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爱国侨领陈嘉庚-号召机工回国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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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华侨机工”(以下简称南侨机工)这一称谓,代表着抗战期间3193名自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回国参加抗日运输工作的爱国青年群体。

    1938年10月,上海、武汉、广州相继失守,抗日战争进入艰难的相持阶段。祖国大陆沿海各省均被日军占领,海上运输全被切断,广九铁路亦被占领。当时的祖国大陆缺乏工业基础,大部分武器靠国外购入,即使后来开辟驼峰航线,但由于日机的轰炸及各种条件限制,空运补给能力有限,远远不能满足中国抗战的庞大需要。另外中国的对外贸易,特别是出口,大部分也依靠陆路运输。所以,国民政府只能在陆路运输上想办法。为此,国民政府决定加紧在西南大后方修筑两条公路:一条从云南昆明经开远—蒙自—屏边—河口南出国境直抵越南河内,即滇越公路;另一条从昆明—楚雄—下关—保山—潞西到畹町出国境同缅甸公路相接直达仰光,即滇缅公路。这两条公路后来成为抗战时期祖国大陆进出口的生命线,沿海港口被侵华日军封锁,其中新开辟的滇缅公路成为抗战时期中国对外唯一的国际通道。当时,国际援助中国抗战的救援物资都要经过这条公路运往国内。

    由于缺乏司机,这些救援物资不能安全抵达国内,时任“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主席的陈嘉庚,认为此事事关抗日大业,义不容辞,立即召开南洋总会专门会议,陈嘉庚2月份在南洋随即发表了《南侨总会第六号通告》,决定采取:一、在各地华侨报纸上发布第六号通告招募;二、直接分函各地属会,要求“从速进行办理”,为祖国抗日输送最优秀的志愿者。在南侨总会及其所属筹赈会的发动和组织下,当即在2月8日刊出招募机工的广告。广告一出,立即得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南洋华侨青年积极响应,报名踊跃。据陈嘉庚先生回忆:“有一修理机工在南洋10余年,每月收入新币200余元,自甘牺牲,并招同伴10余人,并自带其机器设备前往祖国。”“槟城槟榔摩汽车修理厂的一位师傅,还带着两位徒弟一道回国”。号召华侨中的年轻司机和技工回国服务,与祖国同胞并肩抗敌。

    陈嘉庚发出号召,当时中国沿海许多地方都已被占领,海外华侨痛感祖国处在国破家亡的水深火热中,所以很快便不断地有人报名,第一批就召集了80个人,称“八十先锋”,于农历除夕那一天出发,奔赴昆明滇缅公路。国际援华物资只能通过这条通道运输到国内,滇缅公路就成了抗战的生命线,或者叫做抗战的“输血管”。

    由于对机工年龄(40岁以下20岁以上)身体素质要求较严,一些不符合条件的青年甚至想尽办法,蒙混过关,如虚报岁数,小的报大,大的报小。机工要求男性,有的女青年就干脆学花木兰来个“女扮男装”。李月美女扮男装参加机工队直到翻车受伤后,人们才发现她原本是女儿身。当时海内外舆论盛赞其为“当代花木兰”、何香凝曾题赠“巾帼英雄”锦旗一面。

    当时马来西亚槟城有一位汽车驾驶员师傅,3岁的时候母亲带他来槟城找父亲,到了槟城后没多久,父母都去世了,他是由祖母养大的,和祖母感情非常深,陈嘉庚发出回国为抗战效力号召的时候,他很想回国,但是祖母老了,这一去也许就是永别。思量再三,他悄悄地找来一些朋友做个交待,请他们帮忙照顾祖母,估计两年,抗战一定会胜利,到时一定回来膝前尽孝。离开之前的晚上,他在祖母门前长跪不起:“对不起了,奶奶,忠孝不能两全。”就离开了。

    有一首诗,就是写南洋机工在新加坡养正学校的翠兰亭上誓师出发,机工蓝洲举与未婚妻徐妹春光荣诀别的一幕。

    翠兰亭上的忧郁(1934年)

    榴莲花落了!

    榴莲花落了!

    三月的热带,

    无云的蓝天,

    太阳在椰树枝头瞪着血红的眼。

    温和的海风!

    你,吹向哪儿去?

    热,热火燃烧了

    赤道上,中华儿女的心坎。

    在离开了娘胎的日子起,

    他们从没有继承过祖国温情的哺养,

    可是异域的飘零味,

    没有把他们一颗怀乡的心杀死。

    “我们是唐山人!”

    各样的中华语言,

    叙述者各自对北国的

    锦绣江山的怀恋。

    在北马的佛朗场上,

    在柔佛的树奶园里,

    在婆罗洲的煤油池边,

    在乡村,在都市,

    你们这一群罗里车夫,

    只凭着一双粗臂膀,

    在漫长的柏油路上,

    神魔似的飞跑。

    凄凉的雨季,俊俏的山坡

    曾经折磨着你们的命运的路!

    “要吃饭就得受苦!”

    你们以自信来养活一家大小。

    可是东洋出了恶鬼!

    二十个月头里,

    烧杀了整个母国的原野,

    北平,上海,南京,

    喔,厦门,喔,

    占了广州!

    喔,又打河南!

    家园被践踏了!

    同胞被屠杀了!

    ……

    谁受得了心灵的痛苦?

    “我们可以投军的罢?”

    “你们是海外生长的,

    冰天雪地,

    吃不了那样的苦!

    你们还是出钱救国罢!”

    是谁这样回答,

    热汤搀了冷水,

    忧郁感染了风尘的脸。

    谁受得了心灵的痛苦?

    “我们可以投军的罢?”

    “你们是海外生长的,

    冰天雪地,

    吃不了那样的苦!

    你们还是出钱救国罢!”

    是谁这样回答,

    热汤搀了冷水,

    忧郁感染了风尘的脸。

    忽然一声霹雳:

    “招募司机工人一千名

    凡身家清白身体强健

    年龄在三十以下均可。”

    筹赈会出了通告,

    “是男儿报国的时候了!”

    这回,欢笑弥漫了你们黧黑的脸,

    从霹雳,

    从雪兰莪;

    彭亨,柔佛,

    海岸,山芭,

    你们抛下了年老的父母

    丢下了妻儿男女,

    “回到祖国去了!”

    你们骄傲地笑。

    蓝洲举,

    他先撇下了多情的南国妻子,

    一只小皮箱

    也加入了机工的队伍。

    “机工回国了!”

    新加坡的街头巷尾,

    人们用崇敬的眼光,

    注视着机工的黄制服在摇晃。

    是一个晴朗的上午,

    雄踞在养正学校后山的翠兰亭上,

    聚集了许多欢送的男女老小。

    当激越的歌喉飘出了高昂的调子,

    蓝洲举身边忽地来了一位女子,

    秀眉大眼

    结实的身段

    是美丽的少女。

    “喔!”蓝洲举想起了,

    他只呆盯住那女人被热情所烧红的脸孔,

    “两年前订婚的!

    是我未婚的妻子

    徐妹春小姐!

    可是为国牺牲,

    这是悲壮的离别,

    叫我对她说些什么?”

    两对眼睛在倾吐着无言的蜜语,

    沉郁开始感染两颗心坎,

    回忆的波浪激动了徐春妹的脑海——

    “虽然是父母之命,

    声气相投,

    我们都是劳工的儿女!

    爹娘是到了六十的年纪。

    白发苍苍,不会做工,

    坐吃山空,

    全靠他帮助柴米。

    榴莲树下,

    我们曾经手携着手:

    只要省吃俭用,

    上天有眼,以后总有好日子!

    如今,他为国离家,

    回到唐山,

    不是三年,恐怕也要五载!

    他去了,他去了,

    有什么话可以安慰。”

    忧伤的刀子割裂离人的肺腑!

    两泡眼泪挂在她的腮边了。

    “生离死别,

    这年头可算得什么?

    是中华的儿女,

    难道记不起几千万同胞的惨死?

    洲举!你是大丈夫,奇男子,

    应当为过去报仇雪耻。

    我们虽然有了爱情,

    今天也不是欢乐的日子!

    去罢,去罢!

    赶走了倭奴,

    妹等你回来结成夫妇。

    我是客家子女,

    挑水砍柴,

    吃得起人间的千辛万苦!

    洲举,为国珍重罢!

    切莫看见了他乡的妇女,

    变坏了心肠!

    如果战死呢?

    你就流着光荣的鲜血吧!”

    在热烈的掌声里,

    蓝举洲承应了:

    “贤良的徐姑娘,放心罢,

    谁违反了誓言,

    日后叫国家社会来制裁!”

    没有离别的哀伤愁怨,

    为着四万万人的自由,

    他们被欢欣鼓舞了!

    是好男儿,

    应当为国报仇雪耻!

    徐春妹,脸上浮起了光荣的彩霞!

    (1939年4月3日《狮声》副刊)

    在严格筛选下,第一批志愿人员80人(其中新加坡华侨32人,马来西亚华侨48人)就全副戎装在新加坡登上一艘法国邮轮经越南抵达昆明,这支队伍被命名为“南侨机工八十先锋队”。此后,半年内又有15批机工相继回到祖国参加抗日。连同第一批在内一共有3193人,其中有4名为女性。他们来自南洋各地,他们中既有普通司机,也有富家子弟、工程师、学生等,“几乎每个人回国来参加抗战的经过,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史实!”

    南洋机工抵达昆明后,先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之后由西南运输处正式编队分配。分为六个大队派往滇缅路服役,其中南侨司机占1400多人,卡车1200多辆。其余的南侨司机则编入混合大队,与国内机工并肩抗日。南侨修理技工除一小部分随队担任抢修工作外,其余分配到芒市、保山、下关、昆明、贵阳、重庆等地方汽车修理厂工作。有些机工还被派往湖南、广东及越南、缅甸等地服役。大多数集中在滇缅路服务。据统计,常年来回奔驰在滇缅公路上的运输车辆多达3000辆以上,其中近1/3是由南洋华侨机工驾驶的。

    南侨机工不同于当时的任何一支抗战队伍。他们身份特殊,经历过外部世界,有着不同于国内同行和一般人的观念与视野。他们大多读过书或上过夜校,有的读过大学,有文化、有教养;他们大多受过专门训练,在现代公司、企业工作过,精于技术,懂得社会生产生活所应遵循的原则;他们毕竟是在多元种族、多元文化的环境下成长,普遍具有宽容的胸襟,良好的素质。

    正因为如此,他们为抗战服务和所作出的贡献,也是多方面的。他们既可以当运输兵、修车工,又能当教官培养国内司机。在工作需要时,他们也能胜任英语、马来语、泰语、印度语、法语翻译,并为盟军搜集情报等。

    同时,他们遇到的困难也比国内同行多得多。他们来自侨居地,有的世居海外,已是第二第三代侨民,除了要克服工作条件差、环境险恶所造成的种种困难外,还要面对思想观念上的差异、生活习惯上的不适应,以及某些官僚制度、人事关系方面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他们个个坚守岗位,忠于职守,勇往直前,无愧于“华侨机工”的光荣称号。

    滇缅公路蜿蜒于海拔500至3000多米的横断山脉中,全长1146公里,由昆明至边镇畹町为959.4公里,由畹町至缅甸腊戌为187公里。沿途悬崖、峭壁、陡坡、急弯、深谷不计其数,还要跨越怒江、澜沧江等湍急河流。一路崖陡路隘,行车非常艰险。有一些南侨机工就是在这一个个险段上以身殉职的。英美盟军的司机行车到这一地段时,大多数要请南侨机工代为驾驶。再加上大山中的瘴气和毒蚊,许多机工患上疟疾。当时,整个大后方治此病的金鸡纳霜非常缺乏,许多机工由于环境恶劣,未能及时治疗而身亡。在如此险恶的情况面前,3100多名南侨机工毫不退缩,他们和6000多名国内卡车司机和机修人员一起,日夜不停地奔驰,为祖国输送抗日物资。面对敌机轰炸他们出生入死,恪尽职守。在滇缅公路上,常常能见一条醒目的标语:“一个华侨能出力,十个敌人九不回!”。

    1941年1月23日,功果桥被日机炸断,日寇宣称,“滇缅公路已断,三个月内无通车希望”。然而,聪明无比的南侨机工却从附近仓库中用成百个汽油桶和木板,仅10个小时就用钢索扎起长达300米的大浮桥,冒着巨大的风险把满载军火物资的车队开过江去,保证了这条抗日大动脉的畅通无阻。

    1940年7月17日,屈服于日本法西斯的压力,英国政府宣布自7月18日下午6时起封闭滇缅路。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南侨机工们迅速组织突击抢运,不分昼夜,不顾疲劳地将大批军用物资运过国境。3个月后的10月18日,滇缅路重新开放。此后,一直到1942年5月,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前,南侨机工们共抢运了45万吨以上的军火物资,极大地支持了祖国的抗战事业。其中仅1941年一年就运入机枪、炮弹、汽车、各种药品等达13万多吨。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攻缅甸,应英国政府的要求,也为了保卫这条极为重要甚至是最后的国际交通线,当时的国民政府把第5、第6和第66军编组为中国远征军,先后开入缅甸对日作战。此时南侨机工不仅要抢运抗战物资,又担负起运送10万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的任务。从1942年3月到4月,远征军先后在同古、仁安羌、腊戌等地同日军作战。仁羌战役解救出被日军包围的7000多英军。由于丘吉尔政府没有防守缅甸的决心和准备,作战中又歧视中国军队,未能与远征军很好配合。而蒋介石又处处迁就英美,致使远征军连遭损失。1943年3月,仰光被日军占领,4月底至5月,远征军陆续退却,南洋机工又担负起运送远征军撤退回国的任务。4月腊戌失陷后,日军装甲车利用滇缅公路向中国推进。1945年5月初,云南边境畹町失守,日军冲到怒江通惠桥西岸,中国军队不得已炸桥阻敌。数百名南侨机工和近千辆汽车以及几万侨胞被阻在对岸,无法渡过怒江。无法撤回的南侨机工在放火烧毁卡车和未运出的物资后,一部分冒险泅水渡过怒江,一部分就地参加游击队,最终未能逃脱日军魔爪而惨遭杀害。

    机工们还谱写了自己的进行曲——《马达进行曲》,显示了他们大无畏的爱国主义精神。歌词唱道:

    我们的雄心和马达共鸣,

    我们的队伍向祖国前进;

    我们的血汗作胜利保证,

    在我们面前永远是光明。

    这套好身手到今天显出救国本领,

    马达快开动!

    为了祖国,亲爱的祖国——!

    负起这次神圣战争的伟大使命,

    我们很光荣,与弟兄们前进!

    在抗日战争期间,南侨机工牺牲了至少1000人,实际上牺牲人数远远超过1000人。滇缅公路从昆明一直到缅甸的腊戌,一共是1146公里,也就是说平均一公里就要牺牲一位南侨机工,占全体回国南侨机工的1/3多。

    以一公里牺牲一条性命的代价保障抗战“输血管”的畅通,这些南侨机工为祖国谱写了一曲抗战的悲壮史,陈嘉庚在招募南侨机工回国抗战的过程中,表现了一个爱国华侨对祖国抗战事业的鼎力支持。

    陈嘉庚对于南洋华侨在抗日战争中的丰功伟绩在所著的《南洋回忆录》有着较详细的描述:“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南洋华侨十分关心祖国的命运,1937年七七事变后,更是如此。为报效祖国,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热血华侨青年通过各种途径回国参战,专门人才回国服务,他们的足迹遍布祖国大陆各地。抗战期间南洋华侨每月捐款高达1000万元,如果将捐款存银行作纸币基金,在国内可发行4倍纸币,即达4000万元。而当时抗日正规军(国民政府军队)有300个师约300万人,每月食饷军费约4650万元。至于寄回祖国的侨汇,则数量更多,作用更大。而闻名遐迩的‘南洋华侨机工’就是其有力出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战后,马来西亚槟榔屿华侨筹赈会与雪兰莪华侨筹赈会为表彰和纪念南侨机工的伟业,在吉隆坡广东义山亭为殉难者建立了纪念碑。1989年是南侨机工回国参战50周年,在云南省政府的支持下,在昆明滇池之滨修建了“南洋华侨机工抗日纪念碑”。碑文上写道:三千余南侨机工,“以自己的生命、鲜血和汗水,在华侨爱国史上谱写了可歌可泣的壮丽篇章,也在中国抗日战争史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史上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这是对南侨机工抗战义举的最好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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