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明日当空,一缕倩影在湖边舞剑。烁如天落五色石,矫如风过疏竹林;来如流水遇飞花,罢如江海凝清光。“好。”一个老人的声音出现在湖边。女子也不回头,垂首松松挽了个剑花,惹起湖面一片波澜。这才转过头来,唤一声,“爷爷。”老人笑道,“梨儿,你这三年来勤加练习武艺,如今已算个中高手,江湖上能胜过你的人,应不超过十人。你已年满十六,也是时候回去凌云山庄了。你爹娘早已给我写了无数封信,催着让你回家。这些年来待在我这个糟老头身边,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厌烦,如今,爷爷是时候放你走了。”“爷爷……”她开口,心里有很多的舍不得。她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个老人,给了她太多。教她武艺,督促她每天练习琴棋书画,将高深的奇门遁甲之术传授与她。每一年,他都带着他辗转几个地方,从江南到塞北,又从塞北回到江南。三年如一日。他在凉亭里与她对弈,常常故意让她赢;他们在寒冬的湖面上捕鱼,她舞剑,他欢笑;他爱喝酒,她是为她斟酒的那个人……如今她离开,他继续云游四方,一个人会不会很寂寞?但她还要寻找心禾,她还要报答那个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爷爷有个任务交给你,你完成了,爷爷才让你离开。”老人戏谑地看她一眼,说,“你常说自己是神偷子,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把寒王的‘玉无双’给我偷来吧。”寒王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他是当朝六皇子,宇文洧。传闻中他天赋卓绝,十岁饱读经文,出口成章,可对国事条分缕析,侃侃而谈。十二岁孤身闯敌营,将已为敌方人质的皇弟宇文裴救回,毫发未伤。十四岁北越来犯,他随军出征,刀斧胁身不退,以五万兵力大胜敌军十万雄师。次年,被封为亲王,封号寒。十六岁,皇帝病重,他亲上六千米冰山,采得那天山雪莲果,救得皇帝一命。但又有人说,寒王阴冷残暴,不辨忠奸。他冷戾、决绝,他的王府里死过上百条人命。他阴晴不定,像那冰山,近不得,碰不得。“爷爷,寒王与你当年相比,差几分?”据卓清扬所言,爷爷当年风采,应是不输于这世间任何一人。老人听闻这话,也沉默了一会。月轮空,风力紧,夜如年,花似雨,英雄双鬓。忆当年,吴钩月下,万里风尘。良久,他才说一句,“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卓梨颔首,心里却觉得爷爷是用错了俗语,正确应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个‘玉无双’又是什么东西?”她问。“那是一块玉佩,在寒王的卧室里。这玉无双有何用,我也不知。但据传闻,得玉无双者,可得半个天下。”“你想要这天下?”卓梨一惊,闲云野鹤的爷爷,竟也想要这江山?“不。”老人摇头,“我要这天下何用?梨儿,你不用问太多,你先去试试吧,能不能拿到,就看上天的造化了。你明天就赶往京城,三天内,给我完成任务。”爷爷也太小看她了。且不说这寒王是多厉害的人物,单就凭她前生是FT组织的神偷子,如今是武林盟主的孙女,一身武功排得进江湖前十,她又有何惧?“我记住了,明天就出发。”月光如水,透过窗纱洒在床头。房内的灯不熄,烛光一闪一闪。卓梨和衣而睡,静静地在思考着。三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从一开始的排斥与不适应,到现在的随遇而安。她愤懑自己为什么要穿越来这个陌生的世界,还弄丢了心禾。却又有点感激命运,让她在这里感受到了温暖。爷爷,卓清扬,甚至是青儿,都是真心待她的。在他们面前,她可以好像与心禾在一起一般,卸下心防,只做自己。但夜深人静时她也常常想着两个人。一个是心禾,她不知道在这三年里,她过得如何,也不知道她是否怨过她,这么久了都没有去找她。她只是想,先把武艺练好,把自己变得强大,才去找她,这样才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另一个人,是三皇子宇文桓。一千多个日夜里,她常常做一个梦。庭院里,翠笛,白衣,一名男子静静地吹着笛,轻风带起衣袂飘飞。一名女子站在他的身侧,挥剑起舞。庭院深深,两个身影交错穿行,是她在电影里也没有见过的美好画面。她起先看不清那名男子的脸,直到有一天,她又梦到了他为她挡刀的那一刹那,她从梦中惊醒,喊了一声,“三皇子!”她竟念了他这么多次,想了他这么多回。如果让心禾那丫头知道,她肯定会笑话她的吧,曾经有多少蓝眼睛好身材的型男向她献过殷勤,她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组织里有个杀手,向来冷酷至极,偏偏对她动了情,追着她从中国到非洲,又从非洲到意大利,她始终没有给他机会。那时她才十七岁,别人都以为她是情窦未开,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是无心,也无情。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何曾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异世皇子的身上?爷爷让她勤习书画,她玩惯了刀枪,哪能忍受那枯燥乏味的经书?挑灯夜读时,她想的是那人的笑容。挥笔写字时,那淡黄色的墨纸下,都写着同样的三个字:宇文桓,宇文桓……独坐静思时,她望着手中那把金扇子出神,思绪飘到很远很远……三年了,若是任务顺利完成,她离开爷爷,大概就可去寻他,见他,报答他了吧?第二天一早,卓梨起身,牵了匹骏马,便启程往虞城赶。三年来第一次离开爷爷,有微微的不适应。可是三年没有盗过东西的她,也有着难言的兴奋。从天明到日落,赶到虞城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虞城是金陵国的都城,繁华至极。即便到了晚上,依然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卓梨找了家酒楼歇脚,顺便吃点东西,稍晚点她还要去寒王府侦察一番,如果守卫不严的话今晚就可动手,如若守卫森严,就先摸好情况,明晚再行动。一份油焖大虾,一份麻辣豆腐,一盅香菇乌鸡汤。饿极了的卓梨顾不得其他,守着桌前几盘菜吃得正香。邻桌几个人的话就这样飘进了她的耳中。“今天是九皇子的十二岁生辰,听说今晚寒王爷为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宴,很多达官贵人、大家小姐都去了,那场面啊,想想都知道有多热闹……”“这寒王虽然对人冷酷,可是对这同胞的弟弟那是真好,他自己的生日宴都没这么铺张过。”“是啊,听说九皇子喜欢听戏,寒王专门请了虞城最大的戏班子过来,要在王府里唱上个三天三夜呢。”卓梨夹起一口肉,还没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今晚寒王府这么热闹,那岂不是她执行任务的最好时机?她起身走到邻桌那几个人身边,礼貌问道,“今晚若是想进这寒王府,是否需要请柬?”那几个人回头看卓梨一眼,霎时慌了心神。刚才只知道旁边坐着一位白衣姑娘,她又只低着头吃饭,见不着她的脸,便也寻常。如今一见其貌,几个人都不知作何反应。眼前的女子,青黛眉,含水眸,青葱鼻,樱桃嘴,五官恰到好处,即便不笑,也能令人想到她笑时该是何等美好。有一人首先反应了过来,“王府请的宾客都是需要请柬的,只有厨师、帮工才从偏门进入,不需要请柬。姑娘你是想去寒王府?”寒王生得冷峻英武,至今尚未娶妻,金陵国内想要亲近他的女子多了去了,可是寒王阴鸷冷绝,并不近女色,有很多姑娘向他献媚,却死在他的手下。那人劝卓梨,“姑娘,你如此美貌,不一定要做这等痴想,这寒王府,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卓梨不置可否,只说,“多谢各位,告辞。”她其实并没有想着要从门口进入王府,神偷是属于黑夜的,她问这些,只是为了确认王府今晚的守卫是否如她所想,会松懈一些。据这些人所说,连帮工都可从偏门进去王府,那守卫必定是比以往松懈了。卓梨开了间房,小二已经准备好浴桶,这一整日的奔波,终于是可以歇息一会了。浸在热水里大半个钟,时间慢慢过去,等到天色全暗,她从浴桶里出来,换上一身夜行衣。干净利索的马尾,黑色的夜行衣,蒙面面纱,一切准备妥当,推开窗户,卓梨侧身飞出。寒王府的位置,她早在进入虞城的时候就已经打探清楚。不同于其他皇子的府邸,寒王府并不处于虞城的中心地段,而是稍偏于边郊之地。一路穿行,卓梨终于看到距离她三百米远的寒王府。如她猜想的一样,今晚到访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卓梨勾起一抹微笑,今晚,她一定要拿到那枚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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