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几桶温水来。”宇文洧抱着卓梨进了营帐，对着身边几个士兵吩咐道。莫鹰跟在他身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最难过的就是王爷了，可是他又不懂该如何安慰他。“那霍湛定是在胡言乱语，等下次我再见到他，一定将他千刀万剐……”莫鹰气愤地说。“够了。”宇文洧低喝。热水很快提了上来，注满了整个浴桶。“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里。”宇文洧下令，周遭的气流仿佛突然凝重紧绷。身边的人都下去后，宇文洧把卓梨轻轻放在床上。她还没有醒来，但宇文洧却有些害怕她醒来。霍湛的话，多半是假的，不可信。但万一是真的呢？倘若她醒来，知道自己受了凌辱，依她倔强的性格，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真的不知道。他双手有些颤抖，动作轻柔地解开她的衣衫，衣衫一层层散落，洁白如玉的少女酮体就这样展露在他眼前。他抱起她放入浴桶里，用毛巾仔细清洗着她身上的每一寸。他的指尖每触碰到她的一寸肌肤，他对她的愧疚就又多了一分。如果他对她上心一点，好好地保护她，她就不会被北越的人带走了。他料定颜萧不会对她如何，却没料到，还有个对他积怨已深的霍湛……都怪他。把她的身子擦干，又抱她放到了床上。他轻轻放下床帐，走出了营帐。卓梨一直昏睡，到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当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全身竟是一丝不挂，霎时就凌乱了。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走出营帐，门口几个走动的士兵一见到她，有的赶紧绕了别条路走，有的赶紧低下了头。卓梨心下疑惑，今天这些人怎么怪怪的？莫鹰带着几个人从她眼前走过，他向卓梨点了点头，唤了声，“王妃你醒了。”卓梨点头，拦住他的去路，“我怎么感觉你们今天都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我是怎么回来的？”莫鹰回答，“昨夜有个女子来找王爷，她说她是颜萧的夫人，也是你的妹妹，甘愿当人质以换回你。所以今天一早，王爷就带着那位夫人去了澄河，换回了王妃你。”原来是心禾换回的她。卓梨心急问，“那女子怎样？有没有事？”“没有，她回北越去了。”莫鹰回答。心禾这样帮她，回去之后肯定会被人责骂的。只希望那个颜萧，不要对她太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今天这些士兵见到我，怎么好像都想躲避我一样？就连你也是，刚才若不是我已经看见你，是不是你也要择路而走了？”卓梨有些生气。莫鹰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踌躇着开口，“这……”“你说。”卓梨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今日交换人质的时候，霍湛和王爷说……”莫鹰顿了一下，“他说昨晚他和王妃你共度春宵……王妃，这不是真的对吗？”卓梨气得牙痒痒，“他说你就信？你这么蠢的脑袋还怎么行军打仗？”莫鹰见她如此反应，也料到霍湛的话大抵是假的了，于是脸上晴空一片，“我们倒没什么，只是王爷，从今日带你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帮你洗完澡后自己就走了出去，也不让人跟着。”卓梨想起刚才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的情景，原来是宇文洧给她洗了澡。“他在哪？我要去找他。”卓梨想，她还是有必要跟宇文洧解释一下。还有那个霍湛，胡言乱语一番来诋毁她的名声，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在澄河边。”卓梨沿着澄河一直往下走，走了很久，才见到宇文洧。他站立在河边，从背后看，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却不知为何，总有些哀伤的感觉。她静静走近，踮起脚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宇文洧轻轻拿开她的双手，“你醒了。”语气里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惊喜。卓梨有些扫兴，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明日就让人送你回金陵。”宇文洧转身望着她。“为什么？”卓梨蹙眉，随即自嘲一笑，“因为霍湛说昨夜他睡了我，所以你心里不好受了，你觉得我脏，不想看到我了，所以让我回去了，对吗？”“你在胡说些什么？”宇文洧那双向来平静的黑眸在对上卓梨视线的时候出现了震惊。“我是胡说吗？”卓梨反问，“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宁可相信霍湛的话也不愿意听听我的解释。你给我洗澡，不就是想洗掉我身上的污秽么？你怕我醒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所以你一个人跑来这河边，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把我送回去。我触碰你的身体，你第一反应是松开我的手，你从来哪会这样……”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脆弱至此。原来他们之间所谓的爱，不堪一击。嘴角扯出一片苦涩的笑，她注视他良久，缓缓道，“那我明天就走。”“梨儿？”他黑眸中布满了震惊，声音有些沙哑。她转身离去，嘴角还是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旋即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在怀里。“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宇文洧在她身边低吼，“你不可以这样误会我。”“我没有嫌弃你，没有抗拒你的接触。”宇文洧低头，吻去她的泪，“我是自责，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受到伤害，我只有对你的愧疚，我只有自责……”早上在这个地方，霍湛那一句话出口，他能感觉众人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他，这些目光中有担忧有不可置信也有幸灾乐祸，他以为自己的第一感觉会是难堪，毕竟他是个男人，而霍湛羞辱的对象是他的女人……可是那一刻，他只感到心痛。他心痛的是，往后她一个女子，该如何去承受别人看她的目光？他心痛的是，这些年来，经过生活的锤炼，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他还是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若干年前如此，他看着自己的母妃在他眼前死去。若干年后依然如此，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他人伤害。“我怎知你哪句真哪句假？”卓梨看着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怒意稍减，却仍是心酸。“对不起。”宇文洧紧紧抱着她，禁锢着她，不让她脱离他的怀抱，“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你都是卓梨，是我看一眼就爱上的女子，是我深爱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错的是他，为何听完他的几句话，她竟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原谅他？她对他的爱，竟如此深了，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一个人。所以当她感觉到他要抛弃她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好像突然理解了尹熹月。因为爱情本就是让人卑微，让人疼的。“那你跟我说那三个字，我就勉强原谅你这一次。”卓梨忽然一笑，像是洁白的梨花，带着泪痕，带着雨。“哪三个字？”宇文洧不解。“榆木脑袋。”卓梨气得捶他的胸。“我爱你。”她听见他说。像是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烟花，像是竹子悄然生长噼里啪啦的声音，她觉得她的心也开出花来了。“那你还要我回金陵吗？”她看着他。“我希望你回去，是我怕你还会遭遇什么不测，经过这一次，我发现我怕了。”宇文洧的下巴抵着她的头，“但我又舍不得你离开，你离开我，我更不放心。”卓梨心里滑过一丝甜蜜的感觉。“霍湛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卓梨说，“他还算顾忌我寒王妃的身份，又因为我是心禾姐姐的关系，颜萧也没让人为难我。”宇文洧点头，“没事就好。你那个妹妹，人小胆大，孤身一人闯进我们军营，让我以她为人质换回你，这等倔强勇敢，真是与你十分相似。”“她比我果敢多了。她武功比我高强，心思比我缜密，不过就是单纯一些罢了，总像长不大的小孩。这次救了我，也不知道回到北越她会被颜萧怎么处置。”这次见到心禾，卓梨心里是十分惊讶的。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卓梨已经十五岁，可是昨日见她，才十三岁的小孩子模样。她们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也就是说心禾穿越过来的时候，不足十岁。“不过，我想颜萧不会对她怎样的。”卓梨自答，“我见过颜萧，他对心禾似乎还是不一样的。”“嗯。”宇文洧说，“等到战争结束后，我就想办法让你和你妹妹团聚。若是她肯跟我们一同回金陵，自然更好。”卓梨点头，“宇文洧，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互误解了，再也不要吵架生气了好吗？”她再也不要体会这样心痛的感觉了。“好，我答应你。”宇文洧轻轻吻上她的唇，双手握住她的肩，郑重地承诺，“再也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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