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梨花白-沐春风风吹姚家滩 圆秋露露洒鸳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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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忆风,到农村已经有四年多了,春天插秧、夏天施肥、秋天收割,循环往复,一年到头田里地里的,那些蚂蟥啊、田鼠啊、蛇啊什么的,从刚开始遇见时的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安然漠视、视若无睹,都已渐渐习惯,而那些生活上的困难,诸如农村的环境差、不卫生、蚊虫苍蝇特别多,她们采用了清洁卫生、悬挂蚊帐等手段,也已经慢慢适应了。

    提起农村的环境便令人摇头,尤其是农村的厕所,不过是地上挖一个坑,上面搭两块木板,三面用玉米秆子之类的东西围起来就算是了,下面屎蛆乱拱,上面蚊蝇乱飞。上一次厕所战战兢兢的,时间长一点就会被咬上几个大包。到了夏天的夜晚,满屋子都是夜蚊子,如果不早早地钻进蚊帐,手和脚会被咬出无数个大包。夜里睡在床上也是胆战心惊的,时常会听见老鼠在屋子里乱蹿,追逐、打架、尖叫,女孩子们躲在被子里,陷入恐怖之中。后来小芬她们找来男知青帮忙,把房间彻底打扫了一次,把老鼠洞都给堵上了,墙角还洒上了石灰水,这才好了一些。现在回想起这些,忆风的嘴角还是会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这天,忆风正在水田里插秧,有老乡过来告诉她,有人找她。

    忆风顺着老乡指的方向远远望去,见远处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向她挥手。忆风看着像是斯南爸爸,赶紧从田里上来,双手在田埂边的青草上抓了两把,便撒腿向那人跑了过去。“斯南爸爸,你怎么来啦?走,我带你去我的宿舍。”忆风开心地说道。“不了。忆风,我正好路过你们村,就是来看看你,同你说几句话就走。”斯南疼爱地看着忆风。

    原来,这天斯南是为学校办事去了双石镇,在镇上正巧遇见了当初安排忆风来姚家滩的朱副书记。

    “斯南大哥,你好啊,哎呀,好久不见了啊!”朱副书记热情地招呼道。“你好你好。小朱书记,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啊!”斯南握住了他的手。“谢我?谢我什么,你又没事找我帮忙?”朱副书记诧异地笑道。“哪里,你已经帮了我的忙了。你还记得萧忆风吗?”斯南说道。“哦,记得记得,那个,叶子琨的侄女儿。”朱副书记说道。“对了,就是她。她可是我的干闺女,从小就喊我斯南爸爸。你帮了她,就是帮了我啦。”斯南笑道。

    “噢,原来这么回事。好好,我知道了。这样,最近刚好有一个小学,需要代课教师,我回去看看,如果妥当的话,我想让她去锻炼锻炼。”朱副书记说道。“哎呀,那太好了!这样,这孩子就不会荒废了。小朱书记,这孩子原来在学校,学习是很好的,教小学应该可以胜任,没问题的。小朱书记,你多多费心啊。”斯南感激地说道。

    “应该的,斯南大哥。当年,斯琴书记为了我们这里的乡亲,把命都留在这里了,我们帮你做这点事也是应该的,何况正好是学校需要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照顾,你放心吧。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留你了,下次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去家里坐坐。”朱副书记边说边匆匆告辞了。斯南心里这个高兴,把学校的事情一办完,便急急忙忙赶来了姚家滩。

    忆风看着斯南心情很好的样子,顽皮地问道:“斯南爸爸,有什么开心事要告诉我吗?是不是同我有关啊?”“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斯南高兴地说道,“忆风啊,我问你,你这里带没带书啊?”“当然带啦,没有书,这晚上怎么打发啊?”忆风说道。“哦,那你都带了些什么书啊,有没有带你的中学课本啊?”斯南又问道。

    “嗯,有啊,杂七杂八的书我都带了些,里面应该有中学的语文书,别的就没带,看着没劲。”忆风笑道,“我平时啊,就喜欢看看书做做手工,就是妈妈让我给家里钩的靠垫什么的,再听她们说说故事。反正,出工的日子白天很累,晚上回去也弄不了一会儿,洗洗就睡了,不然第二天起不来的。”

    “是啊,忆风也很辛苦啊。”斯南叹道,“忆风,听斯南爸爸的话,以后休息看书的时候,就把你带去的课本多看看,以前学的知识不能丢啊。最好有空回家一趟,多带些老课本过来,把以前学的知识都捡起来,肚子里多一些知识,总归是有用的。”斯南对忆风叮嘱道。

    “斯南爸爸,我这天天下田劳动,看那些干什么呀,不嫌我累得慌呀?”忆风笑道。“小丫头,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假如有一天你离开这里回城了,你肚子里没点东西,怎么找工作啊?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你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知道吧?”斯南意味深长地拍拍忆风的肩膀。

    “噢,知道啦,我听斯南爸爸的。”忆风笑道,“那你还没告诉我,有什么高兴的事呢?什么事呀,快说吧。”忆风笑眯眯地盯着斯南。“哎呀,就是看到你啦,斯南爸爸见到你就是高兴的事嘛,这都不知道,小笨蛋。”斯南开心地轻轻刮了一下忆风的鼻子。

    “丫头,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啊,记得以后多看课本。把这个事情要摆在心里,不需要同别人去说,懂吗?到时候……”斯南对忆风眨眨眼睛。“嗯,懂啦,放心吧,不会同别人说的。”忆风拍拍斯南的肩膀,嘻嘻地笑道。斯南知道,忆风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一定会去琢磨自己今天说的话,按自己说的去做。嘱咐完忆风,斯南便匆匆离开姚家滩,回城里去了。

    忆风在田里忙完回到宿舍,晚上休息的时候,去床底的木头箱子里翻出了语文课本,她放下帐子,靠在被子上对着课本发呆:斯南爸爸今天特地跑来同我说这一番话,应该是大有深意啊,会是什么事情呢?

    忆风正一个人发呆,小丽进来了:“哟,萧忆风,你都钻进帐子里去啦,真快。”“我累了,没你们精神,上床躺着多舒服啊。”忆风说道。“我也累了,就是给小芬拉着,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些精神。实在是陪不动她了,让她一个人疯去,我也要洗洗上床休息了。”小丽说着拿起脸盆出去了。

    忆风想想:算了,不去想它了,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应该是好事,看斯南爸爸今天的那个高兴劲儿,就像是捡到宝贝似的,嘿嘿。就按斯南爸爸说的,没事我就翻翻这些课本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这样想着,慢慢就睡着了。

    两个月以后,忆风接到通知,调她去十里外的荷花塘完小当代课教师。

    临走的那天,小丽特别舍不得,抱着忆风难过地哭了:“萧忆风,你走了,我就没人说话了。你命真好,记得要经常回来看我。”小芬倒是无所谓的:“小丽,哭什么呀?这是好事要高兴。忆风,一路走好啊。”“我高兴不起来,你是天天有人陪着无所谓,忆风走了,以后谁陪我啊?”小丽不开心地对小芬说道。

    “好了,小丽,别哭了,我们三个难姐难妹,今天分开那都是暂时的,这儿离学校也不远,想我了就来看我呗。小芬是最招人疼的,所以天天有人陪啊,小丽,要不你也学学,省得嘴上埋怨心里嫉妒,哈哈哈哈。”忆风拿小丽打趣道。“什么呀,我才不学她呢。忆风,你坏。”小丽终于笑了。“好了好了,不闹了,我该走了,等我放假就回来看你们啊。我走了,再见。”忆风拿上东西,来到门外路边,队长已经安排了一辆过路的拖拉机,在等着她了。

    忆风上了拖拉机,告别队长和室友向村外驶去。刚开出去一会儿,就看见远处大榆树下站着一个人,见拖拉机开来了,他不让开反而站到了路中间,忆风一见是海星,忙让司机停了下来。忆风下了拖拉机,来到海星面前,海星看着忆风一言不发。

    自从那次在乌龙崖,海星提出要和忆风做朋友,忆风不置可否之后,他并没有单独去找过忆风。他虽然喜欢忆风,但还是觉得,萧忆风是迫于当时的情景才答应的,并不是自愿,自己这样做并不光彩,可是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完全拒绝。回来之后他曾反复思考,以当时那种情形,忆风是怕自己出事情,想帮助自己才答应他的,这更让他看到了忆风的善良与美好。

    海星想着,只要他同忆风下放在一起,天天能见到她就可以了,自己若真有了什么难处,以她的为人,相信她一定会伸手相助的。没想到,现在她要走了,这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虽然离得不远,却是不能再天天见到她了,而且她同自己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这让海星很伤心。他知道这里是去荷花塘小学的必经之路,便早早地守在这儿等着她了。

    “海星,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去你们宿舍告别,就是没有找到你。”忆风说道。“嗯,我在这儿等你呢。”海星心里一惊赶紧说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啊?”忆风看着海星闪烁回避的眼睛问道。“没有没有,高兴、高兴,这是好事啊。”海星听忆风说去宿舍找自己告别,知道自己又当了一回小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喏,这个给你。”忆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海星。“这是什么?”海星问道。“回去自己打开看就知道啦。我要走了,司机都等得着急了,反正也不远,有事就来找我呗。走了啊。”忆风对海星挥挥手上了拖拉机,突突突地远去了。

    海星捧着忆风递给他的纸包,看着拖拉机远去的影子,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从心头升起,“啊——”他兴奋地大吼了一声,掉头向宿舍跑去。

    忆风的事暂且不表,再来说说忆丹。

    自从上次秋如琴因生气独自回了西塘,同忆丹闹得不可开交之后,他也知道自己那话说得有些过分,想想如琴的确是不太容易接受,所以对如琴做出的举动,忆丹也不怪她,而是按照斯南叔叔说的,赶紧向厂里打报告,坚决要求把秋如琴调到自己身边,这样自己既可以安心工作,也好解决家庭矛盾。斯南这里也想方设法,托朋友去忆丹厂里帮忙找人,解决如琴的工作调动问题。

    到了七三年六月,忆丹终于接到通知,同意将秋如琴调入厂子弟小学。说来也是如琴的运气好,当时低年级正好有一个老师离开学校,一时没人顶课,学校便同意让秋如琴调来接班,以便秋季开学时能正常运转。忆丹高兴地告知了秋如琴,说好让如琴先整理东西,到时候自己亲自去西塘,帮她搬家。

    七月的一个周末,忆丹坐车来到了西塘。正值暑假期间,如琴已经办理好一切手续,把该要带的东西也都打理好包裹,就等着忆丹来接她了。

    忆丹进门的时候,如琴还在收拾着零零星星的小东西,见忆丹空着手进来,什么也没带,如琴说道:“忆丹,你就这样来的呀?”“怎么了?”忆丹不解地看着如琴。“你什么也不带,怎么帮我搬东西呀?”如琴道。“那我不是带了两只手来了嘛,就用它搬啊。”忆丹笑道。“你,我不跟你说了。”如琴赌气地低下头去不理忆丹。“别着急嘛,一切都会解决的,你就放心吧。”忆丹笑了。

    “得得得嘡——”突然,忆风从外面跳了进来,“我来啦。哥、嫂子,我来帮你们搬家啦。”“忆风,你怎么来啦?哦,一定是你哥喊你的吧?真是的,又让你来受累。”如琴拉着忆风的手对忆丹埋怨道。

    “没事的,嫂子,哥哥搬家,做妹妹的当然要来出一把子力气,何况我现在比他有力气。哈哈哈哈。”忆风笑着揶揄忆丹。“好啦,如琴,别收拾了。忆风也来了,我们先弄点吃的,吃完饭就开始搬家。”忆丹道。“呦,东西我都收起来了,家里做不了啦。”如琴看着忆丹。

    忆丹道:“如琴,不如这样,我们带小妹去廊街上吃吧?还可以看看风景。”“好呀好呀。”忆风听了特别开心。“是啊,你看我这脑子,呵呵。忆风难得来一趟,是要带她去转一转的。忆风,我们走。”如琴高兴地拉着忆风向外走去。

    如琴带着忆风和忆丹,来到河边廊街上一家比较热闹的小店,在靠河岸的竹椅上坐下。眼前河水悠悠、波光不惊,桨声欸乃、轻舟棹楫,河畔草木青葱垂柳闲逸,远处石桥卧水苍然清灵,河对岸的人家白墙墨顶,身边的廊棚古老静谧,这一切都展示着这古朴的小镇独有的恬淡清幽、祥和安宁。

    “忆风,这儿的景色不错,不过没有什么好吃的哦,只是一些小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琴对忆风说道。“嫂子,这里的景色真是太美了,吃什么我都无所谓,有这么美的景色相伴,吃什么都是美的。”忆风笑道。“你这个呆子,在农村待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啊,这儿同你那村子比,有什么不同的。”忆丹看着忆风笑道。

    “你懂什么呀?哥,人家这里才叫作‘古朴宁静、清灵悠远’好不好?你看看我嫂子就知道,古镇什么样从古镇里走出来的女子就是什么样了。你呀,就是一块木头,同你说也都白说了,一点都不知道欣赏。”忆风摇着头不再理会忆丹,自顾自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享受着古镇扑面而来的灵气。忆丹被忆风一顿抢白,尴尬地不再多言,如琴则在一旁抿着嘴,笑而不语。

    吃完东西,如琴带着忆丹和忆风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小镇的石桥太多了,从哪里都是可以转回去的。

    如琴领着忆丹和忆风,来到了一座石桥前停了下来,“忆风过来,嫂子告诉你,这座桥啊,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如琴拉着忆风,眼睛看着忆丹说道。“什么好听的名字呀?嫂子。”忆风好奇地问道。如琴凑到忆风的耳边,悄声说道:“送子来凤桥。嘿嘿嘿嘿。”

    “哎呀,这么好的名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哥呀?”说着,忆风对跟在后面的忆丹喊道:“哥,你快过来、快过来呀,过来同嫂子一起走这桥。”待忆丹走近了,忆风拉着忆丹:“哥,你知道吗?这是送子来凤桥。你快,快同我嫂子一起走一走,菩萨就给你们送孩子来啦,哈哈哈哈,快,一起走一起走。”

    “哦,真的啊?如琴你怎么不早说。”忆丹笑了。

    “早说,你和我说过你这个心思吗?你又来过我这里几回?还早说呢。”如琴埋怨着。“好啦好啦,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快走了,一起过桥啦,一起过了桥就会喜事连连啦。”忆风笑着推着他俩上了桥,如琴便顺势挽起忆丹的胳膊,两人一起向桥那边走去。

    搬完家,到了忆丹厂里的宿舍,三个人好不容易把东西全部搬进房间,忆风便去桌上找水喝,水壶和水瓶里全是空的。“哥,你这是日子是怎么过的?连开水都没有。”忆风道。“忆风,你先坐下歇歇,我去烧水。你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呀,就是这样的。”如琴放下手中的东西,拿了水壶出去烧水。

    忆风坐下来,对着站在一旁憨笑的忆丹说道:“哥,你看你,真是享福的命,还不赶紧对人家好一些,遇见我嫂子这样的,是你的福气。”“是、是,忆风你说得对。嗨嗨。”忆丹擦着汗笑道。

    “忆风,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呗。”如琴进来说道。“不了。嫂子,我还得坐车回家看我妈去。我也不等你的开水了,烧了也不能喝,我就喝点自来水吧。”说着忆风拿起茶缸,去外面接了一茶缸自来水进来,咕嘟咕嘟一气儿喝了一半,放下茶缸抹一抹嘴角道:“我走了。嫂子,你们什么时候也回去啊。”

    忆丹拿起忆风放下的茶缸:“你不喝啦,那我喝了啊。”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放下茶缸说道:“嗨,舒服。你走吧忆风,我们先把家里收拾好,过几天就回去看妈妈。”“嗯,知道啦,再见。嫂子再见。”忆风冲他们一挥手,离开了忆丹的宿舍,往车站走去。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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