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什么才算得上是少年？
借由村上春树的话来说，拥有绵软空虚的灵魂的孩子就是在荒野中摸索自由、困惑和犹豫的少年。
[一]
辛淮直到现在也记得非常清楚，那种牙疼得生不如死的滋味。那样的疼，就和每次同茹夏分开时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羞于承认，就像在牙医诊所里被她看到他张大了嘴巴治疗牙痛。
但是说起辛淮同茹夏的相识，还是要从他最为痛恨的牙疼说起。
小的时候，辛淮喜欢吃糖。饭前一块，饭后一块，睡觉前一块，睡醒后又一块。甜甜的糖果含在嘴巴里，仿佛从很小时他就明白了那种滋味的诱惑力。可是得到味觉满足的同时，他也付出了相当巨大的代价，那就是糖果所造成的蛀牙。
小学六年级的暑假，他牙疼的昏天黑地，唯一的亲人是收养他的舅妈带着他去看牙医。牙医老板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要辛淮躺在器材床上，然后他戴上口罩拿出照牙镜伸进辛淮的嘴巴里，敲了敲蛀牙，问：“疼不疼？”
辛淮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张着嘴巴含糊的回答：“疼。”
“那这边的这颗呢？”又敲了敲。
“也疼。”
接着牙医转头对辛淮舅妈说：“是不是吃糖吃多了啊？下排的牙齿好几颗都露神经了，要补上才行。”
“行行，医生你就看着办吧。让他不疼就行。”辛淮舅妈这么说。
“要先消炎，立刻补会损坏神经。”牙医拿出药水一滴一滴的用吸管滴入辛淮的牙洞，“这一个月都要过来上药，不疼时才能补上牙洞。”
眼看药水就要上完，辛淮心里想着总算能结束这张着嘴巴的丑态了——但这时，有人推开了诊所的门，摇着手里的篮球喊着：“爸爸，我要的球鞋你给我买了没？”
说话的这个男孩是牙医老板的女儿。辛淮条件反射的转头看向她，大汗淋漓的额头，大概是经常打篮球而被日晒的健康的麦色皮肤，像个男孩子一样。心里虽然有一瞬间觉得她很有不一样的味道，可是对方正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大张的嘴巴。
“买了买了，放你房间里了。”牙医回话，“茹夏，你先进屋里去，我这工作呢。”
女孩临走时禁不住又瞥了一眼辛淮，不自觉的小声嘟囔出：“怎么把嘴巴张那么大啊，吓唬谁呢。”
那是辛淮第一次见到茹夏。
而小学六年级的那年暑假里，他几乎每天都要跑去牙医那里上药。出于被一个与自己同龄大小的女孩看到了自己张着嘴巴的丑态，辛淮总是故意挑可以避开茹夏的时间去诊所。但还是有好几次和她碰了个正着，于是辛淮表现出的尴尬就让茹夏产生了一种得意的优越心理。像是打仗后的胜利凯旋，但这凯旋究竟指代着什么，连茹夏自己都不清楚。
[二]
辛淮的成绩很好，每次都是前三名。他属于那种就算放假也不会和同学出去玩乐，每天都要待在屋子里学习看书，有一点落伍的乖乖男。
不怎么爱说话，极易害羞，不开朗，喜欢自己一个人发呆或是幻想。可是生起气来又比谁都要拗，如果对方不向他诚恳的道歉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搭理人家。
舅妈说他这样的孩子是外柔内刚，不像那种锋芒必露什么都表现在外面的孩子，没心眼。最主要的是，他从小失去了父母，也显得要比别人内向许多。
所以，这样“有心眼”的辛淮升上了市里最优秀的中学。
在第一天里，老师排座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排的，竟然把一个身高一米七多的巨型女生排到了他的座位前，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辛淮内心里隐隐有些不满，坐在前面的女生转过身来向他笑嘻嘻的打招呼：“我们今后就是前后座了，我对学习没什么兴趣，考试的时候就请你多关照了啊。”
辛淮望着她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不是别人，正是他拼命避开一暑假的牙医老板的女儿，茹夏。
茹夏见他没回话，定下神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似笑非笑的弯过眼睛，一脸惶惑：“怎么原来是你啊。”
“嗯……是啊。”辛淮看到她，就想起自己在诊所里张着嘴巴时的丑样子，惨不忍睹，不想回忆。
“这真是缘分啊兄弟！”茹夏没心没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辛淮是吧，我听说你是考全市第七进来的啊，真狠！不像我，完全是我爸拿钱走后门。”
看她一脸灿烂的笑容，辛淮以为她可能已经忘记了他张开大嘴时的可怕模样，于是他心里多少也放开了一些芥蒂，再加上被她夸奖一番，也有些优越起来。
“也没什么，努力学习都会考好的。”
“不可能，我一看教科书就头晕！”
“是吗，真可惜。”
“那考试就靠你了啊，兄弟！”
“啊？啊……”
看来人和人想要混得熟，真的挺快。
[三]
茹夏是个什么样的人，辛淮始终都不太了解。
她人高马大的，一点不像同龄女生的小巧，而且比谁都要开朗，喜欢开玩笑，喜欢结交朋友，一到体育课就和几个男生冲出教室抱着个篮球在操场上玩三级跳，活生生的假小子。
可是，像她那样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十分怕考试，每次考试前夕，茹夏都会买一些好吃的东西，例如糖果，例如果冻，例如苏打饮料来贿赂辛淮。
“你可一定要把答案传给我啊，我考好了再请你喝奶茶。”如果不是要小考了，茹夏平时也想不起要理一理后座的内向少年。
“嗯，你放心吧。”辛淮心里其实很期待这个时候，因为只有考试的到来才会让茹夏想起他的存在。是为了私心买零食给他也好，是为了利用他帮他达到目的也好，总之辛淮觉得她可以在这时想起来依赖他，让他的内心十分雀跃。
雀跃的名称叫做青春期情怀。
到了中学这种羞涩懵懂的年纪，每个男生或是女生的心里都会装有一个用来幻想的异性形象。无疑，像茹夏这样充满阳光气息长得又不赖的高个子女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男生们做梦的对象，虽然学习成绩很差，可这不影响她的外在形象。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