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我谈谈自己在采访几位科学家的过程中学习科学知识的点滴体会。
一、探索微观世界
一提起记者学习科学知识,不少同志就有议论:现代科学技术发展那样快,门类那样多,记者能学会吗?我开始也这样想,一见“尖端技术”、“微观世界”等名词,便望而生畏。可是,在后来的采访实践中,我逐步认识到,只要记者肯下工夫,是可以理解和掌握一些现代科学技术知识的。
1997年冬天,我访问了西北大学物理系教师侯伯宇(后来提为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导师)。去之前,听说他研究的是“基本粒子”。一听“基本粒子”这4个字,我就吓住了:虽不解其意,但知道那是很深奥的东西。后来一想,反正自己写他刻苦攀登的精神,不懂“基本粒子”没关系。不久,我来到了西北大学。
采访开始,我笼统地提问,侯伯宇同志笼统地回答。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我没啥问了,他也没啥答了——采访深入不下去。这时候,我觉得,如果不懂得他研究的基本内容,稿子没法写——即使写出来意思也不大。于是,我花了比较长的时间,向他学习“基本粒子”。经过一番学习,我初步弄清了“基本粒子”的概念以后,再次去访问侯伯宇同志。这时,我们俩的共同语言就多了起来。他是个健谈的人,一讲就是三四个钟头,我也听得津津有味。通过一番热烈交谈,使我进一步懂得了“基本粒子”这一科学研究发展的原委和重大意义,以及侯伯宇的研究所取得的重大成果。1976年,美籍博士杨振宁来华访问,听了侯伯宇研究成果的报告,大加赞扬。回去以后,他又引用侯伯宇的研究成果写出了新的论文。侯伯宇这一研究属于世界最新最尖端的科学成果之一。在大体理解了这个深奥的问题以后,用自己的语言把“基本粒子”最新的科学知识和侯伯宇勇攀科学高峰的感人事迹,介绍给了听众。
通过这次采访,我感觉到:世界上科学技术在飞速发展,同时它也不断地被人们理解和掌握。以前人们觉得难以理解的电灯电话,今天已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而今天人们难以理解的“基本粒子”,将来又会成为人人皆知的常识。新闻工作者应该走在时代的前列。许多科学技术,研究者要摸清它,要费几月、几年、几十年,甚至毕生精力,但是当它被研究出来,相对地说,理解它花费的时间要少得多。况且,我们当记者的,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像科学家那样去掌握它的详尽的原理和规律。只要能概括地理解他们研究的基本内容就可以了。采访科学家,一旦理解了他研究的内容,就容易理解他从事这项研究的意义。这样写出的稿子,比抽象笼统地写他如何刻苦要好得多。这是我的第一点体会。
二、探索针麻原理
勤奋学习,给人增添新的知识,也给人增添新的勇气。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前夕,我访问了陕西省中医研究所从事针麻原理研究的赵建础同志,在针麻原理这个科学之谜里转了一圈,获益不浅。赵建础同志是中医研究所研究员,他对针麻原理的研究,走在全国的前列。采访他同样是困难的,首先碰到了一连串的专业术语,什么“蓝斑核”呀,“中缝核”呀,“5-羟色胺”呀,“去甲肾上腺素”呀!你看,不光听不懂,有些字还不认识呢!我去之前,新闻界一位老朋友和他谈了半天,仍没弄懂,最后只好说:“不讲专业了,就讲你是怎样刻苦攻关的吧!”
我没有请赵建础同志讲如何攻关,而是请他给我“上课”,讲针麻基本知识。这一下,他来劲了。他用口谈,用笔写,用手比划,必要时又翻开书本上的插图让我看。整整花了一个上午,我才弄明白。原来“蓝斑核”和“中缝核”是人的大脑里两个部位的名称;“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是两种化学物质。大家知道,吗啡可以止疼。为什么呢?就是服用了它可以激发脑子里面的“中缝核”,使其放出一种化学物质,叫“5-羟色胺”;同时又降低了脑中“去甲肾上腺素”的产生,抑制了“蓝斑核”的活动,调节了痛觉信号,实现了止痛。而针刺以后,脑子里起到了上述变化。就是说:针麻原理和吗啡止痛的原理是同类的。——这个世上认为难解的科学之谜,是赵建础同志最先打开的。
弄清了针麻止痛原理,我也觉得兴致浓了,也来劲了,于是同赵建础同志进行了一场知心交谈,两人谈得很投机,很活跃。他详尽地介绍他的研究情况,我静静恭听,双方的感情交流在一起。我平时写一篇稿常常觉得手不应心,词不达意,很是费劲。可这次弄清了原理之后,紧紧结合他研究的进程写他刻苦攻关的精神。提起笔来,一气呵成。稿子写好后,给赵建础本人和所领导审阅,都比较满意。这个稿子在“全国科学大会特别节目”播出后,赵建础本人收到了四五十封来信,赞扬他的科研成果和刻苦钻研精神。
通过这次采访,我认识到,有很多看起来很神秘的科学原理,当你弄不明白的时候,感到深奥莫测;可是一旦弄明懂了,又觉得很简单。尤其是采访科学家,在弄懂原理之后,谈话兴趣浓,写起来轻松舒畅。这是我第二点体会。
三、要弄清争论焦点
一项新的科研成果的出现,往往要引起不同学术观点的争论。在这些孰是孰非的争论面前,记者常常是束手无策的。但是,你如果钻进去,弄清争论的焦点所在,对于是否报道它,益处极大。
1979年5、6月间,我访问了小麦新矮源“矮变一号”的培育者李丕皋、封如敏夫妇。他俩培育出了目前世界上最低的小麦矮源,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重视。但同时在陕西农学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谁是谁非,莫衷一是,争论很多。在此只举一例,李丕皋介绍说:“通过正反交试验证明,‘矮变一号’是一个细胞核遗传的新矮源。”可是另一个在农业领导部门的研究人员说:“陕西目前还没有那么高级的分析仪器,怎么能证明它是细胞核遗传呢?”我起初一听,似有道理。但我没有放过此事,我驱车到了武功西北农学院,请教专门研究遗传学的李正德教授。
李教授说,通过正反交,如果后代都变矮,就足以证明是细胞核遗传,再无需什么精密仪器鉴别。因为植物细胞分为细胞核和细胞质两部分,杂交时,就要取出父本的细胞核,再和母本的细胞质结合产生后代。如果矮性遗传基因不在父本细胞核中,它和母本杂交就不能变矮;只有致矮遗传基因在父本的细胞核中,它和母本杂交才能遗传。而“矮变一号”不论做父本母本,它和别的高干品种杂交,后代都变矮了,这就证明它是细胞核遗传,再无须什么尖端仪器来证明。
我弄明白了这个道理,对于双方争论的是非问题,做到了心中有数,从而下决心去采访,并写了《关于“矮变一号”的评价问题》一稿,连同4幅照片,一同寄往编辑部,很快被采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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