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这个地方目前汽车还是主要交通工具,开汽车的天地广阔着呢!”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用双手比划着做了个操作方向盘的动作。“所以我很爱我干的这一行。服役期满后我想继续留在这儿开车。将来火车通了,我就改行开火车。”
他回答得很简短,多余的话没有,但耐人寻味。一琢磨,就知道他热爱边疆、扎根边疆干革命的决心是铁定了。
“哪里人呀?我又问。”
“北京。住在东长安街上。”
坐在对面的寒松年一听这话,忙把手伸过来,兴奋地说:“真是巧极了,我也是北京人,家住西长安街,咱们还是‘老乡’呢!”
说着,他就攥起小高的手狠劲一拉,小高没动地方,他自己却离开了位子。大伙儿都笑了,来自北京的两个年轻人,引来大家羡慕而又亲切的目光。接着,我们又都伸出手和他俩紧紧地握着,仿佛是久别重逢。是啊,北京城,您是亿万人民心中的城!北京人,您是亿万人民心目中最幸福的人!
在这远离首都的边疆能遇上从首都北京来的人,谁个心里能不热得发烫?兽医德钦卓玛扬起长长的睫毛,用流利的汉话对大家说:
“你们几位同志为了建设和保卫西藏高原,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现在成了‘高原人’,都是我的‘老乡’啦!”
“对!对!咱们都是一家人!”
我看到不大爱说话的小高,此刻最兴奋,眉梢上挂满了笑意。
车厢里充满热烈而又亲切的气氛。看到这亲密无间的情景,谁会相信,我们在上车之前谁也不认识谁呢!是的,战斗在高原各条战线上的同志,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区,经历不同,身份也不同,但是共同建设边疆的志愿把他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使他们有共同的感情,共同的语言,共同的行动!
汽车在高原上飞驰着,攀山,过河,跨沟,越岭……我们在车厢里继续热烈地交谈着,大家把祖国各地丰收的喜讯、战斗的新闻,都带到这临时组成的“旅途大家庭”中……
太阳和月亮在车篷的窗口上交替出现。我们在团结、友爱的旅途生活中送走了一天又一天。
这天下午,太阳只剩一竿高的时候,我们的汽车离开青藏公路,驶进了通往农机站工地的简易公路。走了一会儿,就遇到一条河,这是在高原上常见的那种雪水河,上游山中的雪水是它的主要水源。这时节,正逢山上积雪消融,水位升高了,水势很猛,浪涛声震耳欲聋。河上看不见桥,我们只好把车停在了岸边。
这条河是从刀劈似的山峡中冲出来的,由于河床陡,水势就象脱缰的野马踢开两岸的山峰,奔腾急下,河面上不时涌起高高的水柱,或者旋起深深的漩涡。岸边的草丛中还明显地残存着一片片大水漫过后留下的残枝、败叶,显然,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山洪的洗劫,河水暴涨了。
一时,我们都感到束手无策,发呆似地站在岸上。
就在这时,河对岸出现了一位藏族阿爸,向我们招着手,比比划划地讲着什么,因为浪声太大无法听清,阿爸便脱掉藏袍顶在头上,从河中游了过来。他告诉我们,这是一条便道,坚固的公路桥还没有来得及修建,只是临时在河上架了个便桥。昨天暴发了一场山洪,桥被卷走了,现在汽车过河只有从水里走了。老阿爸面有难色地说:“水深,浪急,河床又不平,要先选好路线,我……”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位老阿爸是道班的养路工人。他刚从十多里外专程赶来为通过雪水河的车辆、行人指路。但是,他也不太熟悉水情。
我们都很感激这位热心的老阿爸,可马上又和汽车司机一起犯上愁了。听司机讲,根据他在高原多年行车的经验,过这样的雪水河,空车都容易陷车,更何况现在车上还装着三吨半东西呢。
怎么办?
河岸上静悄悄的,只有急浪拍岸的声音在放肆地响着。
我们几个乘车人也为难起来了。想想嘛,车上拉的那些器材都是新建工地上急用的,拖延不得呀!德钦卓玛提出把车上的器材卸下来,空车过河。
司机摇了摇头,空车可以过去,卸下的东西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战士小高一挺胸脯站了出来,响当当的一句话:“我们把它背过去!”
“对,背过去!”我们齐声响应。
小高继续说:“车上拉的是党对边疆各族人民的关怀,我们怎能眼看着让一条河给隔断呢?没有桥,我们八个人的肩膀就是一座桥!”
他把老阿爸也包括进去了,老阿爸显得很满意。这是小高上车以来讲得最长,感情最激动的一次话。说是“最长”,其实话并不多,可是句句都能掂出份量啊!
小寒大声说。“来,咱们动手干吧!”
马上,大家象战士一样排在车前。小高却摆摆手,让我们先等一等,他挽起袖子,露出了两只在高原风雪中磨成古铜色的胳膊,这胳膊真象两根松椽,使人感到纵有一座大山他也能够搬起来。只见他把军帽往上掀了掀,身子向前一弓,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动作,“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人没影儿啦,河面上只留下几圈波纹在移动着,旋转着……
许久,从十几米远的下游河面上,露出了一颗水淋淋的红五星——多么鲜艳、红亮啊!小高从水里站起来了,水刚刚漫过他的胸膛,他终于找到了水浅区。
开始往对岸搬运器材了。
浪尖上,一只只扛着沉甸甸的器材箱子的肩膀,跳着,跃着,闪着,向对岸游去。
这时,附近牧村一伙到草原夜校去学习的男女牧民,经过这里,也投入这场紧张的战斗。
夕阳衔山,晚霞似火,雪水河上罩着一层桔红色。河浪上人影绰绰,小高的绿军装,秦川大爷的对襟白衫,小寒的学生蓝,以及那黄浦江牌的天蓝色的确凉衬衣,还有牧民们那一件件镶着花边的各色藏袍,在晚霞的映照下,都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这些彩色衣裳,犹如一簇簇绚丽的山花,美丽极了。把个雪水河的水都染成了彩色的。
满河激浪在奔腾!满河人流在前进!满河歌声在飞扬!
就在这彩色的河流中,跳动着一颗颗战斗的红心,燃烧着一团团暖人的火。
小高一直走在最前面,他的肩上扛着两个箱子。汗水象无数支涓涓细流,从他那紫红色的脸膛上流下来。一位老阿爸走在河心被一个浪头打了个趔趄,小高眼疾手快,急忙扶住老人,把老人扛的箱子甩到了自己肩上,然后一个箭步,向前冲去。
一趟又一趟,汽车上的器材箱顺着这彩色的激流,送到了对岸。咆哮的涛声小了,气壮山河的歌声越来越高了。
我扛着箱子走在河心,望着眼前的人流,心想:它多象一道彩虹,高跨在青藏高原上,又多象一座钢铁桥梁,飞架在雪水河上;这样的桥,是高原军民那坚强的铁肩膀,不屈的革命意志组成的,是摧不垮,打不烂的啊!也就在这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小高军帽上的五角星,在河面上闪烁着,红得那么耀眼。
我想起一支歌——红星歌。记得那战斗的旋律正是在激流中谱成的。呵,眼前的雪水河,彩色的河流,波峰浪谷间闪跳着这样一颗红星,它鼓舞着、照耀着我们战斗,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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