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要去拍广告?真的假的!”
夏日清晨,破旧的小平房里传出周寒生惊奇的叫声。
“干吗?我不行吗?”白静嘉扬着头,微微有些得意地背起书包。
“不不不,你长得那么好看,当然行啦。”周寒生也背起书包,两人一起出门,走在巷子里,周寒生有些不放心地转头看着白静嘉说,“就是,小七啊,现在骗子什么的挺多的,有时候路上遇到那种说自己是星探的人,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啊。”
“哼,你当我傻吗?我是这么没智商的人?”白静嘉气笑了,瞥了他一眼说,“我可是参加正规渠道的面试才选上的。”
“哦,好吧。”周寒生听她这样说便放心了,然后想到白静嘉要拍广告,便特别为她高兴,很开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拍啊?那我可以跟着去吗?我当你助理好不好。”
“当助理什么的嘛,也不是不可以啦。”白静嘉被周寒生激动的心情感染了,其实本来被选上并没有多开心的,只是那一瞬间忽然脑子一抽,就是着魔地想上电视而已,事后想起自己的表现反而觉得各种大写的尴尬啊。要是在正常情况下,她打死也不会那么干的。
“导演说暑假拍哎,而且有六个女孩,让我当领舞哦。我的镜头最多呢。”白静嘉忍不住炫耀了一下。
“哇!好棒哦!那一定要带我去哦!”周寒生激动地叫着,”我给你拎包。”
“好啦,好啦。”白静嘉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清晨的阳光照在她明媚青春的笑脸上,特别炫目。
周寒生看呆了,见白静嘉已经走远了几步,连忙回过神来,跟上去说:“你说他们会发盒饭给我们吃不?”
“盒饭应该会有的吧。”白静嘉说。
周寒生吸了口口水道:“那剧组的盒饭应该会有肉吧。”
“应该会有吧。”
“嘿嘿。”周寒生发出一声笑。
白静嘉鄙视道:“你够了啦。盒饭有什么好吃的,等拿了演出费我带你去吃自助餐,要吃多少肉都可以!”
“真的吗!”周寒生眼睛都放光了,“那说定了哦!”
“嗯。”白静嘉点头,“说定了。”
“那你演出费多少钱啊?”
“……哎,我没问。”
“会不会不够吃自助餐啊。”
“应该不会吧……”
“嗯,应该不会……”
杂乱的小街道里,早起的人们已经摆好了自己的摊位,早餐摊位上的烟雾袅袅地往上飘着,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香味和夏天的炎热,他们两人一边穿插着走过人群,一边欢快地聊着。这是他们失去父母以来第一次那么开心,似乎看见了一丝未来的希望,似乎抓住了一丝可以高兴的理由,似乎日子慢慢地往好的方面发展了,似乎,他们就算离开了大人,也不会在泥泞的沼泽里沉沦,在黑暗的地方永无天日。
(二)
白静嘉走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已经来了一大半,教室里本来闹哄哄的,可她一进来,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她有些奇怪地皱眉,看向教室里的同学,但是大家都躲避着她的眼神,装作很忙的样子。
她一如往常一个人沉默地走到位置上坐下,将书包放进抽屉里,把要用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拿了出来,整齐地放在课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同学看她的目光变得很奇怪,似乎在偷偷打量她,又偷偷议论着她什么。
白静嘉疑惑地望了望周围的同学,却没看出什么端倪。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她拿出英语书翻到后面的单词页,想先背几个单词。
她背单词的时候喜欢放松身体,靠着坐,今天她也拿起书,放松地往后一靠,可刚靠一会,一个单词还没背呢,身后的桌子就忽然挪开了!
她往后一个踉跄,挣扎着扯着自己的桌子,却依然没能稳住身形,哗啦一声连桌子带板凳跌坐在地上,自己桌上的书散落了一地,有的课本砸到她身上,她的尾骨跌得很疼,她猛地抬起头,瞪着坐在她后面的施洛质问:“你干什么!”
“什么我干什么,你干什么,你靠我桌子干什么。”施洛一副鄙视的表情道,“你以后不许靠我桌子,脏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病。”
白静嘉噌的一下火了,猛地站起来,冷声问:“你说谁有病!说谁脏呢?!”
“哦,谁生气就说谁呗。”施洛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说,“有些人啊,明明穷得连爹妈都没有,还要装富二代,装高贵,笑死人了啦。”
白静嘉紧紧地攥住双手,死死地瞪着她。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啊。呵呵,住那种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昨天居然还有豪车来接。哈哈,听说你妈妈原来是做……”
白静嘉抖动的手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教室!
施洛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瞪着她:“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叫你嘴贱!”白静嘉怒气未消,“我还没打够呢!”说完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施诺毫不示弱地扑了上去,双手扯住白静嘉的头发,白静嘉自小和人打架,自然不会落在下风,被扯住了头发硬着头皮顶住,双手使劲地捶施诺的胸口,施诺疼得哭,松手后又扑上来,和白静嘉撕做一团!
同学们在边上有的劝别打了,有的在起哄,打得好,教室里乱成一团,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班主任老师走进来,才把两人分开。
两人身上脸上都有伤痕,好像谁也没占到便宜。班主任老师非常生气,狠狠地训斥了她们一顿:“真是教书教了几十年都没见过,两个女孩子在教室里打成这样,你们是不是不想读了啊?叫你们家长来!”
“呵呵,有人可没有家长。”施洛按着嘴角的伤口继续嘲讽。
“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白静嘉一听这话,气得还要上去打她,被班主任老师拦住:“好了,别闹了。都给我到教室外面站着!”
一场闹剧就这样终结,白静嘉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天上的白云,用力地吸着气,她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被别人如此嘲笑……
可是不管多少次,都觉得,没办法接受,没办法忍,没办法,不想哭……
白静嘉努力地仰着头,希望眼里的泪水不要掉下来,可掉下来的时候,她又迅速地低下头,齐肩的黑发迅速垂下来,挡住了她满是伤痕和泪水的脸颊。
(三)
接下来的日子,白静嘉明显感觉到她被班上同学排挤了,这种氛围很奇怪,就是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止住话题,静悄悄的,你坐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忽然起立,一哄而散。白静嘉并不是喜欢与人相处的性格,但是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因为那些人虽然不理你,但你总能感觉到她们在你背后偷偷看着你,谈论你,诋毁你……
而你却只能强装不知道,不在意,可那也只是强装而已。
哎,白静嘉低头叹了一口气,艰难的一天好不容易又熬过去了,以前和白露一起生活的时候,上学简直就是她最快乐的事,学校可以让她不必面对家里的人,可以躲避那些阴暗,像是一个象牙塔,一个隔离区。
可是现在,居然也变得让她无法呼吸了,那背后各种各样的目光,那躲着她的窃窃私语,总是能让她坐立难安!这样的环境,让她不停地想起那个和白露租住的破旧小区里,总是有人躲在窗户后面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猥琐的男人用下流的眼神看她,甚至拿着钱在她眼前晃。
白静嘉紧紧地抓着双臂,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她讨厌这样的氛围!她害怕!甚至深深恐惧!虽然她总是大声地叫着骂着,用拳头驱散这样的恐惧,可黑暗仍然紧紧地包围着她。
她咬着牙,低着头往前快步走着,就在快进入她家小街道的路口时,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入巷子里,白静嘉尖叫着用力挣扎:“干什么!放开我!”
可那人的力气很大,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连忙用手撑住,才避免了整个人摔在地上。
她用力抬起头来,只见身边围了七八个人,男的女的都有,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怀好意,而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前几天和她在学校里打架的施洛。
白静嘉从地上缓缓爬坐起来,一句话不说冷冷地盯着这群人。
施洛邪笑着走上前:“哟,怎么不说话,在学校里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变哑巴了?啊?”
她一边问一边啪啪啪地打着白静嘉的头和脸,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那声音在巷子里格外清脆响亮。白静嘉低着头,没躲也没抵抗,依然一声不吭。
“问你话呢!说话啊!”施洛一把掐住白静嘉的下巴,凶狠地说。
白静嘉抬起眼睛看她:“有什么好说的?你带这么多人来,不就是来抖威风,给我难看的吗!”
“嗬,还挺懂的吗?”施洛指着白静嘉,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个不良少年道,“哥,就是这个女的在学校打我的。”
那不良少年穿着皮衣和破洞裤子,流里流气地走上前来:“死丫头,连我妹妹都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说着,一把扯起白静嘉的头发,看见她的脸,有些惊艳:“哟,长得倒是挺漂亮。”
“你要是给我做女朋友,今天这事就算了。”不良少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扯她头发的手,变成了拍着她的头顶。
“哥!”施洛生气地跺脚。
白静嘉冷着脸,一把挥开他的手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你打了我,当然要赔医药费!”施洛理直气壮地说,“不多,赔我三千块,这事就算了了!”
“三千?”白静嘉嗤笑道,“我连三十都没有。”
“你别骗人了,那天放学我看见有一辆豪车来接你的。”施洛道,“没有,没有你不会问车上的人要吗?”
“那车里的人是我以前的同学,和我没关系。”
“我管她是谁!你不想赔钱是吧!好!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施洛早已失去耐心,上去就是一个空心腿,将白静嘉踹倒在地上。白静嘉也没站起来,她知道这么多人,她越是反抗,被打得就越狠。
施洛带来的那几个女孩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上前,跟施诺一起收拾白静嘉。白静嘉紧紧地拉着衣领,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上,头上,不时地能感觉到拳脚的重击……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一声不吭,人好像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忘记了哭喊的本能,因为理智告诉自己,没有人会来帮她,没有人会来救她,哭喊只能让这些人更加兴奋,打得更加起劲。
白静嘉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白露的某任男友是一个暴力狂,喝醉了总是喜欢打人,打白露,也打她,白露忍了三个月,终于有一天,带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从那个男人家里逃走了。
那次,是白静嘉小时候唯一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白露的体温,她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里,裹着有些破旧的大衣,在大雨中狂奔,打在自己脸上的似乎是雨,又似乎是白露的眼泪。那一次,她明明满身伤痕,明明快要意识不清了,可是心里却很高兴,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妈妈是爱她的,虽然嘴上总是说她是拖油瓶,可是,不管日子多么艰难,都不会抛弃她的,那时候,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白静嘉也不知道是身上太疼了,还是因为忽然想起了白露,终于哭了出来。施诺用力地拉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扳正,对着众人,有些坏心眼的少年举着手机咔咔地拍着照,一个不良少年笑着叫:“哎哟,打成这样还这么漂亮,好心疼呀。”
一个不良少女听着他这样说,忽然醋意横生:“漂亮什么!狐狸精!把她衣服扒了!”
“对!扒她衣服!”
半大不小的孩子坏起来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底线,更不知道什么是轻重,一个人提议,众人就兴奋地响应了!白静嘉看那些女孩围上来,这时终于慌了!她开始尖叫!开始反抗!开始对每一个往她身边凑的人用力地推打!很快她的双手被两个人用力控制住,有人开始脱她的校服裤子,白静嘉不停地哭叫着!用力地蹬着腿!
可是那群人像是拿她取乐一般开心地笑闹着,甚至那些拍照的人还在继续记录着这一刻!
白静嘉哭得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忽然觉得绝望了,她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怨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遭受着一切!为什么总是让她活在绝望里!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喊,从来都没有人来救她!为什么!
白静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凄厉地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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