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华凝在酒店中总是睡不踏实，她回想起白天遭遇的意外，仍旧心神不定。思来想去，她起身去往母亲的公寓，拿备份钥匙打开房门，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开了灯，见到辛淮倚靠在沙发上睡着。这男人一直穿着那套黑色西装，看来是没心思收拾也没心思打理。
何华凝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子，她绕到房间里去翻辛淮的衣物。这是个机会，她说不定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也不是直到现在还是非要怀疑他，而是她很好奇能被母亲看上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与能耐。
何华凝翻到了辛淮的钱夹，里面夹着他和母亲的合照。照片上的情侣笑得灿烂，目亲甚至依偎在辛淮肩头，俨然像个小鸟依人的妙龄少女。
除了照片，还有母亲写的留言条，“今天我要去邻市开会”、“我把饭菜放在冰箱里了，你记得热着吃”之类的……就连母亲买的衣服的标签他都放在钱夹里。
就是在这一刻，何华凝惊醒般的察觉到，辛淮是真的爱母亲的。
她不由地同情起那个失去爱人的男子，更同情翻看着别人回忆的自己。
何华凝自嘲起来，她嘲笑自己在母亲心里，竟比不上一个毫无血缘的男人。母亲将订婚的事情对她只字不提，想必母亲没死的话，一定都不会邀请她出席婚礼。
“芝慧？”
辛淮不知何时站在门旁，他望着何华凝有些恍然，很快就道歉说：“对不起，我把你认错是你妈妈了……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何华凝因他的这些话而微微心疼，转手把钱夹递换给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抱歉，我擅自翻看你的东西。”
“没关系。”辛淮接过钱夹，抬眼盯着何华凝，“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白天发生什么了吗？”
何华凝心觉他敏锐，但也不打算多说，“不……没什么。”
“我去给你沏杯茶吧。”
“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仿佛害怕再与他多交谈一样，何华凝神色匆匆的离开，“再见。”
夜色很深，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何华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整。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到拉回心神时，已经是走到了从前的家门口。
月亮惨白，一整条小巷都寂静无声。
何华凝站在小巷的尽头，幻想着小巷的那一头，会有何暇夜的身影出现。
十八岁的她，会是什么模样呢？
小的时候，总会带着她跑出去在这附近玩“木头人”的游戏。
却从来都不让妹妹当木头人，每次都会命令她来抓大家。反复多次之后，做妹妹的显然有些不满。略显生气的质问起了做姐姐的：“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抓你们，你自己却偏偏和大家一起做木头人。”
何华凝只是得意的笑，从来都不告诉她理由。
直到她去世前的某一天，何华凝像有预感似的，终于将问题的答案告诉了做妹妹的：“你怎么那么笨啊，做木头人很辛苦的，不能动又要小心被抓到，我是希望你可以自由的活动才每次都为你争取抓人的位置。”
只有一个人可以自由的话。
我希望能够是你。
回忆让人心碎，何华凝低垂下眼，不想在伤心地逗留太久，正欲转身，突然听到前方某家挂着的风铃发出声响。
那个风铃声很熟悉，是她小时候挂在曾经的家门口的。
何华凝便往前走几步，眯缝起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人站在那里，正是她拨动了风铃。
对方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戴着同样黑色的帽子，所以白皙光洁的侧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只一眼，何华凝便愣住。
那是日思夜想的面孔。原本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
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唤了一声：“暇夜？”
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付琪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略带惊恐地转回头，而何华凝在看见她正脸的那一瞬，彻底惊呆了。
神说：
杀了亚伯的该隐，要被流放到伊甸的东边。
该隐问：
如果有人痛恨我杀了亚伯而杀了我该怎么办？
神回答：
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可是，我却愿意为了你，而背叛神明。
【二】
何暇夜死的那一年，何华凝也不过只有19岁。
原本，母亲在那一年就可以结婚的，她是个女强人，一直带着何华凝与何暇夜姐妹二人打拼，她终于能够再次组建家庭，但是何暇夜破坏了一切。
何暇夜在发现母亲有这种意图后，与之争吵，甚至离家出走，何华凝四处找她，结果变成姐妹二人一起盲目游荡。有时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两人偶尔会在操场上看人打球，回家晚了，路上遇到小流氓挑衅，为了保护妹妹，何华凝一跃而起像一头狂乱的小兽般挥动起双拳。
每次都是脏兮兮的回到家，母亲却还是执意要和那个人再婚。
直到，何暇夜意外死亡，这一切都被打消。
“对不起啊，和你说这些。”何华凝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我知道你不是她，可是太像了，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付琪予坐在何华凝的对面，喝一口点的摩卡，凉透了。她像是已经习惯了被冠以“何暇夜”的称呼，从最初的反感、抗拒，到现在的无所谓，她反而觉得这些人很可怜了。
并不是嘲讽他们，而是真的同情。
只不过——
“这个时间，你为什么来这里？”何华凝问。
“想看看她的照片。”琪予倒也干脆，“也很好奇她的生长环境，我是自己查出她从前的住址的，觉得这个时间来不会有人看到，没想到她姐姐在。”其实，也根本没想到她还会有个姐姐。
而且，两个人虽然坐在这里，却也不知道聊些什么，本就是陌生人，气氛十分尴尬，琪予开始后悔答应和她一起坐坐。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家了，太晚的话会被爸妈发现我偷偷溜出来。”琪予说。
“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根本不容琪予拒绝，何华凝非常诚恳的请求道：“拜托了，我绝对不会随便打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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