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以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步步为营,就为了一场持续了几十年的仇恨。
“你还没有说,那解药到底是做什么呢?”
卫清书看了一眼无比焦急的顾斐,微微勾了下唇角,原本云淡风轻的模样,顷刻之间染上了些许的活跃。
“是晋余帝给她的。”卫清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可以问问她,在和晋余帝做交易的时候,她究竟答应了怎么样的条件。”
顾斐怒极:“下毒?”
容羡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同卫清书解释这件事情,只能抿着嘴唇:“算是吧,他不信任我,所以给了毒药。”
“容羡,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还一直瞒着我。”他握紧了拳头,容羡这样的做法,分明是不相信自己是能够保护她的。
“你不也是一样,我身世的事情明明知道了,却仍然若无其事,说起来,我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两个人俱是沉默了下去。
此时,卫清书双击手掌。
旁边立刻出来了一个人:“我知道你担心他,所以把你带到这里,也是想给你看。”
她将视线转移,果然看到了卫清恒,面色苍白,依然带着颓然,但双目之中的精光不容忽视。
“里应外合?”脑子微微一转,便忍不住的讶异。
没错,卫清恒配合了安王和安王世子,一群人聚在一起,盘算着怎么将皇帝拉下马。
“娘死时的样子,我依然历历在目。”卫清恒的神情很痛苦,“娘亲都死了,他为什么会活着,还浑然不在意。”
其实,这对于帝王来说,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而对于一名皇子来说,却如同天塌了,毕竟,那是成长以来最温暖的存在,比帝王比重占得要大得多。
遇到了这种事情,即便是不甘心,也是正常。
但是容羡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够下得去手。
“其余的那几个,你也可以放心,只要不出什么乱子,自然能够寿终正寝。”
卫清书说到这些人的时候,就漠然了多。
容羡微怔:“你是准备……”
猜测含在口中,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声。
也对,卫清书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又如何甘心将到手的至高之位让给别人呢,如今,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卫清书忽然抬起头,在容羡的头顶比划了一下,似是欣慰道:“你的身边已经有人保护了,而我,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安枕无忧的环境。”
盛世太平,无限殊荣。
不能达成所愿,而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了。
容羡别过头:“谢谢你。”
顾斐忽然站起来,冷冷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我们先走了,事情出的紧急,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提到这件事,就是容羡都愣了愣,再看一眼身上的大红喜服,方才想起来,她原本是该拜堂的,却在一日之内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卫清书缩回手,闭了闭眼睛。
顾斐也不等待他的回复,所有因为容羡攒出来的好脾气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干脆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卫清书还是在后面叫了一声。
“阿斐。”
实在是太过久远的称呼,在意识到两个人其实只能算是情敌的时候,他们就不曾如以往那样亲密了。
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好好照顾她,不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对于卫清书而言,最便利的,也不过这一点了。
“我相信,你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满满的傲慢和挑衅。
说罢,他便拉着容羡出了皇宫。
“虽然,我有瞒着你的事情,但你也有,所以,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顾斐一个人嘟嘟囔囔,显然对容羡的沉默无所适从。
容羡没有开口。
“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顾斐更加忐忑不安。
“没有。”她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如今都已经闹到了这番天地,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顾斐笑了笑,整个人都染上了不一般的光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了许多,她有些踟蹰,却又不敢肯定,但心底,满是对顾斐的期待。
“我们和我五叔五婶一样,好不好?”她似乎怕顾斐不明白,“我想去渝州,我也想去看望城古迹,也想寻觅严北冰窟,也想好好看看大漠孤烟。”
这些,都是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是,忽然之间,她摆脱了容家女的身份,换了一个人,就不想着再循规蹈矩过剩下来的时光,为什么,就不能游历五湖四海。
许久,都没有听到顾斐的答话。
容羡怔怔,难道他真的不愿意?也对,他还是定南侯,手中还有兵权,如果让他抛弃一切和自己离开,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想到这里,不免失落。
失落。也不过是因为给予了极大的希望。
顾斐踟蹰了下:“阿羡,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卫清书。”
被问道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怔愣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好像,最开始,就是为了半睡半醒间,那温暖的手掌,以及惦念。
“十年前,我大病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安慰我,醒来之后才知道,是安王世子来过,后来听说他的腿不好了,我便想着,即使他那个样子,都还想着来看我,还说出……”
“阿羡,你可快要好啊,我们去看这万里河山。”
忽然自然而然的接话。
一模一样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的希冀。
容羡声音顿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顾斐的面庞,认真的程度,几乎是前所未有。
“傻阿羡。”顾斐叹了一口气,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究竟介意的是什么,得知真相,也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多留片刻,千言万句到了嘴边,也仅仅汇成一句,“早在十年前,我就会翻墙爬树了。”
因为心里担心你,惦记你,才努力从家中跑了出来,悄悄躲过丫鬟去看你。
想说的都是真心话,每次听到容羡对外面风景的艳羡,他都会想着,要是能有一天和她一起去看就好了,所以,当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的时候,能想到的,也仅仅这一句话。
容羡早就僵了,她想哭又想笑,原来这么多年,都搞错了人。
而顾斐,他记了十年,或许更多的日子。
只是她最初的愿望,他全部记在心里。
“如果你喜欢,我带你离开,大殷所有的地方,我们一一走过。”顾斐将容羡拥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笑道,“什么定南侯,什么兵权,我全都可以放下,只要你在身边,一切时间都是最好的。”
“我也是。”容羡窝在顾斐的怀中,喃喃道,“何其有幸,此生遇你。”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缓缓落下。
两人大红色的喜服染上了红霞。
蓦地,就让人想起来一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仿佛在下一刻,他们两个人就会化作凤凰,乘霞光而去。
自然不会。
回到定南侯府,两人先补上了拜堂仪式。
顾斐总算将容羡抱回了自家的房间。
晋余三十一年十一月,安王拿出先帝遗旨,斥责晋余帝矫诏上位,晋余帝传位安王与淮安大长公主之子卫清书,自尽而亡,谥号敬和。
次年一月一日,卫清书即位,年号荣平。
荣平皇帝大赦天下,废太子卫玺与淮安大长公主谋反一案沉冤昭雪。淮安大长公主复封号爵位。卫玺返京,册封荣王,世袭。
荣王之女卫羡,册封盛阳长公主。
容氏一族护主有功,赐丹书铁卷。
这一系列的消息传到容羡与顾斐耳朵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江南。
碧水行舟,容羡趴在船边,轻轻拨动着流水,止不住笑容。
“所以说,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显然意料之中,“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史官的铁笔杆,真的太不堪一击了。”
能有几个人能在刀刃下还能坚持己见?
“算你赢了。”顾斐换了一个姿势,他真是高估了那群文人,本来还想着容羡的身份尴尬,却不曾想,在皇权眼中,这从来都不算什么,便是黑的,也能再说成白的。
“那你准备换个姓氏么?”
“不啊,叫卫羡?好奇怪。”容羡似乎从水里捞出了什么,“不要岔开话题,你输了就是输了。”
“我没有。”顾斐摊开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容羡。
“哈。”容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所以,你要接受惩罚咯。”
船来回晃动,她的动作幅度又大,实在是有些风险,但是她玩上了瘾,手中捏着一只寸长的小银鱼就向顾斐走了过去。
顾斐作势要扶住她,却不想竟然被她一把捉住了手腕,随即,就感觉到脖子一凉。
小银鱼顺着他的脖子就滑了下去。
“哈哈。”容羡笑声轻快。
顾斐虽然被暗算了个措手不及,但是看到她张扬肆意的笑容,手上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一直以来,他不就是希望她这样子么。不要有任何压力和烦恼,也不要心事重重,永远,都能毫无负担的生活下去。
她在笑,他在宠。
秀丽山水之间,这才是那一幅最难得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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