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好啦，别连你也来对我说教。”她有些失落的垂着脸，手足无措的踢着地面上的石子，别扭的说着，“老师知道我近视，还偏偏要把我换到最后一排，根本看不到黑板，数学怎么可能会及格……”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这么说，全部都是老师的错了？”语气里有着隐隐的责难。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多说些什么也没用。他将自己的双肩包当成单肩包背，又伸手向她：“书包给我。”

    她迅速摇头，“很沉，我自己背就可以。”

    “那一起回家吧。”

    “……嗯……”

    “放心，阿姨不会再打你了。现在她也可以冷静下来消气了，而且，你只要乖一点，别多说话就没问题。”

    她点点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可还是觉得心情沉重。转身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冰淇淋店的冰沙。一定很好吃吧，但是考试成了这样，她没心情去吃。

    和他走了一段路之后，男孩突然停下脚步。她抬头，以一种“怎么了”的眼神望着他。

    他低头看她，只说一句“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然后便转身跑回去。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等了六七分钟之后，有些百无聊赖的靠在了身后的树上。快要等不下去时，他在这时跑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护着手中的小塑料盒。回到她的面前，他将塑料盒举到她的面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接过来，打开小盒子，立刻又惊又喜的睁园了眼睛，抬头望向男生的眼睛，开心的叫道：“是冰沙！这……是给我的吗？”

    男孩还说不出话，只是皱着眉头点头。意思是：不是给你还会给谁。

    “那……那我可以吃吗？”

    他终于平息下来，站起身形，额角上还渗透汗迹，他失笑回答：“当然可以啊。”

    满足的吃完了冰沙，她才想起来要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想吃这个？”

    他得意的扬起下巴，“因为你看了那家店好几眼啊。”

    因为了解。因为想要实现你的所有心愿。

    她似乎一直很擅长这么做。

    想要得到什么，或许不会亲自开口去说，而是将暗号传达给对方。

    仿佛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很聪明，很特别，很与众不同。

    但是——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咦？

    你是谁？

    “我……是夏致啊。”

    夏致？

    如果你是夏致的话，那么我又是……

    男孩看向她，突然冷笑说：“暇夜，别再逃了。你根本逃不掉的。”

    “啪——”

    琪予猛地睁开双眼，她惊慌失措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奇怪的梦，她竟然梦见自己是何暇夜，又梦见自己和夏致在一起，以至于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啊……好痛。”她抬手去摸额头，这才发现手背上在打点滴。

    环顾四周，是医院的病房。

    琪予皱起眉，很困惑。为什么会在这里？生病？她根本就回想不起来，没有丝毫印象。

    坐在她身边的女生在这时开口：“你醒了。”

    琪予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见是景伊洛。

    她身上的校服脏兮兮的，还染着血迹。

    “你为什么会……”琪予努力的想要组织好语言。

    景伊洛平静地说：“你晕倒了，是我送你来医院的。”

    “晕倒？我？”琪予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用费心去回想，这种事很正常，医生说你是低血压，我翻开了你的手机，联系了你的父母，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接你回去了。”

    “谢谢你……”琪予逐渐冷静下来，打量着景伊洛比自己还要瘦弱的身躯，不由问：“你一个人把我送来医院吗？”

    “当然不是。”景伊洛示意门外，“他刚刚去买纯净水。”

    “他？”

    “对，他。”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瘦的身影逐渐呈现在昏暗的光线中，提着一次性袋子的修长的手，以及那个清冷的，熟悉的，却又遥远的声线——

    “你没事了？”

    是夏致。

    琪予望着他站在门旁，突然将他和梦里的孩童形象粘合在一起，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你……怎么会——”她尚且记得自己被他锁在体育馆里的画面。

    “很抱歉那么对你，不过，我也是为你好。”夏致低垂下眼，暗指着什么一般，“很多时候，安全的人也会变得危险。”

    琪予不懂，皱起眉，“所以呢？”

    “我一直在忙学生会的事情，结束之后打开了体育馆，发现你当时已经晕倒了。”

    琪予却觉得不对，“可我记得，是景伊洛打开体育馆的，那时的天色还没暗。”

    景伊洛点头：“确实是我，不过，夏致当时也在。”

    是这样么……

    琪予的思绪有些浑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出原委。

    时间是夜晚十二点，景伊洛要先离开了，她临走时，夏致去送她，两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琪予听不见。

    初中时期，景伊洛便被班上的男生称之为不喜言笑却散发着令人向往的甜美气息的冰山美人。夏致好像格外关心她，这令琪予莫名有点在意。

    夏致回来的时候，琪予问：“你们很熟吗？”

    “都在学生会，经常在一起打交道。”

    琪予看着他，终于找准时机问：“在我父母来之前，希望你能回答我，为什么要锁上体育馆的大门？”

    “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有什么需要被保护的？”

    “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

    琪予沉着脸，只觉得他的话可笑。

    “算了，就当你是恶作剧好了。”

    夏致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他说：“你……想要和森亭说什么？”

    森亭。

    琪予眨巴几下眼睛，很认真的反问：“森亭……是谁？”

    “你说什么？”夏致不敢置信的缩紧了瞳孔，露出的是一种惊慌的眼神。

    琪予歪过头，“我是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

    夏致久久说不出话，琪予却在这时笑嘻嘻的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好奇怪，像个小丑。”

    小丑？

    “对啊，我一直觉得你都像是一个表情夸张的小丑。”

    如同被毫不留情的掀开了胸口中的秘密之盒，隐藏于深处的所有在瞬间爆发着喷涌而出。

    夏致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逃跑似的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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