。第二天我们就调来了一位娇娇小小的女老师,声音甜得像吃了蜜,我们班同学都很喜欢她。

    谁也不会想到,才两个月不到,陈老师就病逝了,听说是癌,同学们知道这消息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哀,像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去世了一样,只是惊奇了一下就又开始了各自的学习。只是在陈老师去世的第二天,医院一个护士给我送来了一件毛衣,她说这是陈老师给我织的,说我没了母亲,她还说这是陈老师在去世前一天织好的。顿时,我的泪水一涌而下,这件曾经让同学们笑话的毛衣,曾经让我憎恨的毛衣,原来是陈老师织给我的,我惭愧得心都碎了,同学们也都在这件毛衣跟前流下了酸楚的泪水。

    人的一生都在错过,美好的东西往往在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错误的东西往往在没悔改的机会下才知道错误。错过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让你如针扎指尖一般。错过就是一种失误,失误谁都会有,所以不要害怕失误,重要的是努力把失误减少到最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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