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地盘了！听我安排吧。”美仪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美仪说她高中是在张掖一中上的，这儿熟得很。我们先去一家叫“阆苑”的宾馆投宿。说起“阆苑”，还真有点掌故。这里是当年号称“西北王”的马步芳在张掖的行宫，是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古堡型建筑。一带碧水绕墙，数栋楼阁巍峨。古木丛篁，时见红楼一角，片石孤云，细品皆有逸致，真是一方清净所在。
吃完饭，美仪又带我去了一家酒吧，回宾馆时已近午夜。我和美仪都已醺醺然了。
回房间洗了个澡，虽然夜已经深了，我还是没一点睡意。我打开电视机，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里面的“法网”直播。费德勒和那达尔的巅峰对决此刻却丝毫勾不住我的注意力。
电话和手机就在手边的床头柜上。我不时看它们一眼，同时耳朵听着门上的动静。
我知道我在等什么。
在床上躺不住。我下了地，在房间里不停地溜达，心里有个声音说：“去找她吧？”
我终于还是没有出门，也没动电话。
两点了，我上了门上的防盗链，满心惆怅地睡了。
我迷迷糊糊，始终也没有睡着，似乎一直在做梦。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亢奋的马嘶声，那是我手机的短信铃声。我抓起手机，睁开蒙眬的双眼，看到一个短信，只有六个字：“我害怕，睡不着。”是美仪。
我的睡意呼啦一下没了，心开始怦怦地狂跳起来。
我回了信：我过去陪你说说话？
回信很快来了：嗯。
美仪就住在隔壁房间。
房间里有一种年轻女人才有的香味。屋里只开着床头灯，光线暧昧得恰到好处。电视里音乐频道正播着一场爵士乐的专题，懒洋洋的小号和萨克斯像一条暗河，流淌着缠绵万端的隐秘的欲望。美仪只穿了一件粉色低胸下摆及膝的丝绸睡衣，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粉面含春，酒意未消，比白天更显得袅娜妩媚，风情万种。
我的目光从她丰满的身体上一划而过，装出轻松的口吻说：“怕什么？这里可是固若金汤的堡垒啊。”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巨傻无比。
“我老觉得外边那个露台上有动静。”美仪拽着我胳膊说。
我过去打开落地窗，外边是个汉白玉雕栏的晒台。今晚该是农历十五前后，夜凉侵衣，月华如练。远方隐隐约约地还能看见祁连雪峰。
“看到了吧？什么都没有。这是三楼。保安级别又都是首长级的。回去吧，看冻着。”我揽了一下美仪的赤裸的肩，凉凉的，光滑柔润，像玉。
美仪轻轻地抖了一下，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
我斜靠在另外一张床上，和美仪瞎聊。
“你明天就走吗？还是在这儿待几天？”美仪问。
“没想好呢。也许走，也许留。”我说。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在想这个事儿，没定下来。也许我在隐约希望发生点什么，可以帮助我来作个决定？
“哎！我有个提议！”美仪突然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啊，说来听听。”我凑趣道。
“你反正也没个一准的目的和时间，不如你和我回我家吧？我雇你！”美仪的眼神闪闪的。
“你雇我？干吗？”我奇怪。
美仪重重地往后一倒，眼盯着天花板咕哝道：“我每次回去，我妈都追着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爸前几年去世了，她身体一直也不好，老跟我说不放心我，让我赶快找个合适的男朋友给她看看，万一哪天……她也放心了。每次回去她都唠叨我，我都不敢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冒充你男朋友？”我笑着说，“我还真没有心理准备。你这么个大美女会没男朋友？谁信哪？”
“以前有，不满意，吹了。你愿意吗？”美仪侧过头来看着我，眼神让我不忍拒绝，“我按天付费，一天三百，行吗？”
“别谈钱，多俗啊。再说，我也不缺钱。”我说。心想，本来我也没想拒绝。我高兴着呢。
“我知道你是个大画家，不缺钱。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开口求你帮忙。”
“小屁孩儿哪儿那么多顾虑啊，多好玩儿的事啊。”我说。
“那么，你是答应了？太好了！”美仪从床上一骨碌跳起来，冲过来抱着我脑袋就在我腮上亲了一口。
我觉得自己的脸“腾”地红了。
“哎！我们家那儿可好玩儿了！”美仪爬上我待的床上，跪在上面比比画画地说着，兴奋得眼睛发亮。
“云门镇。挺好听的名字。”我附和道。
“不光是名字。你看过电影《寂静岭》吗？还有《隔山有眼》？”美仪神秘地说。
我浑身一紧，这大半夜里，提那两个恐怖片，还真是时候。
“看过啊。怎么啦？”
“电影里的那些小镇，美国人叫‘消失的小镇’，或者叫‘鬼镇’对吧？云门镇就有点像。”
“不会吧？我知道那些小镇。那是美国类型片里经常会用到的故事背景。一般是矿山小镇，矿挖尽了，镇上的人没了营生，都背井离乡走了，小镇没了人，就成了鬼镇了。难道中国现在也有了类似的地方吗？”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没错。云门镇的情况就是这样。云门镇原来是祁连山里的一个大煤矿，是大型国有企业，甘肃省的利税大户，20世纪90年代前可风光了。后来，煤挖完了，大批的矿工、机关人员、生意人，还有本地的年轻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两种人，一种是老人，还有就是受伤的残疾矿工。”
“那还真是像。”我说。
“镇上到处都是破败的矿洞和大片大片被遗弃的空房子。你想想，那是什么样子和感觉？每次回去，我心情都特别差。”
“那为什么不搬出来？你们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我记得美仪说她爸以前是开小煤矿的。
“嗨，我妈不愿意。我提了不知多少次了，想在兰州买房搬过去，我妈就是不同意。也是，她的所有青春岁月和美好回忆都在云门镇，人老了，也是故土难离吧。”美仪突然间变得很世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对老年人来说，在小城镇上生活还是比较舒适的，除了医疗条件不好外。”我安慰她说，“不对，你妈妈年龄也不大吧？”
“快六十了。我是老二，我还有个哥哥，在国外。我们家那儿还行，这十几年矿没了，环境倒慢慢好起来了，青山绿水的，空气也好。那儿还有很多废弃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苏式建筑，不少画画儿的人都爱去那儿画画，怀旧嘛。”
“是吗？太好了！我特别喜欢苏式老建筑，能勾起我许多小时候的回忆。北京现在已经很少了，全拆了。”我激动得直搓手。美仪出现后，怎么净碰上让我喜欢的事啊。她真是和我有缘啊。
“嘘，别动！”美仪突然神秘地小声说，眼睛瞪着我脑袋上方。
我一激灵：“怎么了你？吓着谁。”
美仪慢慢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一个蚊子。我要不打死它，今天夜里就遭殃了。”
话音没落，美仪突然一下子跳起来，举手“啪”的一声拍在墙上。可是，在下落的时候，她一脚踩在光滑的丝质被罩上，人向后一滑，整个身体都扑在了我怀里！而她那温润的唇，正好贴在我的嘴角上。
软玉温香抱满怀，这是我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之后，我和美仪就纠缠着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湿热的沼泽里，一次次挣扎着浮上来，又一次次没顶。
一线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我的眼睛上。
我睁开眼。美仪正乖乖地缩在我怀里，睡得正酣，身上有一股新出炉的面包的甜香。我忍不住轻轻吻了她一下，没想到她竟“扑哧”一声轻笑，乐了。
“醒了宝贝儿？”我把她脸上的一缕头发轻轻撩开。
“嗯。我早醒了。怕吵醒你，一直没敢动。”她贴上来，更紧地抱着我。
“美仪。”
“嗯。”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但不知该怎么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
美仪伸出潮乎乎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嘴：“不说好吗？我和你这样，只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我不需要你对我做任何承诺。我只需要你做昨天你答应我的事情，扮演我的男朋友。以后怎么样，我不愿去想。”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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