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开眼睛坐起身,随手抄起枕头揉了个一团乱,脑子里仿佛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小人儿说你别管闲事、老老实实地等李鲛人送来镜子溜之大吉,我觉得言之有理,战场上的事,我一个女流之辈,我也管不了什么呀,魏璧中箭了,自有随行护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医治,何况还有叶宛守着他呢?至于治不治的好,只有天知道。
另一个小人儿说你就这么对魏璧的生死不管不问你良心上过得去吗,细细一想,好像是过不去。他猜忌多疑,可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太后的指婚;他意图造反,可他并不愿意连累叶家;他虽对我钟情,可并未强人所难。
最终,两个小人儿消失了,我的心也静了下来——去怀州、找魏璧,镜子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反正他李鲛人已经接了活儿,总不能不要工钱吧!
两日后,正是初三,一大早,我就和紫堇悄悄地从王府的角门溜了出去。
虽然裹了厚厚的狐裘,可是寒冬腊月走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我还是冷的忍不住直打颤,紫堇便埋怨我为什么不乘王府的马车,我说本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岂能再大张旗鼓,话虽如此,走过两条街后,紫堇还是找了一顶青丝小轿,让轿夫把我们二人送到了妙音阁。
进了门,上了楼,马朱果然又在听琴,见了紫堇,微微一笑,见了我,又微微一怔:“难道王妃娘娘还是对在下不信任,竟陪着紫堇姑娘一起到我府上不可?”
“没有,没有,”我冲着他连连摆手,“绝对不是不信任,我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来。”
“什么事?”马朱眉毛一挑。
“现在又有一桩好生意了,银子多多的,你接不接?”
“王妃娘娘最近的生意还真是多,在下洗耳恭听。”
“马上给我准备一艘快船,船上配上经验最丰富的船夫,人手越多越好,最好是日夜兼程不停歇地赶路。”
马朱一愣,眉宇间多了一丝戒备:“敢问王妃娘娘是去哪里?又是为了何事?我可担不起协助王妃娘娘私逃的罪名。”
我哭笑不得:“私逃?亏你想的出来,我好好的王妃当着,每天仆从成群、锦衣玉食,我逃什么呀?”
马朱将手中的折扇一摇,微微笑道:“我可不敢说,冷暖自知,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王妃娘娘自己知道了。”
“行了行了,”我轻咳了一声,怎么马朱摆出一副婚姻分析专家的架势来,再说下去可就偏题了,“第一,我是要出一趟远门,而且越快越好;第二,绝对是正当理由,绝不会给你惹上任何麻烦。”
马朱摇了摇头,道:“我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遇到的背信弃义的人多了去了,单凭娘娘空口白牙,我可不敢相信。”
我不耐烦道:“你说怎么办?难道让我给你立个字据?”
“字据倒是不必了,娘娘只须如实告诉我此行是去哪里,又是为了何事,大概何时返回便好。”马朱缓缓道。
我一忖度,魏璧在怀州遭遇伏击一事可是军事机密,万万不能轻易透露出去,更何况马朱还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为了钱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无可奉告,不过,我出三倍的银子行不行?”
“不行。”
马朱说的好听了是固守原则,说不好听了简直是冥顽不化。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紫堇使出点“以柔克刚”的手段来,马朱却又慢悠悠道:“除非,娘娘同意让我一路护送前往,我并无意窥探娘娘私事,只须到达目的地,下船之后,娘娘和我结清银子,各奔东西。”
紫堇将我拉到旁边,附耳低声道:“不如先答应他,反正我陪着你一起,谅他也不敢怎样。”
事已至此,我也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答应了马朱,其他的再从长计较;马朱便让我三天后一早去城内渡口找他,到时候他自会派人接应。
回到王府,我便让喜玫亲自去把郑薇给请到了书房,然后遣退了众人,只留了我和她单独说话。
“郑姑姑,你可知道了殿下的事?”我开门见山道。
郑薇肃然而立:“回娘娘的话,奴婢听说了长宁长公主闯进娇园一事。”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跟郑姑姑拐弯抹角,我已经定下了快船,三天后一早便启程去往怀州,只是还需要姑姑助我一臂之力。”
郑薇果然是服侍过姚贵妃见过了大场面的人,只低着头眼皮也不抬道:“娘娘只管吩咐奴婢!”
“殿下远行未归,我在家中担心忧虑,夜里又梦见佛祖责怪我心不诚,所以定于三天后一早动身,去城郊外的广化寺礼佛修行一阵子,或长或短,时日未定。因是礼佛,当然无须大动干戈,只须我的贴身侍女喜玫并几个粗使的侍女随行即可,”说着,我深深地望了郑薇一眼,“到时候,‘我’会和郑姑姑同乘一辆马车,不知道姑姑可愿意为我安排?”
郑薇抬起头,不动声色道:“奴婢自当为娘娘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好。”我笑了笑,转身望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道:“太后娘娘定能体谅我的一片诚心。”
言下之意,自然是告诉郑薇我其实是佯装去广化寺礼佛,若是太后的人问起,她当然要想办法替我圆过去。
郑薇点了点头,沉声道:“广化寺乃是佛门净地,娘娘虽是千金之躯,但出行亦不宜过于张扬,不如只安排几顶软轿,一行人轻装上路、从简出行,如此更能掩人耳目,至于广化寺的住持师父,奴婢自有办法去打理妥当。”
“郑姑姑说的极是,一切便由姑姑安排。”说着,我向郑薇微微欠身道,“姑姑如今已是第二次帮我了,待我同殿下安然返回之日,便是重谢姑姑之时。”
郑薇忙屈膝低头道:“娘娘严重了,奴婢只愿您和殿下平安归来,其他的别无所求。”语气间却多了几分真切。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出行事宜、人手安排,郑薇便先行告退去着手准备了。
郑薇走后,我又把喜玫和葛藤叫到了内室,郑重其事道:“我要派给你们一个关乎生死的任务,敢不敢接着?”
喜玫和葛藤倒是没让我失望,没有半点犹豫的便都跪下齐声道:“小姐只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好了好了,”我一边扶她们起来,一边安慰道:“大概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要辛苦你们吃斋念佛一阵子了。”
说完,我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计划,‘我’要去广化寺礼佛修行,王府的管事姑姑郑薇会亲自陪同我前去,贴身侍女喜玫和葛藤也一同陪侍。到了广化寺,郑薇将诸事安排妥当后返回王府,而喜玫和葛藤则贴身陪伴‘我’在广化寺吃斋念佛一阵子,直到真正的我回到王府。
“小姐,您真的打定主意去往怀州?”喜玫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太危险了,您终归是女流之辈,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如我等会儿就去趟定远侯府,先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我忙阻止道:“千万别去找老夫人,一来长公主走后我就对王府的下人们下了封口令,老夫人恐怕还未必知道此事;二来就算老夫人知道了,总不能去找皇上要人吧!此时你再去找她,岂不更是火上浇油。再说了,我自会带紫堇与我同去,你们也知道她略懂防身之术,对付一两个毛贼还是不难的。”
葛藤犹豫道:“小姐,我们吃斋念佛倒是没什么,可您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地消失了,万一引起别人怀疑怎么办?”
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问得好,我已经跟郑姑姑说好了,自出门之日起,你便穿我的衣裳、扮作我的样子,终日以轻纱遮面,你跟我身高、体型这么相仿,绝对能以假乱真。所以,三天之后,你就是王妃娘娘了。”
葛藤吓得又要跪下,直道:“小姐,奴婢万万不敢!”
“起来起来,”我笑着扶起葛藤,“只是演戏,演戏懂嘛?而且是短期演员。”
又对喜玫道:“喜玫,你务必和葛藤配合好了,千万别露出马脚。”
喜玫仍然觉得我独自出行不妥,可是劝了几遍,我还是坚持己见,又格外嘱咐二人绝对不能告知老夫人,无奈之下,二人也只能答应下来。
接下来,庆王府便是平静之下暗藏玄机,郑薇忙着为‘我’去广化寺礼佛修行作准备,喜玫忙着为我去怀州作准备。
紫堇又悄悄地去妙音阁见了一次马朱,回来告诉我说快船和人手皆已经备好,而且马朱当日一早还会安排小轿在王府后门僻静处接我们去渡口,我当然是拍手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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