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繁

    “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我例行地说着，声音很响，还带点怨气。

    这是本次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考试，过后，学生的寒假便算正式开始了。学生们早已归心似箭，无心答题，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便陆续有学生交卷了。现在偌大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学生，还有我这个监考老师。每年期末的这最后一场考试，学生总是提早交卷，都想早点逃离学校——这个关了他们一个学期的大樊篱。对这大家早已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

    教室外早已是人声鼎沸。不少家长正忙着给自己的孩子搬这搬那，接孩子回家。

    我特意看了看她。她穿着普通的衣裤，普通的鞋，但很清爽；短发，手很干净；只是身材矮小，面黄肌瘦，是平时吃得不够营养的缘故。一看就知道她来自农村。我所在的这所学校生源大多数是城里的，只有少数来自农村，而能进来的这些农村娃子，他们的学习成绩在当地肯定是出类拔萃的。

    试卷早答完了，她正低头认真地检查着。

    说真的，我希望她快些交卷，都11点35分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而且，其他监考老师差不多都走光了。作为监考老师，我不能催她交卷完事，但我已在心里怨恨起她来了。你这个学生也真是的，别人都交卷了，就你一个不交，要是平时学习认真点，早该胸有成竹地交卷了！监考到你，算我倒霉！还好监考到她仅这一场，否则真够呛！

    我无心监考，在教室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有意无意地看她几眼。她正全身心地投在试卷上——可能在她看来，这就是她的战场呢。战斗未最终胜利，她岂可轻易下火线！

    又看她时，她正举着手呢——这是考场上学生找监考老师有事的信号。

    我没好气地走了过去。

    老师，能不能让我检查完，就快了！

    我真想说，交卷了吧。但看着她那双满是祈求的眼神，我又不忍心了。

    我说，没关系，还没到交卷的时间呢，你认真检查就是了。老师会陪你到最后的。

    我知道自己说了违心的话。

    谢谢老师！她非常高兴，脸上显出了两个浅浅的极好看的酒窝，她又低头认真地检查起试卷来了。

    终于到交卷的时间了。我快速地收点好试卷，飞一样地出了教室。

    隐隐听到后面一声“谢谢老师”。

    中饭后，没想竟在学校门口碰到了她。

    老师，你好！她远远地就叫了我一声。

    我这才注意到她。她正站在几个大袋子中间（看得出其中一个蛇皮袋里满满地装着书本）——给我的感觉却是她被埋在了其间。她满脸是汗，想必是这几个大家伙把她折腾的，宿舍到校门口有好长一段距离。她正在等回家的车。

    老师，没怨我吧。我知道你是全校最后一个交上试卷的老师，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啊，老师！她的脸微微地泛起了红，仿佛真是做错了一件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哪会呢！我忙说道。可我分明觉得自己有些心慌，脸也隐隐地发烫。

    我问了她的家，果然是在农村，离这儿还挺远。

    怎么带这么多书回家啊，弄得这么沉，好像没必要啊。我问。

    不多啊，寒假这么长时间，不看点书怎么行。她认真地说道。

    嗯，好样的。我由衷地表扬她，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省心多了。

    她听了，浅浅地一笑，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又看见了她那两个好看的酒窝。

    怎么不见你爸爸妈妈来接啊，这么远的路，你又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无担忧地问道。

    不用，我都17了，不小了！再说，我爸爸妈妈正忙呢，没空来接我的。我老早跟他们说好了，我自己能回家。说这话时，她微笑着，一脸的自信。

    “爸妈，你们倒是快点呀！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爸，我要坐副驾驶室！”

    其时，边上不时有学生经过，都有父母陪在左右，父母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有开着私家车的，有开着公家车的。

    老师，车来了。我要走了，再见！她说着，费力地拎起那几个袋子，吃力地往前挪去。

    我看着她，竟忘了上去帮忙。

    车启动了，她摇下车窗，挥舞着右手，老师，新年快乐！

    咯咯咯……车儿带走一串笑声。

    我也挥舞着右手，大声喊着，新年快乐！

    一路走好！

    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为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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