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发」”宇文洧看着落荒而逃的北越军，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俊颜展露出一个冰雪初融的微笑。这么多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北越既然已经大败，那我们何时可以回去？”卓梨抬头问他。她想她是变了，从前的她喜欢血的味道，刀山火海，没有她不敢闯的地方。子弹从耳边飞过，尖刀刺向胸膛，仍面不改色。越危险，越血腥，她就越兴奋。可今天，当她看着北越五千士兵在她的阵中瞬间消失……她忽然感到害怕。这五千个人，他们的身份，可能是父母的独子，可能是新婚不久的丈夫，可能是一个几岁孩子的父亲。他们的离开，也会有人因此哭泣，因此悲痛，因此丧失生活的希望。宇文洧似乎看出她的异样，缓缓开口，“你觉得残忍是吗？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若我因为害怕而后退，若我因为同情而心软，立马就有人会选择杀掉我，踩着我的尸体继续前行。倘若今天我们不救出宇文桓和裴儿，明日我们见到的，就会是他们的尸体。”似有一股冰冷紧紧地将卓梨包围。是这样吗？非得如此吗？“人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卓梨，这个道理别人不懂，我以为你也一定会懂。”暮色浸染宇文洧线条分明的侧脸，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地深沉难懂。是啊，她怎么会不懂呢。不管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亘古不变的真理。若不够强大，连存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又谈何怜悯他人？“你若不想待在这里，我明日便派人护送你回去。北越这次大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听说北越的丞相颜萧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一来，这战局又会改变。你留在这里的确会让我分心，早些回去也好。”宇文洧握住卓梨的手。卓梨听到“你留在这里的确会让我分心”，不禁心情大好，嘴边的笑意一点点荡漾开来。“颜萧是谁？他很厉害吗？”卓梨从没见过宇文洧这一副“棋逢对手”的样子，即便与宇文桓争斗多年，他也始终自负骄傲。“四年前，金陵与北越打仗，赢的是金陵。那时北越领军的将军是霍湛，外人都说他勇猛无敌，这些年来他的确也鲜有败绩，可是真要打起来，我并不忌惮他。反倒是北越的丞相颜萧，才冠绝伦，满腹奇诡。我虽没有与他正面交锋过，不过前些时候为你寻找你妹妹楚心禾，遇到的阻力正是来自他，而且这个八门金锁阵也是他所布，他，不容小觑。”听着宇文洧细细道来，卓梨心里对这位颜丞相有了几分兴趣，但又有几分担忧。若他阻拦宇文洧找心禾是为保护心禾那还好，倘若不是，那心禾的境地就十分危险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卓梨柳眉轻扬，下定了决心。她要留在这里，一是她放心不下宇文洧。二是，她也想会会那位颜丞相。“王爷，太子等人距离营地已经不足五百米了，您该出去迎接一下。”莫鹰和几位将领走了过来。见到卓梨，莫鹰急忙行了个礼，脸上一片感激，“王妃这等仙姿神品，又聪慧睿智，助得王爷拿下这一仗，莫鹰替众士兵谢过王妃。”身后几人听到莫鹰称卓梨为王妃，不由得震了一下。“那日，老将我出言多有不逊，还请王妃一定不要放在心上。王妃所布的十面埋伏阵，真让我等开了眼界，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也。”说话的是那日质疑卓梨的一名老将，鬓白齿松，但腰杆挺得笔直，言语刚正，可见年轻时是何等威风凛凛。卓梨朝他抱拳说道，“将军不要折煞小女子我了，我这点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的。而且，我也还不算宇文洧的王妃，以后你们还是直呼我的姓名就好。”一听到她这么说，宇文洧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若不是尹熹月，卓梨现在早就是他的王妃了。“王爷，太子殿下已经快到了，您看，是不是得出去迎接一下？”莫鹰又小声提醒，再怎么说，宇文桓现今也是太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的。哪知宇文洧冷冷应道，“我为何要去迎接他？作为一名将领，自己被困在阵中好几天出不来，差点葬送了几千弟兄的性命，我还得去迎接他？”众人无言，不敢再劝。“尹熹月和宇文裴回来后，让他们去找我。”宇文洧说完，闪身进了营帐。卓梨看他这微怒的样子，不由莞尔，他有时还真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宇文桓望着百米外的那个白色身影，呼吸不由一窒。是她，她真的来了。纵使知道自己再无立场将她抱入怀里，可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马鞭一挥，向她的方向飞奔而去。“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马背上的宇文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多想她能告诉他，她是为他而来。卓梨望向他身后的宇文裴，“裴儿年幼，擅自跑了出来，又被困在阵中，我担心他会出事，就赶了过来。”宇文裴一听，顿时跳下马来，高兴地抱起卓梨，“皇嫂，你和熹月姐姐对我太好了，裴儿心里真是感动。”“你可别感动得太早，你六哥说了，让你回来后就立马去他的营帐找他，他有话和你说。”卓梨把视线转向尹熹月，“还有熹月姑娘，也一并过去。”尹熹月站在宇文桓的身后，看着他眼里对卓梨流露出来的热情，差点灼伤她的双眼。不看思念，看了心痛。还是不看好。她跳下马，径自走向了宇文洧的营帐。“为裴儿而来？”宇文桓冷笑，“你这个大嫂当得可真够称职的，刚刚进门而已，就忙着关心起小叔子来了？怎么，我也是宇文洧的三哥，你是不是也需要来慰藉一下我这个大哥？”“你！”卓梨听出他语言里的讽刺，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宇文桓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不想伤害她，可是看到她因他的话而难过、而气愤，自己居然觉得有几分痛快。再怎样，也比看到她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为好。因为波澜不惊，意味着他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了位置。无论做什么，都掀不起她心海的一片涟漪了。“那日你和宇文洧成亲时，你可知我就站在寒王府门口，看着他笑迎宾客，看着他接受祝福，看着他和众人言笑晏晏。再想象着你即将与他拜堂成亲，你即将成为他的王妃，我心有多痛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控制不住，想要冲进去把你夺出来了。”“在你心里，一定觉得我很无能，对吗？我不敢违背母意，不敢为你而舍弃皇位，不敢带你浪迹天涯，甚至连带兵打仗，我也不如他。怪不得你会选了他……”卓梨一怔，她没有想到，那天他居然去了寒王府。“你又何必？”她抬起头，笑容绝艳，“宇文桓，这世间的情感纷繁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我曾深爱你，可你视之如敝帚，所以我选择放手。如今我走远了，你又试图拉我回来，可是你身边，根本没有为我留一个位置，我若回来，我站在哪里？”“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太子妃的位置。”宇文桓的笑容僵在如玉的容颜上，“卓梨，你又为何要如此逼我？”“我从来没有逼你。”卓梨浅笑嫣然，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颗心如果被一个人伤害多次，也会自动选择远离那人。我选择放手，是因为我知道，倘若我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回应。昨日种种，就当幻境一场，反正这三年里，想你念你的人都是我，我如果能放下，对你而言，就更不是难事。”“我也想死心。”宇文洧苦笑，“自那日你拒绝我之后，我的一颗心本来已经掉入谷底。可是今日，当我看到你站在这里迎接我的时候，我的心又突然跃动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若你心中无我，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你定是因为听说了我的处境，才赶来前线的对不对？不要再说是因为裴儿，我不会相信。”“我确实骗了你。”卓梨看着宇文桓本来黯淡的眼眸灿若明星，本不忍说下去，但还是咬牙道，“我不是为宇文裴而来，我为的是，宇文洧。”“我不信！”宇文桓低吼，伸手去抓卓梨的手，“你是在惩罚我对不对？你玩够了吗，可以喊停了吗？我不想听这样的话，你爱的人明明是我！”“放手。”卓梨水眸泛红，一字一句敲打在他的心上，“要么就永远别放。”宇文桓愕然。要么放手，要么永远别放。她永远只会给他选择题。她永远都能精准抓住他的痛处。紧扣的手缓缓松开，他看着眼前这抹倩影慢慢走远，她的脚步缓慢而坚定。他知道，他永远地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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