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四十年代你在昆明西南联大时,给你上过课的有朱自清、杨振声、闻一多、沈从文,他们上课的特点是不是不太一样?
汪曾祺:杨振声先生这个人资格很老,他当时是文学院院长,给我们讲汉魏六朝诗。他上课比较随便,也很有长者风度。对我他好像挺照顾,期末考试前他说,汪曾祺可以不考了。朱自清先生上课最认真,规规矩矩的。给我们上宋诗,每次他都带上一叠卡片。他要求学生按期交读书报告,考试也要求严格。他对我不满意,说:汪曾祺怎么老是缺课?
李辉:沈先生给你们上什么课?
汪曾祺:他开三门课:各体文习作,是二年级的必修课。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则是三四年级的选修课。他只上过小学,对中学大学的课怎么上一点也不懂,讲起来没有系统,而且他还是湘西口音,声音也小。但他讲写作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李辉:他是一个很特殊的、很深刻的人道主义者。
汪曾祺:我还觉得,在创作上他描写边民,但却较早地带有现代意识,那些北京的受西方文化影响的文人欣赏他,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他的有些小说带有性描写的痕迹,而当时西方文化正强调回到人本身。他对施蛰存说,他很懂弗洛伊德。他的《八骏图》,完全是用性压抑来解释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看虹摘星录》也受到弗洛伊德的影响。他的这些特点,老人认为违反传统,而左翼作家则认为违反文艺的政治原则。
李辉:沈从文对文体好像特别有兴致,而且各种文体的尝试都很成功。譬如作家论,短篇小说的各类结构,写得与众不同。他对佛经故事也作改写,我认为这类作品不太成功,不能体现他的文学风格。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