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难寻-一不小心惹上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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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章回小说》2016年第03期

    栏目:压卷之作

    从晌午开始一直飘着米糁子一样的小雪。刚入冬的头场雪,下得静,人就睡得死。这样的天,有些人就该蠢蠢欲动了。张胜利本来也睡得很死,因为白天和徐阔一块儿吃了一顿鸡。兴许是肉吃狠了的缘故吧,夜里肚子有点儿丝丝拉拉地闹,就硬挺着起来到屋外上厕所。这时,他听到了院墙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张胜利一听声音马上就意识到老徐头家出了什么事。于是,张胜利随手抄起一把铁锹,扑到院墙边上,探过头去察看究竟。贼有两个。阴影里,一个牵着牛往外走,他的同伙举着棒子杵在门洞,准备谁露头谁。此时最为凶险,谁露头算是倒血霉了。老话说盗亦有道,可现在的贼没这个讲究,下手极黑。

    如果换了是别人家,张胜利可能不会出手,可因为有徐阔,因为老徐头的孙子是徐阔,他不能不管。

    张胜利把铁锹高高扔过墙,“嘡啷”一声发出很大的响动。张胜利双手一扒墙头,轻巧地翻了过去。盗贼受了惊吓,那个举棒子的放下高举着的木棒,飞跑着去跟牵牛的伙伴会合。落地后的张胜利摸起地上的铁锹,朝两个贼追过去。模糊中,贼好像少了一个,只有刚才举棒子的还在。见张胜利追过来,他朝张胜利举起木棒,要拼的架势。张胜利紧急刹住脚,也把铁锹高高举起来,眼睛瞪着那个贼。张胜利这才发现,那贼竟然学了影视剧里杀手的样子——蒙了面。那贼没有跟他纠缠,只是虚晃一枪,吓唬他一下,跑了。张胜利无意追赶,想去看看老徐头和徐阔怎么样了。就在这时,徐阔却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突然站到他面前:“二叔,我家出啥事了?”

    张胜利吓了一跳,抹把脸说:“你这小犊子,又跑镇里上网了是不是?”

    徐阔嘴里像含了东西,呜呜噜噜地说:“打了一场游戏。”

    这时,徐阔看见了牛,显然是贼弃牛后逃了。张胜利过来推了一把徐阔:“赶紧的,快回家看看你爷!”

    警察来的时候,老徐头已经被村长派的人和徐阔送往医院急救。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顶着薄雪,议论着这件事。张胜利在给大家讲述事情的经过,讲得细致生动。他在讲述自己的英勇时,稍有改动,把爬过墙头说成是用铁锹当作撑杆,像跳高运动员一样从墙上飞跨过去。他还没讲完,就有人指着他说,胜利,你怎么说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好像你亲自干的一样。一句话,噎得张胜利直翻白眼儿,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都不言语了,死盯着张胜利。张胜利憋了半天才说出话,偷牛犯法,这事儿咱能干吗?有人紧顶上一句,那偷啥不犯法呀?张胜利脸上有些热,硬硬地说,我咋知道,你问法院去。

    这时,村长过来把大家轰散了,张胜利才想起自己还没上厕所。一想到厕所,肚子还挺配合,坠得厉害。他蹲在茅坑板上吭哧吭哧拉出去一大堆;拉完了擦好屁股站起来,刚要提裤子,肚子又坠,连忙又蹲下,又拉出去一堆。他在心里骂,妈的,白吃了,那可是鸡啊!不知道徐阔的肚子怎么样。

    张胜利与徐阔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徐阔的父亲徐景常老早就带着老婆到省城打工去了,把一个孤伶伶的徐阔扔给了孤零零的老徐头。游手好闲的张胜利整天招猫斗狗唱唱咧咧没个正形,徐阔就爬过墙来跟他玩。徐阔从小没人管理,野生野长,稍大一点儿就开始逃学,再大一些学会了上网,有时成天成宿在镇里的网吧里泡,时间一长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不良少年。爷爷拿他没办法,父母回来就骂他打他,在学校老师不给好脸,还就是张胜利对他好,弄点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张胜利对徐阔的好还有一层特别的意思。那是在徐阔一两岁大的时候,还没结婚的张胜利就常过来逗孩子玩。徐景常的媳妇长得挺好,一来二去,徐景常有了不好的感觉,再看见张胜利的时候,脸上就挂了霜。终于有一天,徐景常发作了,把张胜利挡在门口,放出一句狠话:再到我家来我剁了你的腿。其实,张胜利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是喜欢小孩还是喜欢小孩的母亲。徐景常把老婆带出去打工,这件事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上午,张胜利闷得没事干,就拿笤帚把雪扫开,露出黑色的地皮,在地上洒上一把谷子,支上笸箩。他在支笸箩的小木棍上拴一根细绳,绳从门缝顺到屋里。张胜利躲在门后,手里抓住绳子,双眼透过门玻璃,紧盯着笸箩笼罩下的洒了谷子的黑色地皮。如果成功的话,他可以逮住几只麻雀解解馋。

    麻雀没等来,却溜达过来一只小公鸡。这不是张胜利养的鸡,自从父母死了以后,这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听过小鸡叫。张胜利从来没有养过鸡,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吃鸡。眼瞅着小公鸡钻到笸箩下面吃粮食,张胜利拉动了绳索,支着笸箩的小木棍倒下,笸箩就把鸡扣在里面。张胜利从屋里走出来,来到笸箩一旁,一只手轻轻掀开笸箩的边缘,一手探进去摸鸡。这时,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他吓得身上一激灵,手缩回来。张胜利站起身,看见了从墙上翻过来的徐阔。

    徐阔说:“你又偷鸡。”

    张胜利瞪他一眼:“这是偷吗?是摸,踅摸点儿吃的而已,是看不见拿的。”

    徐阔撇着嘴说:“偷鸡摸狗,反正差不多。”徐阔打量着地上的笸箩,“扣住了吗?”说着把手伸到笸箩下面,动了几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一挺身,就势掀开笸箩,一手抓着鸡的翅膀,一手死握着鸡头,猛地直起身子。小公鸡的翅膀不能动,嘴也不能叫,在徐阔手中猛力而无奈地挣动。“二叔,预备刀!”徐阔提着鸡朝屋里快步走。

    徐阔把抹了脖子的鸡扔在地上说:“等着我爷骂墙头吧。”张胜利这才明白,小公鸡原来是徐阔家的。他指着徐阔的鼻子骂:“这个败家孩子!”

    二人开始收拾鸡,吃鸡。吃完,徐阔一抹嘴,从身上摸出把口琴,呜呜哇哇地吹了几下。张胜利说咱俩合奏,说着从墙上摘下他那把破二胡,丝丝啦啦地拉起来。二人合奏完一曲,张胜利指着徐阔的口琴说,你的家伙该淘汰了。徐阔的嘴唇在口琴高音区跳蹭了两下,说掉了两个簧片。这把口琴还是张胜利送给徐阔的。在徐阔小的时候,有一天徐阔又哭又闹整得老徐头直掉眼泪,张胜利才咬咬牙,把这把口琴送给了他。那年,正是徐阔的父母外出打工的头一年。

    那天,徐阔一直跟张胜利混到下午四点。

    可能是把满肚子的鸡肉都倒进厕所的缘故,这一夜,张胜利再没有起夜,待他醒来,窗玻璃上的霜已经开始融化,应该是上午九点多了。他正要爬起来,村长进来了。村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出现,让张胜利一直温暖的被窝立即灌进一股凉气。村长定定地看着他说:“太阳晒屁股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村长带来的人张胜利也认识,他叫刘喜玖,是镇派出所的警察。

    张胜利身子一紧,身体以裆部为基点,立即缩折出一个直角。

    刘喜玖说:“你叫张胜利?”

    张胜利想,这不废话嘛,可嘴上说:“我叫、我叫张胜利。”

    刘喜玖冷着脸,说:“你起来,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张胜利还想说什么。

    村长酸了脸:“别磨叽!老徐头脑血栓了。”村长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一句,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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