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是搬家,关于沈恪调任的小宴还要在后面,到那时才是这些达官贵人社交熟识的时候。
容羡一头雾水地去了前头,却见安王府的管家亲自压了两箱东西等在院子里,见到容羡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弯腰行礼:“容四姑娘。”
她随意点了头,将视线落在那两箱礼品上,安王管家立刻将礼单呈了上来,她却转手交给金盏:“拿去给小舅母。”
见那管家欲言又止,她浅浅一笑:“安王爷可有别的交代?”
那管家又是一拱手:“王爷与王妃前几日外出,只怕无法及时赴沈大人的宴,世子特地命小的准备这些礼品恭贺沈大人升迁。”
原是如此,容羡忽然想起来,安王爷与王妃总是不定时离开上京,四处寻找名医灵药,为安王世子治疗旧疾,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而那人,竟也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考虑得如此细致,也是妥帖。
更是配得上他那般气质。
她抿唇点了头:“如此,便谢了。”
“容四姑娘……”那管家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我家世子……”
这一句,倒是引得不少人看向这里,在场的,倒是有几个知道安王府的意图的,见状,心里也起了谜团,这安王府也有好一阵没有找人上门说和了,原本以为是放弃了的。
容羡心里也是一突,用狐疑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管家心里暗自叫苦,除了自家人,别的肯定都以为他们安王府在拉容家四姑娘下水,自然不会给他好眼色,可他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家世子的,再难也要为世子说话。
“世子这几日亲自甄选礼品,每一件都极有特色。”
“世子有心了。”她听在耳里,却不在意,只是觉得卫清书大约以此为乐,正好打发时间,毕竟挑东西也算是尚有趣的事情。
“容四姑娘不过过目?”管家又循循善诱,想让容羡打开箱子看看。
“不用了,一并交与小舅母过目就好。”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苏氏定然也只是看过就存入库房了,连数都不会点上一点。但那同她又没什么关系,这是送给沈家三房的,她并不需要插手,而苏氏让她上前头来,她也只能说上两句话,稍稍安排下茶水,不折了安王府的面子。
管家心里有些发愁,自家世子在挑选东西时那专注认真的神情历历在目,按理说,这些东西并不是给容四姑娘的,世子也不可能直接送东西给这位姑娘,但容四姑娘只是可能会看到他亲手准备的东西,他就这样用心,可见心中的重视。
他揣测不透世子的心思,只想让容羡亲自看一看也好,体会一下,因为是容羡的舅家,世子也会格外礼待。
“容四姑娘……”这一声已经带了祈求的意味了。
容羡怔了下,将要吩咐丫鬟带着王府管家去坐一坐的话收起来,直视那管家,便发现这管家眼角的皱纹细细地衬出了伤感,也直直地看着自己,尽是哀求。
她还是不习惯一个年纪足以做自己父母的人用这样的姿态对着自己,哪怕对方仅仅是个管家。
于是沉默地走到了箱子前,管家带来的家丁立刻相互配合将箱子盖掀开,她往箱子里面扫了一眼,顿时,往常惯有的笑容都消失了,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琳琅夺目、金光四射,都是些质朴的物件,但是依然价值不菲,笔墨纸砚、香炉、折扇、和田玉摆件等等,她识惯了各地特色,自然看出这些礼品都出自不同的州郡,还有许多极为稀少,收集这些,的确费心。
蓦地,她就想起来了一句话。
即便你有很多足迹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也会将那些风景捧给你看。
她忽然就伸手将楠木箱子盖用力扣上,古井无波地扫了那管家一眼:“东西已经看过了,再次替舅父谢谢世子好意,管家留下喝杯茶吧,金盏。”
金盏听闻,立刻上前,要将王府管家引向偏房。
此时,沈菱悦却从后面绕了过来,带着含羞的笑容:“表姐,不若我来替娘亲点吧。”
她悄悄地将视线往那两口箱子那里瞟,心中有着隐隐破土而出的雀跃,安王世子竟然亲自筹备礼品送来。
容羡思忖了下,允了,命人将礼单交给了沈菱悦,这个表妹早晚都要操持这些的,合该是需要锻炼锻炼了,偌大的沈府总不能连个主事的也没有。
交代了两句,她便自顾自地回去找沈氏了。
其实她心中是叹息的,他也一定很想看看那些各有不同的风景,却就这样被束缚在原地,难怪会想到收集这样奇特的礼品,在这过程中,又何尝不是慰藉自己呢。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两个当真相似,她虽然能走能蹦,但几乎没有机会去外面看看,去浏览这山河秀丽。
但也只是这样一想而已,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即将到来的花宴。
花宴的主人身份既是大将军夫人,又是当今圣上的妹妹,而这一位又常年深居简出,难得办上这样一场宴会,自然关注度极高,诸家夫人早早便带着女儿们准备了,就连那些富贵公子哥这些时日都格外注意。
容家打的十副翡翠首饰也准备好了。
大房的嫡女们已经出嫁,只余一个庶女,自然是容羡先挑,等摆在她面前时,才发现原来并不止翡翠,还有其它品种的玉,她对玉不算了解,但也知道有软硬之分,翡翠是硬玉,更细致的她也看不出了,只觉透绿、罗兰紫、深翠、羊脂、石榴红、沉墨这各色的玉让她惊叹,她原以为只有绿色的,指尖微微掠过,尽是微凉的触感,却很温润。
视线在红翡打的那套石榴花上顿了一顿,转手却选了羊脂玉细雕的梅花以及翠玉雀鸟,余下的,转手命人送去几个妹妹那里。红色的,还是留给容媛最合适了。
转手刚将首饰收了起来,大丫鬟兰茶就凑了过来:“姑娘,四夫人刚派人去了大夫人那里。”
“怎么?”容羡蹙眉,大伯母陈氏不好惹,赵氏轻易不肯触霉头的。
兰茶也是疑惑:“好好的,五姑娘忽然就病了,约是过两日去不了花宴了。”
按理说,这次花宴的主角是顾斐,大将军与长公主的独子,堂堂定南侯,这样好的机会,赵氏万万不可能放过的,她最厌烦的就是嫡出的那些,巴不得女儿能找个好人家,能够让四房底气足起来,但这一次,竟然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到顾斐,便听兰茶说:“想想也难怪了,定南侯近日在京中名声不大好呢。”
容羡并不时常听到外面的事情,听到兰茶这话,也有些好奇:“都传了什么?”
“都说定南侯虽然仪表不凡,又有惊人战绩,但常年累月留在军营里,但脾气不好,极为暴戾,若不是皇宫侍卫,谨王世子就要被他捅死了,更有传闻……”
说到这里,就连兰茶都迟疑了。
脾气不好?容羡看出来了,他就没有脾气好过,但到的了暴戾的程度?
“传闻什么?断袖?”她随口扯了句。
“姑娘,您怎么知道?”兰茶一下惊住了,“回京这么久,定南侯从不近女色,甚至有女子想接近他就被他掐住脖子丢了出去。”
容羡乐了,她之所以这样猜,只是觉得这种段子太熟悉了,每一个天之骄子,都要有段被误认为断袖的历史,但却未必就是真的,只是想想那熊孩子的情况,啧,就算不是断袖,也不会有女孩子喜欢这种人吧,也没准真的迫不得已只能去和男人凑成一双了呢。
“行了,这种事情不要再议论了,不然什么时候定南侯拎着剑上门捅人,我可拦不住。”
兰茶脸色白了白:“诺。”
容羡其实想得更深一层,看话本时候最常见的就是各种阴谋论,所以她也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没有人愿意得罪顾斐,那得罪顾斐的必然毫不畏惧,借着顾斐凶残又断袖的名声,让京中权贵不肯与顾家结亲,那便是要孤立。再比对一下如今几个皇子之间的局势,其实很难说到底是谁做的,也许下一步就是想要拉拢,从而伸出橄榄枝呢?
谣言终究只是谣言而已,早晚都会不攻自破。所以这样的计谋,生效的时间并不会很久,只需在花宴之前让他大扫颜面就够了。
果然,原本抱着侥幸的小世家或者支系纷纷告病,而如容羡这等,却不能不去。容羡也没有准备躲起来,世家的面子都要互相捧的,今天不给长公主的面子,明天栽了就不要怪人家落下你脸面,容家长久不衰,自是深知这个道理。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左右逢源。容家在这个朝廷中做得一向不错,就连几位皇子想要拉拢容家几个官员,都被打着太极糊弄了过去。从某些程度上来讲,容羡倒真像个容家人。
沈氏身体不便,老五夫妻与一双女儿都不在上京,四房那个又告病,大夫人陈氏便自己带着二房的两个嫡女以及大房与三房的两个庶女一起赴长公主的宴。
气温已经有了上升的趋势,容羡和容媛相对坐在马车里,任丫鬟一下又一下打着扇子,自己实在懒得动,心中却胡思乱想着,沈府那株老槐树,如今应当开满花了吧。
“再过半月又是端午,长公主挑的这日子倒也合适。”容媛嘀咕了一句。
容羡哑然失笑,这丫头约是怕错过了吃槐花饼子。
又过了片刻,容媛又道:“阿姐,上次你与我说的五瓣丁香找到了。”
“是么?”容羡并不意外,那样多的丁香,足够用心总能发现一两朵变异的。
“我……我还许了愿。”容媛双手托腮,眨着一双大眼睛,笑意十足,“只望阿姐能够顺心如意。”
容羡心里霎时软了,外人眼中再好的姻缘,也没顺心如意四个字来得重要,她的妹妹果真是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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