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怕我？”
刘佳武是一个自学成材的土医生，没有进过医科学校。1941年年底，延安流行伤寒病，医院医护人员不够，延大校长吴玉章就动员学生支援中央医院，去做护理工作。正在延大学习的刘佳武报了名。到1948年年底，他已成了一名正式的医生了。
1949年4月20日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香山门诊部主任邓子华对刘佳武说：“任弼时同志患高血压，在玉泉山休养，派你到那里去工作，你准备一下。”晚饭后，刘佳武就乘吉普车去了。
一到玉泉山，听了陈琮英介绍的病情，当晚，刘佳武就给弼时量了血压和体温，按了脉搏。
初到首长身边工作，刘佳武心里有些胆怯，见到弼时，开始觉得很不自然。弼时的模样很严肃，身材又魁梧，毛、周、刘、朱、任，他是第5位啊！大概这忐忑不安的心境被任弼时觉察了，便问他：“你是不是怕我？”刘佳武先是回答：“不怕。”随后又说：“我是怕国民党当官的怕惯了。”不料，话一出口，便引来弼时一阵开怀大笑。此后，任弼时就经常地、主动地找刘佳武聊天。
任弼时本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善丹青，会弹钢琴，爱打猎，喜欢钓鱼。聊天时，他告诉刘佳武，当年在武汉做地下工作时就曾以画画作职业掩护；他弹琴，就请刘佳武帮他抄曲谱；他教刘佳武打猎，告诉他瞄准的要领。因为血压高不能看书，刘佳武就给他读小说消遣。
一次，刘佳武给他读《西游记》，念到唐僧取经时，如来佛要阿傩、伽叶将真经给唐僧。阿傩、伽叶问唐僧：“有些什么人事送我们？快拿出来。”唐僧没送人情，结果得了个无字空本。孙猴子告到如来佛那里，如来反而说：“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后来，唐僧把紫金钵盂给了他们，才得了真经，而且还只给了三分之一。弼时听到此，哈哈大笑，说：“看来极乐世界也并不干净啊！”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刘佳武的话就自然多了。他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任弼时非常尊重刘佳武，张口闭口“刘医生”，从来不叫名字。在他家吃饭时，都是让刘佳武与他同桌。那时，刚进北京，任弼时的伙食很一般，特别是因治疗需要，吃饭要限量，每天吃的粮、油、菜都要按定量过秤。这些都是要刘佳武他们做的。任弼时开玩笑地说：“长征的时候想吃，没有东西吃；现在解放了，有东西吃又不让吃。”
1949年秋末，组织上决定要送一批人去沈阳医科大学学习，任弼时一看名单上有刘佳武，就对他说：“你现在先不要去，以后有机会让你去学习，不要着急。”这样，刘佳武就暂时留在了弼时身边。
这时期，任弼时虽然在养病，实际上他仍在坚持部分工作：每天都要秘书给他念一刻钟到20分钟电报，大多是关于解放军进军情况，有时还要看地图。每逢任弼时听念电报，刘佳武是不进他的办公室的，但是来访客人如果待的时间长了，刘就进去催，打招呼。
有一关，任弼时听念电报后，刘佳武陪他散步。任弼时忽然说：“刘医生，你可以给家里写信了。”刘佳武有点纳闷，说：“为什么？”任弼时说：“你的家乡解放啦！”刘佳武明白了，一定是任弼时刚刚听到丹凤解放的电报。为此，刘佳武深为弼时的关心而感动。原来，刚到弼时身边不久，一次闲谈时，刘佳武说过，抗战胜利时父亲曾到延安看过他一次，他一直没回过家。解放战争一开始，家乡成为敌占区，信也不好写，怕给家里添麻烦。没料到，任弼时把这些话都记住了。1950年8月中，任弼时特意放了刘佳武半个月假，让他回老家探亲。
“钱不够我再给你补一些”
任弼时的高血压一直不见明显好转，1949年11月中央决定送他到莫斯科治病。在考虑去苏联的随行人员时，任弼时问刘佳武去不去，刘佳武说那当然去！任弼时说：“那就带你一人去。”刘说：“我一个人不行，负不了这个责任。”弼时说：“不要紧，到那边有苏联同志，治病有苏联人负责，你主要是陪我说说话。”就这样，任弼时连一个警卫员也没带，只带了刘佳武及翻译朱子奇和一个苏联大夫，一行4人。他说：“我们国家刚解放，带的人多，就要给国家增加负担。”
行前的制装、购物，任弼时又大方，又限制。必须用的东西，从头到脚都让买，但衬衣之类，只许买两件，说有一件换洗的就行了。冬天有一件皮大衣，不许买夹大衣。那时国家没规定标准，可任弼时自己有个标准，原则就是尽量少花国家的钱。刘佳武做皮大衣时，任弼时对陈琮英说：“人家送给我的皮大衣领子，送给刘大夫吧！”至今刘佳武还保存着。当时，刘佳武做了一套西装，一套中山装，还做了一顶呢子的解放帽。弼时同志只比刘佳武多做了一顶礼帽。
到苏联后，任弼时住在克里姆林宫的皇宫医院，刘佳武住在莫斯科大旅社，按规定时间去探视。10多天后，任弼时的血压高压从200—210降到170—180左右，于是，便搬到疗养院去了。刘佳武、朱子奇还住在旅馆，隔一天去看一次。
有一天，刘佳武去看任弼时，见门口放一个凳子，外国人的习惯，就是拒绝进入。但刘佳武还是进去了。一问才知道任弼时因坐马拉雪橇，马惊了，把车夫摔了下来，他独自一人紧紧抓住绳子不放，才没有出事。为此，刘佳武与朱子奇向大使馆反映，要求和任弼时住在一起，陪着他。经大使馆交涉，同意刘佳武住进疗养院。任弼时住的是套间，刘佳武就睡在外间的沙发上。他们又朝夕在一起了。
在莫斯科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决定到黑海疗养院去适应一下，因为黑海边和中国气候差不多，在那里过渡一下，准备回国。这样，刘佳武又陪弼时到雅尔塔黑海疗养院住了一段，返回莫斯科时已是1950年4月底了。
自到苏联后，苏联发给5万卢布作养病期间的零用钱。任弼时把钱放在箱子里，交给刘佳武管账，并叮咛：“你用多少钱都要记账，不许乱花钱。”刘佳武很认真地照办了。这次，要回国了，任弼时便给刘佳武些卢布，要他买些纪念品带回国。刘佳武买了些书，买了一架照相机。任弼时一看就说：“怎么不给你爱人买纪念品？钱不够，我再给你补一些。”刘佳武这才给爱人买了一套衣服料子。
回到北京后，傅连暲去看任弼时，任弼时记起了自己的承诺，说：“我现在好啦，想参加半月工作，你给刘医生找个地方学习去。”
就这样刘佳武离开了任弼时，进入天津军医大学学习。临行时，任弼时还送给刘佳武一个皮包。刘佳武刚到弼时处用的是一个布包，装药品不方便，任弼时就让陈琮英把他自己的皮包给刘使用。这次分别，索性就送给了刘佳武，并说：“你拿去做纪念吧！”陈琮英告诉刘佳武：“这是任弼时同志长征时用的。”
刘佳武背着这个皮包走进医科大学，背着这个包跨过鸭绿江，走向抗美援朝的前线。如今这个皮包保存在中国革命博物馆里。
（韩昕）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