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吩咐两名水手以最快速度通知福丁布拉斯带人马潜入丹麦国听候增援,自己便和霍拉修趁着朦朦夜色上路了。
这一次王子预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两人骑着马在黑暗中奔驰,也许是王子的心情很沉重,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也不肯停下来休息。
午夜时分他们就抵达了霍拉修的海边住所,两个人下马后粗粗梳洗一下就先去睡觉了。这都是霍拉修的安排,他要等天亮以后与王子易装进城。或许是这些天太疲倦的原因,也可能是一路纵马的辛劳,王子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之后便沉沉睡去了,相反霍拉修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因为王子执意要入城而且情绪如此激动,他实在担心王子冲动之下会出什么意外,可是王子的旨意他又不好违抗,霍拉修想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才稍稍打了个盹。
仆人们早早备好了早餐,然后才去喊霍拉修与王子殿下。吃过丰盛的早餐,王子与霍拉修的精神都好了点。两人正准备出发,霍拉修将哈姆雷特王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想了想说:“王子殿下,您这样进城一下子就会被人认出了,还是让我来帮你化化妆吧。”
说着,霍拉修叫仆人拿出一套老百姓穿的便服让王子换上,又将他的佩剑收了起来。霍拉修左看看右看看又觉得哈姆雷特王子似乎太白了,于是叫厨娘拿演戏用的假胡子贴在王子殿下的嘴边,这一下就是王后站在哈姆雷特王子的面前也认不出来了。霍拉修则像平常一样装束,两个人便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经过城门时,守卫热情地向霍拉修打招呼,还盯着王子看了半天,那时王子心里真是紧张,好在守卫只说了一声:“霍拉修阁下,这是您的朋友啊。”便放他们入城了。
从城门到王宫还有好长一段路,紧挨着城墙的东北面原是一座小山包,后来改作了墓地,已经有很多灵魂静静地安息在那里。哈姆雷特王子的先王也是一年多前埋葬在那里的。
经过墓地时,王子殿下出神地看了许久,霍拉修知道殿下又想起了先王,便陪着他在那站了好一会儿。
墓地的上空飘浮着阴冷、潮湿的空气,让人后脑勺都感到冷嗖嗖的,一群一群的乌鸦有事没事“呱呱呱”一阵乱叫,叫得人心烦。这里四处都很静,偶尔的乌鸦呱叫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声也可以吓得人毛骨悚然,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真让人以为是到了地狱里呢。
远处有两个掘墓人,正你一锹我一铲地挖土。因为好奇,王子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便悄悄地走近了他们,霍拉修也跟了上去,两人在旁边的矮树旁蹲着,听两个人在说话。
“你说,她是自杀的嘛,怎么可以按基督徒的仪式下葬呢?”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嗨,我对你说,你赶快把坟挖好就是了。验尸官宣布要按基督徒仪式下葬就按基督徒仪式下葬嘛,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一个较细的声音催促道。
“不过,说句老实话,如果死的不是一位贵族小姐,他们绝不会同意按墓督徒仪式下葬的。”
“那当然,有权有势的人,就是投河上吊,比起他们同教的教徒来说也是格外通融的,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
“哎呀,不说这些了,说多了心里还不高兴。这样吧,我问个问题你猜,看看你够不够聪明。”
“说吧说吧!”两个掘墓的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掘墓,倒像是在做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竟然还猜起了谜语。
“你说,谁造出的东西比泥水匠、船匠或木匠更坚固呢?”
那个细嗓音的人想了想说:“造绞架的人吧,因为所有上绞架的人都先后死去了,可造绞架的人造出的绞架却还是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你挺聪明的,绞架是挺合适的,可是它是对有罪的人才适用的,其他人可不适用,你再想想。”
许久才听到细嗓音的人说:“我,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嗨,真是懒驴子打死也走不快啊。如果有人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就回答他是掘墓的人,因为他造的屋子是可以一直住到世界末日的。算了,一会儿,你请我喝一杯酒吧。”
哈姆雷特和霍拉修两人躲在一旁听着掘墓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白,煞是奇怪,难道,他们对自己的工作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竟会如此地轻松。可以说说笑话,还可以讨酒喝。
霍拉修从王子的眼神中看出王子在迷惑些什么。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在王子耳边说:“王子殿下你别在意,他们做多了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两人正说着,王子竟站了起来走向那两个掘墓人,霍拉修只好紧跟其后。两个掘墓人见墓地突然冒出两个陌生人,竟一点也不奇怪,照旧挖他们的墓,似乎这里发生什么与他们都无关。
“你们是在给什么人挖坟?是男人吗?”王子问道。
“男人?不是,不是男人。”
“那就是女人了。你们干这一行多久了?”
“这说来时间就长了,我是在我们的老王爷哈姆雷特打败了福丁布拉斯的那一年开始的。”
“应该有好多年了吧。”
“当然,那一年正是哈姆雷特王子出世啊,只不过哈姆雷特王子给送到英国去了,真是可惜啊。”是那个细嗓音的人在说。
“是吗?你知道王子为什么被送到英国去吗?”
“还不是因为发了疯。他到英国去,他的疯病就会好的,即使疯病好不了也没关系,英国人是不会把他当作疯子的。因为他们都跟他一样疯。”这掘墓人的逻辑真让王子觉得可笑,两人你一问我一答说得很有趣,忽然远处传来了嘈杂声,霍拉修定睛一看是王宫里的人。霍拉修连忙拉了拉王子衣袖说,我们走吧。
两人又重新躲到了墓地里的树下,想仔细看个究竟。
那一队人中,最前头的是乐队吹吹打打的,不知在演奏些什么,紧跟其后的是身穿着黑白服的牧师,然后有僧侣抬着灵柩缓缓沉入墓坑里,两个掘墓人站在一旁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国王走到坟坑旁将手中的鲜花扔了下去,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做了,然后他挥了挥手说:“盖土吧。”掘墓人一铁锹泥正要撒向灵柩,忽然一个年轻人怒气冲冲地窜了出来,大声喝道:“什么,就这样,我妹妹的葬礼就这样简单,这算什么隆重的仪式?我可怜的妹妹啊!”雷奥提斯说着竟跳进了墓坑,趴在灵柩上嚎啕大哭。
“什么,灵柩里装的是他妹妹。”王子殿下被雷奥提斯的叫喊声惊呆了,“灵柩里装的是奥菲丽娅,天哪。”王子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这时国王叫人拉起了雷奥提斯,再次下令“盖土吧”。
国王的再次命令,让哈姆雷特再也无法忍耐了,他没等霍拉修反应过来,便站了起来,直往墓坑跑去,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子已经纵身跳进墓穴,拍打着灵柩痛哭起来。
“你是谁,来这里骚扰我的妹妹,你让她的灵魂不得安息。”雷奥提斯突然见有人跳进妹妹的墓穴,二话不说也跳了下去,抓住王子扭打起来。
王子正痛哭不已,没有在意也来不及还手,被雷奥提斯狠狠地压在身下,这时霍拉修连忙大喊:“快住手,快住手,那是哈姆雷特王子殿下。”
“哈姆雷特!”雷奥提斯听到这个名字,连忙扳过王子的脸,王子殿下脸上的烟灰已被泪水冲出一道一道泪痕,他索性抽手抹了一把脸,把胡子也揭了下来。
听说是哈姆雷特王子殿下,雷奥提斯的手掐的更紧了。王子的脸霎时胀得通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雷奥提斯的手掰开。可是雷奥提斯并不甘心,仍扑打过去。
国王见这场景再发展下去,恐怕不好收场,连忙叫人把他们两人拉开,拖上来。
“雷奥提斯,你别这么冲动,忘了我交待你的话了吗?”国王暗暗向雷奥提斯递眼神,暂时稳住他,才转过身,假心假意地对王子说,“王子殿下,接到你的信我正要去接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住在哪里啊?”
王子轻蔑地看了一眼国王并不回答,而雷奥提斯站在一边虽然被卫士们拉着,可是他的手还按在他的剑上,两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哈姆雷特王子,似乎要喷出怒火来。
国王见王子不说话又问道:“就你一人回来吧?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呢?他们俩没有护送你回来吗?”
“哈……”听到这样的问话王子忍不住放声大笑,这笑声冷冰冰的,惊得一群乌鸦“呱呱”乱叫,让人不寒而栗。
“你问他们俩?他们留在英国了,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哈……他们在英国去见上帝了。”
哈姆雷特王子的话让国王心惊肉跳,可是他脸上却不动声色,还浮着虚伪的笑容,他转身叫僧侣们快把奥菲丽娅安葬好,然后对王子说:“既然回来了,就到宫里住吧,你母后也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你说对吗?”国王转头问王后。
“对啊!我的孩子,母亲很想念你,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王后关切地问道。
哈姆雷特王子看了看母后,又看了看国王,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事要办,等我把事情办好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拉修连忙说:“国王陛下,您请放心,我看着王子殿下。”说完一路小跑追王子去了。
既然国王已经知道王子回城了,哈姆雷特王子也便索性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家。算一算离开家的日子已经是好几个月了,记得离开时还是春天,现在都已经是秋天来临了。
这几个月的颠沛流离让王子觉得自己的家里真有一种从未感受到的温馨,他随意地在家中走来走去,有时也惬意地躺在长椅上,放松自己的神智。只是花园里的花草开始枯黄,一些树木也早早开始落叶了,满地的草叶不得不让人有一种哀伤的感觉。
吃过早餐,王子躺在后厅的长条靠背椅上,正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会儿,忽然仆人来报有一位家臣请求王子接见。王子睁开朦胧的双眼问:“是谁啊?”仆人们报说:“是奥斯里克。”“让他进来吧。”王子说着话,依旧躺在长椅上,看样子他根本没打算起来。
这奥斯里克,王子是了解的,虽然说不上是奸诈的坏人,但多少也是个贪慕虚荣、胆小如鼠的人,所以他的来访一定有原因,王子倒要看看他来干什么。
“王子殿下,欢迎你回到丹麦国。”奥斯里克一见王子,便行了屈膝礼,毕恭毕敬地说了这句话。
“行了,你有什么事?”王子连正眼也没瞧奥斯里克,只顾玩着自己的手指,“快说吧,我可困了。”说着真的打个呵欠。
奥斯里克很胆怯地看了王子一眼,又悄悄向前挪了一小步说:“殿下,您要是有空的话,我是奉陛下之命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奥斯里克可能是紧张,说完这句话,他拿下了头顶的帽子不停地擦汗。
“说吧,奥斯里克,我洗耳恭听。噢,你的帽子可以戴在头上。”
“谢谢殿下,天气真热啊。”
“不,相信我,天气冷得很,在刮北风呢。”
“噢,好像真有点冷,”奥斯里克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又把帽子戴在头上,“是这样的,殿下,陛下对王子这次回国感到非常高兴,他叫我来通知您一声,他已经为您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了……”
“赌注?为我下什么赌注?”王子有些好奇追问道,“你说得明白一些好吗?”
“是,殿下。”奥斯里克边说边不停地擦汗,“是这样的,殿下,前些日子布洛尼斯的儿子雷奥提斯回国了。最近他常在宫里走动,说真的,他真是一位完美的绅士,他的态度温文尔雅,仪表又非常英俊。说句真心话,从他的身上可以找到一个绅士所应有的全部美好品质。”
“这倒是事实,我也相信雷奥提斯是个优秀的青年,但你究竟要讲什么呢?”王子有些着急了。
“对不起,殿下,我是说,前些日子雷奥提斯与宫里的武士比武,竟没有一个人能赢他,大家都称赞他的武艺是举世无双的。”
“举世无双,真有那么厉害?他会使些什么武器?”王子的心有些痒痒的,因为在福丁布拉斯领地里就听拉蒙德夸奖过雷奥提斯,如今宫里的人竟说他举世无双,无论是真是假,王子都想和他比试一下了。
“是长剑和短刀,殿下。”
“就是这两样武器吗?好啊。”
“殿下,国王陛下并不相信雷奥提斯的武艺举世无双,所以他就下了赌注,国王押的是6匹巴巴里的骏马。雷奥提斯押的是六柄法国的宝剑和好刀,还包括刀剑上的装饰物,我见过的,制作得相当精美。”奥斯里克吞了吞口水继续说,“国王陛下跟雷奥提斯打赌,你们如果交手12个回合,那么雷奥提斯顶多赢你3个回合,但雷奥提斯说他可以稳稳的赢你9个回合。所以他们订下规矩只要王子殿下赢了雷奥提斯5个回合就算您胜利。”
“这么做不是对雷奥提斯太不公平了?”
“国王陛下也是为您考虑,他也是担心您的安全。因为雷奥提斯的剑术的确了不得,加上这些年他一直在法国学习,他的剑术又进步神速,所以……”
“这么说,是你觉得我的剑术根本就是比他差了?”
“不敢,不敢,殿下,我们都知道您的剑术也是相当出色的,只是殿下贵为王子,并不像雷奥提斯那样终日刻苦练习,而且王子的身份尊贵,是不可以有任何闪失的,所以……”
“闭嘴,连你这种无名小卒都可以小瞧我的剑术,你就以为我连雷奥提斯都比不过吗?”
“殿下息怒。我只是传达了国王的意思,您可千万别怪罪到我头上来。”奥斯里克吓得唯唯诺诺的。
“那么你去告诉国王,我愿意与雷奥提斯比试一下,当然绝不可以什么7对5,要么就是12个回合6对6,要么就是10个回合5对5,我哈姆雷特绝不会占别人的便宜。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我输了,不过是给他多刺几剑,当众出出丑而已,那又怎样,更何况我还不一定会输呢。”
“遵命殿下,我一定如实回复国王,但还请王子多加小心,雷奥提斯的剑术的确很高明。”
“滚吧,你这唠唠叨叨的家伙。”
奥斯里克被王子喝出了后厅,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年轻的王子果然一激就中,哈,这下回宫可有赏赐啦。想想不禁笑出声来。
“奥斯里克,你在这干嘛,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不知什么时候霍拉修站在了他的面前。
“噢,没,没,没什么,霍拉修阁下,我要告辞了。”奥斯里克结结巴巴说完后连忙快步走出王子家。
霍拉修来到后厅,见王子一人独自躺在靠背椅上正养神呢,听到脚步声王子也睁开了眼睛,见是霍拉修,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坐了起来。
“王子殿下,我刚才在外面见到奥斯里克鬼鬼祟祟的,他来干什么?”
“噢,他来告诉我,国王让我和雷奥提斯比剑术。”
“比剑术?您答应了?”
“答应了,为什么不呢,原本我就想同雷奥提斯比试比试,只不过没有机会。”
“哎呀,王子你不能答应啊。”霍拉修一听,着急地叫道。
“怎么,连你也对我没有信心?”王子开玩笑地说。
“不是,只是我担心这场比试里国王有什么阴谋诡计,王子的剑术自然是与雷奥提斯不相上下,如果只是单纯的比试倒也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国王与雷奥提斯联手在这其中做了手脚,那我们就防不胜防了。王子殿下,您别忘了,您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霍拉修,你不用担心,我想我不会失败的,自从雷奥提斯到法国之后,我的剑术也练得很勤,另外上次我在福丁布拉斯那儿遇见的拉蒙德还教了我几招,他和雷奥提斯交过手,也帮我分析了雷奥提斯的剑术,我想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输的。”王子很自信地说。
“我只是怕您中了他们的计。”
“中计?不,没什么好怕的。”王子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两眼望着远方,很镇定地说,“霍拉修,不用害怕什么,世间万物的生死都是注定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逃过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所以随时做好准备就是了。”说到这王子看了看霍拉修,“我知道你关心我,担心我,但是不要害怕,如果老天爷注定让我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让我无牵挂地早早脱身岂不更好?随它去吧。”
王子的话让霍拉修的心情非常沉重,这一年来大家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正是这些事情把他和王子之间的感情拉得更近了。他除了对王子殿下一如既往的尊敬以外,更像关心自己的亲手足一样地关心着他。但王子的语气是那样的平和和坚定,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反驳,霍拉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想着比赛的时候他一定要注意观察,如果情况危险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冲上去帮助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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