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盼着生活发生点什么-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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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要回到自己本该回到的生活中去,这是命中注定的。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也不会给任何女人带来她们希望、憧憬的幸福,我不需要女人,而是需要钱。毒品会让女人走开,老虎机是精神毒品,也可以让女人走开。从这个角度来说,毒品和老虎机的功能是一致的,老虎机甚至比毒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先是毫不犹豫地卖掉了那架形同摆设的钢琴,可那从典当行里领出的四千元钱只够我输一个晚上。

    我开始借钱,那些曾经拒绝的老同学现在不会再拒绝我了。他们听说我真的赚了钱,赚了一大笔钱。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钱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又被我赌输了。所以,当他们听说我为了扩大生意需要加大投资时,就主动跑上门来,捧上他们的钱,少则三五千,多则一两万。当然,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是,年息百分之二十。他们借我钱的速度跟我输钱的速度几乎一样快。七万元很快又被我扔进了老虎机那巨大的胃口里。

    我又找到大斌。大斌答应借给我三万元,让我去郑红的酒店去取。大斌说,他正在外面躲事,不方便。我问他怎么了?大斌笑着说,他冲一个家伙的腮帮子开了一枪,那家伙在他开枪之前很知趣地张开了嘴巴,不然满口的牙齿都得被他打个稀烂。大斌还让我没事去郑红的酒店转转,陪她聊聊天。说这话时,大斌的声音低缓了许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大斌,也许他也后悔踏上这条路,可一个人踏上一条路再想返回去,这过程是很艰难的,有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大概吧,谁知道呢?我自己也在迷惘中,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问题。就像我明知道管大斌借钱也是送给老虎机,但我管不住自己,只想走进金银岛,噼噼啪啪地一顿乱拍。明天?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

    三天三夜,我迷迷糊糊就把大斌借我的钱给报销了。一天中午,我与大伟和一个胖子坐在金银岛对面的一家小饭馆里喝酒。这个胖子我在金银岛里常见,最早认识胖子的时候,这家伙把自己武装得像个大款,金手链金项链,大棒子电话,劳力士金表,可谓一应俱全。每次来玩老虎机,胖子总是先稳稳地把在棒子竖着放在老虎机的上盖上,派头十足,出手也阔绰得很。想不到,这么快胖子也是一身“轻装”了,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半长的头发像个鸟窝,乱蓬蓬的。肥胖的手腕上有一道清晰的发白印记,显然,那块劳力士不久前不知被戴到了谁的手腕上。那只肥胖的肉手现在与我和大伟一样,端着廉价的大杯散啤,咕噜咕噜往肚子里不停地倒。

    大伟两眼呆怔地说,哥们儿是完了,欠了十多万的外债,现在连家都回不成了。

    你他妈那才几个钱?我已经欠了五十万了。胖子自言自语道。

    大伟说,咱们得想点办法弄钱,不能干坐在这里等死。咱们一块去敲一把金银岛的那个台湾老板怎么样?那家伙整天开着辆“大奔”,有钱的很。

    胖子说,光金银岛这半年也得给他挣个千八百万的。只要咱们开的口不至于让他吐血,他肯定不敢报案。

    大伟兴奋地说,他要是不给,咱们就在他办公室里剁手指自残。他见我们输红了眼,是不要命的主儿,估计会乖乖地把赢我们的钱吐出来。这主意怎么样?咱们合伙一块干,不信他是只铁公鸡。

    大伟和胖子把一脸凶相的脸转向我。我只好说,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不能蛮干,得先想好策略,万一闹不好钱敲不来再弄个人财两空,那我们就惨了。

    大伟说,怕啥,反正咱们现在已经欠一屁股债了,大不了就是搭上一条烂命嘛。

    胖子说,咱们现在活着真是生不如死,不行就跟他拼了。说干就干,明天下午怎么样?大伟咬着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故意岔开话题问大伟,小卫最近怎么样?我已经有很久没进过南一了。尽管金银岛和南一不过只隔两条街。大伟笑着说,小卫火了,前些天自己出门上了趟货,是“红门”了。唉……

    大伟的这个鲁莽的敲诈计划提醒了我。我在报社当实习者时,曾采访过一个在沈阳红得烫手的女主持人。这个女主持人开着一辆红色的本田跑车,车牌号的尾数是888,很扎眼,也很招摇。据说,她主持一场婚礼的价位不低于两万元,赶上星期天,一天能赶两三个场子。回到家,我在抽屉里毫不费力地找出了她曾送给我的名片。我激动地大喜过望。我决定想办法把她约出来,狠狠地敲她一笔。

    傍晚我给主持人打了电话。谢天谢地,她竟记起了我。我说,我有个外地朋友后天结婚,想请她去主持。如果有空的话请开个价。

    女主持人一听不是双休日,爽快地笑着说,没问题,我现在的出场费是三万,你可以跟他要四万,剩下一万算你的回扣。这些人都是土大款,有钱的很。

    我也笑了,在心里。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有些人的钱要么不是正道来的,要么来的太轻而易举,真是不敲白不敲。我和女主持人商定第二天下午三点在中兴酒店大堂见面,然后到某房间签定协议。女主持人轻柔地说,没问题,咱们不见不散哟。

    我又给姐姐打电话,我明天急等钱用,能不能帮我凑点。

    你晚上过来再说吧。你姐夫现在活挺多的,那些拉脚的人再也不敢欺负他了。有什么赚钱的活也想着叫上他。这一个多月,你姐夫挣了四千多块呢。你用就都拿去吧,就当我们先把钱还你。

    我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但没办法,我必须得用这笔钱去租酒店的房间,还要买照相机。我的计划是先把女主持人骗到房间用安眠药迷昏,为她拍几卷裸照。然后,狠狠地敲她一笔。我相信,她是不敢到公安局告发我的。我只要三十万,这不过是她动动嘴主持十场婚礼的小钱。再者,女主持人是全市闻名的公众人物,还是个待嫁的姑娘。她不会因小失大,跟自己的名誉过不去,更不会像个贞女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满世界告我,她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即使事后她想报复我都没有机会,拿了钱,我会先还了欠下的债,然后远走高飞。

    万一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办?想到这里,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我不能去想那些不吉利的问题,正如大伟所说,我现在只剩下一条烂命了。不能再有顾忌了,我的这个敲诈计划起码比大伟和胖子想出来的要高明许多。

    第二天,我先去买了相机,又去中兴酒店定了房间,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到金银岛对面的小饭馆里和大伟和胖子会合。大伟和胖子每人身边都放了一把新买的菜刀,用衬衣包好放在桌上。

    我期待他俩的成功,他俩的成功对我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会是一个不小的鼓励。

    大伟对我不参加他俩钓行动表示理解。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少动筷子夹菜。我知道他俩是在为自己壮胆。我也是在为自己壮胆。

    终于,大伟和胖子神情肃穆地站起身,一人握一瓶啤酒狠狠地撞在一起,然后,一口气干掉。

    大伟冲我笑笑,兄弟,麻烦你把账结了吧。说完,大伟和胖子就大步朝金银岛走去。

    过了大约半小时,几个持枪的警察冲了进来。经理室门前围满了人,我奋力挤到前面。我看见了大班台上血淋淋的手指,好像还在微微地跳动着。我惊恐地闭上眼睛。

    有人呼我。我一看,是女主持人。我没有回电话,一个人颓坐在金银岛前的台阶上,面无血色。女主持人又连呼了我几遍,我还是没有去回她的电话。现在,我已经不想回她的电话了,狠狠敲她一笔的念头在一瞬间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我承认,我是被刚才血淋淋的一幕吓着了。我仿佛看到被押上警车的不是大伟和胖子,而是自己。我不想成为一名罪犯,失去自由的滋味肯定比欠债的日子更难受。

    三个月后,我出现在沈阳市人才交流市场的招聘会上。谢天谢地,一家中外合资的服装公司接纳了我。他们不光对我的中文专业感兴趣,更对我的从商经历喜出望外。他们让我第二天就到公司去签定合同,具体的工作部门是宣传策划部。我连工资待遇这类应聘人员最为关注的细节都没问一句,就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招聘会场,我随手买了一份当天的晚报,无意中看到了大伟和胖子被判刑的消息。胖子因抢劫罪被判了七年,大伟因敲诈勒索被判了一年。报上说,胖子之所以被判抢劫罪是因为他把刀架到了台湾老板的脖子上,而大伟手中的菜刀只是剁了自己的手指。做为受害人,台湾老板在此案中的证词起到了什么作用,我不得而知。

    但自残一根手指能让大伟少受几年的牢狱之苦,这份代价算是值得的。我为大伟感到一丝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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