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姐妹花:张爱玲与苏青-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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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是那样讨厌人群,她说过这样的话:“沾到人就是沾到脏。”她一直是躲着人群,躲避家人,一直躲到内心里,躲到文字里。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说:“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

    张爱玲的遗世独立与孤僻冷傲给海上文坛留下惊鸿一瞥,她除了极少的两位好友外,基本上与人世断绝了来往,包括自己的亲弟弟。甚至,她回家坐了黄包车,都不知怎么把车费交给车夫,只是将钱往姑姑手中一塞,让姑姑去对付他们。曾经一位女读者看到她在报纸上连载的小说《半生缘》,期期追着看,认为和自己的悲惨遭遇如出一辙,打听到作者张爱玲居住在黄河路黄河公寓,跑过去向她哭诉。张爱玲慌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最后还是姑姑出面安抚了这位苦命女子,劝她离开。张爱玲在人世的无知与无能,很多年前就让黄逸梵忧心忡忡,黄逸梵曾不无恼怒地说:“我后悔当年为你看伤寒症——”黄逸梵言下之意就是与其活在世上受罪,不如小小的时候就一了百了。后来她又不幸生活在后母身边,初闻父亲再婚,是在夏夜的阳台上,“我哭了,因为看过太多的关于后母的小说,万万没想到会应在我身上。我只有一个迫切的感觉: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铁栏杆上,我必定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一了百了”。后母果然待她刻薄,总是拿穿剩的旧衣给她穿,“永远不能忘记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这种伤心确实痛到骨子里,像浑身生满了冻疮的青紫与痛痒。对张爱玲来说,这是心灵的伤痛,随衣服颜色深入到身体里,“冬天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

    在孤独与绝望中长大,她提笔写小说,笔下全是一派阴暗与扭曲。对花红热闹从来不参与、不投入,只是冷冷地打量,高高地俯视。她的心总是冷的,对人生不会有丝毫热情,她说过“沾到人就是沾到脏”,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摩擦与龌龊她无师自通,有先天的知觉。她晚年拒绝人世,孤独地死在公寓里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这种对人世的厌恶正是她一生心理暗疾导致的必然结果。

    苏青却不是这样,苏青是世俗的、热闹的,两个不一样的童年后面,肯定是两个不一样的青年和老年。人生如树枝,从少年就分了岔,就会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生长。苏青是入世的,张爱玲就这样准确地描写过她:“我将来想有一间中国风格的房,雪白的粉墙,金漆桌椅,大红的椅垫,桌上放着豆绿米瓷的茶碗,堆得高高的一盆糕团,每一只上面点着个胭脂点。中国的房屋有所谓的‘一明两暗’,这当然是明间,这里就有一点苏青的空气。”苏青就是这样,是率真的、明亮的,有着中国风格的,“堆得高高的一盆糕团,每一只上面点着个胭脂点”,有中国民间的喜气与热闹,这才是真实的苏青。张爱玲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她是懂得苏青的。苏青就是这样的人,她读中学时就才情初露,但是作为才女,她没有张爱玲的“冷僻乖张”,她个性自由、无所顾忌。读县女师时因为大谈男女平等、自由恋爱等新观念,竟然被校方勒令退学。后来虽然复学,但是个性不改,仍然是个活跃分子。宁波学联开会,她竟然代表女中去参加。后来学校发生一件事,历史教师徐先生因为课堂上发表自由言论受到排挤、打击,忧心如焚,染上重病,校方并不照料,最终含恨去世。苏青为徐先生打抱不平,招致校方恼恨,最终以“受人煽惑,鼓动罢课”为由将苏青等人开除。

    苏青与同龄人相比成熟得早,当时民国新文化风起云涌,层出不穷的新文艺刊物令新青年们喜出望外,他们不满足于陈腐的观念和死板的教科书,内心里涌动着对新时代、新生活的渴望。苏青就是这叛逆激进的一员,这时候她阅读了大量的新文学作品,思想转变极快,参与各类政治活动,写文章,演话剧,组织演讲、演出,每日忙得不亦乐乎,到哪所学校都是名人。后来在中山公学,苏青和同学们排练了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是用英语演出,所以演员的英语一定要好。苏青在出洋留学的父亲冯松雨影响下,英语说得极为流利,人长得漂亮,又是文艺积极分子,理所当然地出演朱丽叶。男主角罗密欧找了很长时间没有合适人选,后来在校园她遇见了高大英俊的男生李钦后,她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罗密欧吗?一对话才发现,李钦后英语也棒极了,苏青心生欢喜,定下李钦后出演罗密欧。罗密欧爱上朱丽叶,李钦后爱上苏青,戏里戏外戏假情真,这一场假戏真做,把苏青的命运全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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