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庄前边有个村子，是王楼。王楼有个叫秀的女子，生得美，十六七就像一朵花了，天天那么鲜艳地开着，谗着满村人的眼。
秀没事常到我庄上来。我庄上是集。十天五个，逢单日。秀在集上一走，就拽走一集人的眼。一集的嘴巴就啧：咦，俊死了，谁家的妮？连老头也这么问。
集上有个理发铺，是黑的。黑快三十了，还是独身。就是脸黑，炭一样的。黑的活好，他收拾出的活，又鲜亮又工整，惹人的眼。
秀的头发常要黑做，秀原来是留辫子的。辫子都到腿腕子了。有买头发的相中了，认了一辆“凤凰”自行车的钱，给剪了。秀的头发就短了。秀就开始到黑那儿做头发了。
每次秀出来赶集，秀就很光亮，晃一街人的眼。一街的眼就跟着追。一街人都说：咦，仙女呢！
就有人给秀做媒。都是些干净后生。干净后生有好扮相也有好门庭，秀就是不点头。
娘就急。就问，妮，到底什么样的才中？
秀说，我不知道。
娘说你怎能不知道呢？
秀说，真不知道，娘！
娘就高兴。娘想，这是眼光高呢，憨妮子！
娘就开始给秀张罗了，张罗那种让全村女子眼红得嘴里咽唾沫的后生。那些后生走马灯似的在秀家里进进出出。害苦了一村子的妮。
秀也就能常出入黑的理发铺。秀的头发也就常那么鲜亮着，鲜亮着见那些后生。那些后生见了秀就说，你，你的发型真好看。真好看。
秀就有些得意。后生们就问，秀，你看我怎么样呢？秀就说不错。后生们就有些小得意。秀就说，有一点，你们该好好地做做头发。
后生们的脸就长。
日子就这样过。一日、一日，一日。
终于有一天，集上的人发觉秀不见了。就打听。有人就把嘴噘向黑的已经关门的理发铺。有人还不明白，那人就恼了，说，跟黑跑了！那人说得很气愤。
三年后，秀和黑抱着娃娃回来了。黑还是接着在集上干理发，秀还是那样鲜亮。
秀开始走娘家了。抱着孩子走。娘开始不开门。孩子哭了，哭得很凶。娘就把门开了。娘说，哎，冤家，进来吧！
秀就抱着孩子进家了。
娘就问秀，他到底哪儿好呢？
秀说，我，我不知道。
娘就说，不知道你怎么能跟他走呢？
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娘知道秀说的是真话。娘就狠狠地骂，小死妮子吆！骂过之后，娘就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秀没事了，就爱在集上走。还是十天五个集，逢单日。一走，就拽一街筒子人的眼。人就说，哎：仙女呢！
只是黑的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天到晚地忙。都是给女人做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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